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對李思月的被賣，宋招娣內心有愧疚，但不多，只有在被白湘罵的時候，哭了一陣，轉頭就擦乾眼淚給家寶做饅頭。
饅頭一做好，宋招娣就遞了兩個給白湘和思雲。
思雲賭氣，背過身道：「我不吃。我就吃野菜。」
「好歹吃點，明天還趕路呢，你也別為了跟二媽賭氣，就不顧自己的身體，二媽也是沒有辦法。」宋招娣殷切的勸道。
她這副溫和慈祥的長輩模樣，惹得思雲更想哭，她以前一直以為二媽是個好人來著。
因為李思月被賣的事，雙方冷戰了兩天，直到大家趕到上海，氣氛才緩和了許多。
趕了那麼久的路，才終於到達目的地，哪怕是白湘這個大人，都忍不住喜極而泣。大家一起抱頭痛哭過後，之前的小恩怨也就都沒計較了。
上輩子趕到上海的人，依舊是她們五個，不過晚到了快一個月，每個人都餓得跟個皮包骨頭似的，緩過來之後，都大病了一場。
現在的她們雖然也吃了苦，但在逃難的人里情況還算好，後面再好好養一養，身體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
「咦~那邊居然還有難民的安置棚，還有大夫免費看診，這邊當官的果然厚道。」宋招娣一副很驚喜的模樣。
白湘也踮起腳尖，抬著頭向前望：「哪兒呢，我看看。」
上輩子她們來上海的時間太晚，那些什麼人道主義關懷，已經輪不上她們了，政府反倒因為接收難民的壓力太大，有些嫌棄後面源源不斷的人。
「那邊還有施粥的棚子，我們先去排隊領粥，然後就去排隊看大夫。先在難民棚里安置兩天，慢慢打聽如璋的消息。」宋招娣這麼安排道。
白湘對這安排也沒什麼異議，「走吧，去嘗嘗粥棚里的粥味道咋樣。」
正在粥棚外頭排著隊呢，宋招娣就戳了戳白湘的肩膀，懷疑的說道：「那看診的怎麼還有洋大夫？能行嗎？」
看病的隊伍分了兩波，一波是白色帳篷配紅十字，看診的都穿著白大褂，兩個金髮碧眼的洋人醫生混在裡面，格外的顯眼。另外一波人就是更符合大眾審美的白鬍子老頭們。
「聽說洋大夫挺厲害的，開膛破肚都能治好。但我還是更相信老中醫。」白象的選擇沒有一絲猶豫，說道：「等吃完飯，我就帶思雲去排中醫的隊。」
李家寶扯著宋招娣的袖子，好奇的說道：「我要去看洋大夫。洋大夫外面排了那麼多人，肯定是洋大夫好。」
「好好好，你我們就去看洋大夫。」宋招娣本就樂意寵著家寶，自然是同意得飛快。
白湘可不相信洋人的玩意，堅定的帶著思雲去排了中醫的隊。
排隊的人雖多，看診的大夫也多，很快就輪到白湘她們。
「大夫，你得幫孩子好好看看。這一整個月我們都在趕路，累還不說，吃東西也吃不飽，睡覺也睡不好，孩子中途還病過一次的……」
「你跟你女兒的身體都沒什麼大事，沒傷到根本，後面吃好睡好，慢慢的就養回來了。」老大夫貼心的說道：「養身體的葯，不在免費藥材的名單里。」
「真不用吃藥嗎？」白湘不放心的追問道。
「你要是手頭寬裕，又想吃藥補一補，後面可以到濟民堂來找我，我再另給你開藥。不過你跟你女兒的身體都還算好，靠平時養就行，吃藥真的沒必要。」能到外頭免費義診，老大夫也是個實心人，不建議白湘花那個冤枉錢。
後面排隊的人多，確定白湘他們沒什麼問題之後，老大夫就直接為下一個病人診脈。
等和宋招娣他們一匯合，白湘就看到宋招娣也歡歡喜喜的，說她和家寶也沒什麼問題。
「那大夫還說我們呢，又不痛不癢的，找他浪費什麼時間。」雖然被醫生嫌棄，但只要身體沒問題，就夠宋招娣樂的。
「我覺得那洋大夫看起來不太靠譜，要不你們再去排隊找那幾個老中醫看看，我覺得那幾個老大夫不錯，醫術醫德都挺好的。你這一路上也累得狠了，別留下什麼病根。」
不管是拉車推車，還是背老太太，都是宋招娣在出力，那辛苦的程度不是白湘能比的，
