第11章 第11章

這個隊伍本來就人心不齊，各有各的小心思。現在李管家去世，隊伍就更散了。

對老太太，白湘還是有一點感情的，畢竟以前在李家那麼多年，老太太也沒苛待過她，雖然比不上李家寶，但至少比宋招娣好。

可老太太是不可能拋下孫子的，白湘可不想在路上伺候小祖宗。

倒是宋招娣，剛剛受的打擊不小，還能爭取一下。

給李管家的墳頭撒完最後一把土，白湘就把宋招娣扯到了一邊，問道：「剛剛管家媳婦說得那事，你怎麼想的？」

「李如璋都已經有新太太了，新太太生了兒子。你這輩子都別指望扶正。就算咱們一路上當牛做馬，護著李家寶這惹禍精去上海，照樣得在新太太面前伏小做低，說不定新太太連門都不讓我們進。」

「與其這樣，還不如咱們倆搭夥，一起帶著女兒另起爐灶。我們兩個年輕，沒有其他拖累的話，也能儘快到達上海。」

起先宋招娣還沒回神，只是一臉獃滯的任由白湘叭叭，過了好一會兒，宋招娣的大腦才開始運轉，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否決道：「不行，我們怎麼能丟下婆婆和家寶。」

「不能扶正我也不怨如璋，沒給李家生兒子，原本就是我們的錯，怎麼能不護好家寶，況且家寶還叫你三媽呢，你怎麼能做出那麼狠心的事。」

「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李家不缺兒子，也不缺小妾，就算你掏心掏肺的付出，轉頭別人就能把你扔一邊去。」白湘無奈的說道：「家寶路上要是乖一點倒還罷了，可你看他這一路，從來都沒有消停過，現在李管家都因為他，被人給打死了。要是帶著他，咱們能不能安穩的到上海都不一定。」

宋招娣一臉關愛的看著白湘，說道：「三妹妹，你不要想那麼多。管家媳婦剛死了男人，心氣不順，故意說那些話給我們聽的，你不要聽她的挑撥。如璋他是個好人，就算有新太太，也不會不管我們的……」

策反不成，反倒還被宋招娣灌輸了一耳朵的歪理，白湘揉了揉眉心，放棄道：「算了，我就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要不是獨身一人帶孩子不好走，白湘才不廢那麼多口舌呢。

雖然不能撇下李家寶，但李管家都沒了，老太太和家寶就失去了依仗，白湘可不會像之前那樣，什麼都讓著對方。

看白湘打消了另起爐灶的心思，宋招娣欣慰的點點頭，然後就去找老太太商量離開的事。

「三妹妹提議原地休息一天，也是為了照顧李管家，現在李管家人也不在了，咱們還是收拾東西開始趕路吧，早點到達上海，也能早點見到如璋。」

至於新太太的事，還有白湘提議拆夥的事，宋招娣提都沒提。管家媳婦和白湘敢對她說那些話，就是篤定她不會對老太太告狀，把她的性格拿捏得死死的。

老太太也不想在原地停留，吩咐道：「那就走吧。李管家不在了，推車就招娣你來推吧，阿湘在前面拉。」

考慮到推車的是兩個女人，老太太還貼心的安排道：「家寶就不坐車了，跟我們一起走路。」

「我要坐車，二媽三媽拉得動我的。」李家寶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剛想妥協，白湘就一臉為難的表示：「老太太，我這都半個多月沒吃過飽飯，手腳無力，走路都費勁，怎麼拉得動車。要不我們把行李分一分，一人背一點走吧。」

白湘連車都不想拉，怎麼可能拉家寶。

「三媽你怎麼這麼沒用啊。」李家寶一臉失望。

白湘扯起嘴角，要笑不笑的說道：「再沒用也比你有用，你這一路上光吃飯不幹活，還敢挑起別人的錯來了。」

「白湘！你怎麼跟家寶說話的，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老太太黑著一張臉，說道：「讓你拉車你就拉，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白湘不為所動，一臉淡定：「老太太，我剛剛說過了，我沒那個力氣。」

「沒事，沒事，這車我一個人能推動，阿湘平日里身體就不太好，哪幹得了這些重活。」宋招娣趕緊站出來打圓場，生怕老太太把白湘逼走，剛剛白湘在她耳邊說的話，她都還記得呢。