「我身體好得很，不用再去看大夫了。那麼多人排隊呢，麻煩。」宋招娣著急的說道：「我們趕緊去難民棚里先安頓下來，等休息一晚，明天咱們就該去打聽消息了。」
白湘這次可不會再去李家，心裡捉摸著，等晚上休息好，明早就帶著思雲出去租房子住，到時候就該跟宋招娣她們分道揚鑣了。
難民棚雖然搭得粗糙，但好歹能遮風擋雨，城外還有維持秩序的人，白湘她們住著也還算放心。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傍晚，沒到睡覺的時候，兩個最大最寬敞的難民棚里，還有城內的學生和老師，免費教小孩們識字。
反正也沒其他事干，白湘就牽著思雲去湊了個熱鬧。
上課的老師穿著淡藍色的上衣，黑色的及膝長裙，頭髮編成兩根麻花辮，臉上不施粉黛，打扮得雖然樸素簡潔，但卻自帶一種高雅的氣質。
「……剛剛老師已經教了你們『趙』字怎麼寫，下面就教『錢』字，下面有姓錢的小朋友嗎……」
思雲的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前方侃侃而談的老師，滿眼都是羨慕，「媽，老師穿的衣服真好看。」
「她們穿的都是學校的校服。你喜歡的話，媽後面也送你去學校讀書。」白湘溫柔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髮。
「媽你不是說不去找爹嗎？這個學費應該很貴吧。我都已經長大了，可以幫你幹活，不讀書也沒關係的。」
「沒關係，媽手裡還有錢。」思雲這麼懂事，白湘卻忍不住想哭。
在老家的時候，老太太對孫女根本就不重視，只當是家寶的玩伴，全都是放養了事，白湘待在內宅，見識有限，雖然疼女兒，但也沒想到過讀書這茬。
後面逃難到上海之後，倒是漲了見識，眼界開了，知道女孩兒讀書的好處多，可那時候她們被李家趕了出來，連自己的生計都沒著落，哪來的余錢去學堂。
想到思雲以前那羨慕嚮往的眼神，白湘就忍不住心酸，這次她把私房錢都給帶上了，肯定不會讓思雲繼續跟她過苦日子。
等到了快天黑的時候，課程終於接近尾聲，講台上的女老師和大家告別之後，就和別的同學老師們一起，結伴回家。
思雲這一堂課聽得認真，等到了晚上的時候，還在和白湘嘰嘰喳喳的分享自己剛學的『李』字。
「我們家思雲真聰明，就那麼一會兒，就能認字了，比媽厲害多了，以後去了學堂，也要好好讀書才行。」
李家寶躺在旁邊聽著，嫌棄的撇撇嘴，炫耀道：「不就是認了兩個字嘛，有什麼厲害的。等找到爹了，我也讓他送我去學堂。
「我還讓爹不許你去~略略略~」李家寶朝思雲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的說道：「奶奶說了，女孩子就該待在家裡繡花。我不能讓你出去丟我們李家的人！」
思雲想都不想就反駁：「你胡說，爹才不會聽你的話呢。」
「我可是李家的獨苗苗！爹肯定聽我的，到時候就把你關在家裡繡花，把三媽也關在家裡，不給你們飯吃，讓你們餓肚子！！」李家寶越說越得意。
看思雲氣得夠嗆，白湘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朝著李家寶冷笑一聲，嘲諷的說道：「你可不是獨苗苗。你爹現在不止有新太太，而且還有小兒子了。你爹別說疼你了，指不定還會趕你走呢。」
「三媽你又騙我。等我見到爹了，我一定跟他告狀，讓他狠狠的罰你！餓死你！」李家寶氣哼哼的背過身去，心裡想了一百個懲罰白湘的法子。
一路上他受了白湘不少委屈，打定了主意要報復回來。
白湘都還沒說什麼呢，知道內情的宋招娣就有些心虛的制止道：「家寶，不許亂說，你三媽也是擔心你。」
「二媽你也不幫我！哼！到時候我讓你跟三媽一起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