不過就算有宋招娣出來打圓場，老太太也沒有消氣，重重的哼了一聲之後，對管家媳婦說道：「老李家的，白湘拉不動車，你呢？」

管家媳婦剛圍觀了一場戲，正暗自得意自己的挑撥有用，沒想到戰火很快就燒到了自己身上，她倒是想硬氣的說一聲『不』，可她兒子還在為李家辦事。

咬了咬牙，管家媳婦勉強的答道：「我來拉車就是。」

李管家在的時候，一直都護著自己的媳婦，從來沒讓她干過重活，之前宋招娣這個二姨太拉車，都沒輪到過她，現在李管家一走，重擔立馬就壓在了她的身上。

可相比白湘的借口，管家媳婦那是真的身體不好，拉著車還沒走半天，她就頭冒虛汗的暈倒在地。

這下倒是弄得老太太傻眼，鬱悶的嫌棄道：「怎麼一個個的都不中用。」

「李管家不在，剩下的可不都是老弱病殘了嗎？」白湘順勢回道。

宋招娣的力氣也不大，沒人幫忙，車上的東西就只能一減再減，就算這樣，一路走來，宋招娣也累得夠嗆。

晚上休息的時候，宋招娣都是直接累癱在地，燒火做飯找野菜這種事，都是白湘帶著兩個女孩兒在干。

飯一做好，白湘就把盛得最滿的一碗遞給了宋招娣，「你今天辛苦了，多吃點。」

不過這個情宋招娣也沒領，轉頭就把那碗遞給了李家寶，心疼的說道：「家寶今天也累著了，走了一天的路呢。」

白湘也沒管宋招娣怎麼做，後面又裝了滿滿的兩碗，留給自己和思雲。

因為年邁幫不上忙，心腹李管家也去世，老太太在這支隊伍里的主導地位，也漸漸的降低，尤其是白湘，叛逆得很明顯。

沒敢使喚白湘和思雲，怕被拒絕，老太太咳嗽了兩聲，對思月吩咐道：「大丫頭，待會兒吃完飯，你來幫我捶捶背。昨天我被那伙人推了一下，今天身上一直不舒坦。」

「思月年紀小，力氣不大。待會兒我來給你推拿一下吧。」宋招娣主動請纓。

李思月趕緊說道：「媽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身上也還有傷，吃完飯就好好休息。我給奶奶捶背可以的。」

要不說誰的母親誰心疼呢，宋招娣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可李思月還是擔心的，三兩口把碗里的飯吃完，就趕緊跑到老太太身旁給她捶背。

「就是這裡，腰上這塊，痛得厲害，你多捶一會兒。」老太太趴在地上，被思月捶了捶背，只覺得筋骨都鬆散了許多。

「奶奶，你腰上這塊青了一大片，是昨晚摔地上傷到的吧。」

李思月非常有耐心的在老太太背上揉捏，等老太太都睡著了，她才鬆手。

沒事幹之後，李思月就抱膝坐在思雲旁邊，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喃喃道：「什麼時候才能到上海啊，等找到爹了，我們應該就不會挨餓了吧。」

思雲用小手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安慰道：「我媽說快到了，你不要急。」

「但是我好累啊，我媽也累，奶奶身上也有好多傷……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我們都走不到上海。」李思月長嘆一口氣。

剛剛李思月幫老太太按背的時候就發現，她的腰傷並不輕。

只是大家趕路這麼久，都已經習慣渾身酸軟的感覺，老太太也沒注意到自己之前那一摔又多嚴重。

等第二天早上，老太太起身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腰痛好像加劇了，試探著走了兩步，只覺得自己腰都快斷了。

『哎喲哎喲』的叫聲，自然吸引了宋招娣的注意。

「老太太你怎麼了？」

「昨天趕了一天路，腰上的傷好像加重了，現在連路都不能走。」老太太痛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虛弱了不少。

老太太一傷，本來羸弱的隊伍，更加不堪一擊。

「三妹妹……」宋招娣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白湘。

白湘：「看我做什麼？我也沒法子啊。」

宋招娣無奈道：「我可以背著老太太走，但咱們的推車就只能扔了。」

「那不然呢，難道我們還能丟下老太太自己走啊？」白湘語氣有些沖的回道。

和身體健康能自食其力的老太太她們分開，白湘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可如果要遺棄一個受傷的老人，白湘做不到。重活一回，白湘開始相信因果報應。

老太太原本沒多想，篤定了宋招娣會用車推她，或者直接背，但聽到白湘說的話，看到白湘的臉色，她才聯想到，自己不能趕路之後，還有另一個結局，那就是被遺棄。

逃難路上被自家人遺棄的傷患不少，這些人的結局，不過就是一抔黃土。

想到這個，老太太不由得心底有些發緊。

還是等趴上了宋招娣的背，老太太的心才安了下來，欣慰的在宋招娣耳邊說道：「你是個好的。我就知道我當年沒有看錯你。」

走在旁邊的白湘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她現在在老太太心中，肯定就是那個不好的對照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