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因為看到了自己人的飛機,所以白湘也沒急著帶思雲回房間門躲著,而是站在外頭抬頭看天,等看得脖子都酸了,白湘也沒等到飛機重新飛到她們頭頂。
去廚房做飯的時候,白湘還有些惋惜,「我這還是頭一回看到空戰呢。之前沒看仔細,就看到兩架飛機飛過,後面的飛機都沒看到。」
「都已經打起來了,這段時間門應該都能看到,看多了你就不覺得空戰稀奇了。」思雲淡定的說道。
想到上海現在的情況,白湘看到空戰的興奮勁消失了一大半,變得有些擔憂,「也不知道咱們的軍隊能不能打得過。」
外頭其他地方,很多都已經淪陷,白湘心裡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焦慮的和思雲說道:「要是上海的軍隊打不過,我們的日子就慘了,到時候租界可能都不太安全。」
「那我們就離開上海,去其他城市生活。」思雲嘀咕道:「能跑的話,誰樂意在淪陷的地方當孫子。不過上海也算是我們的第二個老家了,只要還有希望,我都還能堅持堅持。」
白湘的家業都在上海,她心裡最希望的就是上海平安無事。
但現在也就租界安穩一點,槍聲響起之後,外面的地界早就亂起來了,之前從別處逃來上海的人,見機不對,又收拾包袱逃去其他地方。
戰時的火車站被軍隊徵用,各個道路也有關卡,離開的路也不好走。
白湘她們在家裡等了半個月,眼看著戰事越來越慘烈,宋麗娜也給她們送了一封信過來,暗示情況有點危險,讓她帶著思雲別留在上海,搬去她那兒生活。
背靠大樹好乘涼,宋麗娜的提議,白湘還挺心動,可思雲卻說道:「大姐姐在的地方離上海這麼近,上海要是失守,她那兒也是早晚的事,現在上海還有救,咱們給大姐姐寫信說一聲,就不去她那兒了。」
思雲不樂意,白湘也不會一個人離開,有些可惜的說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安穩一時是沒有用的。」
「我室友跟我說,後方還需要照顧傷員的人,我準備明天就去幫忙,可以嗎?」思雲對白湘問道。
覆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白湘也明白,無奈的說道:「去吧,自己注意安全就行。制衣廠暫時又不開工,我明天找人去把裡頭的棉布捐出去,至於包紮傷口用的紗布,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人多買點……」
前期的時候,用不上她們,現在前線資源告急,白湘她們也沒有躲懶的意思,上海完了,她們也得完,該出手幫忙,大家都不吝嗇,這陣子除了軍隊在出力,老百姓在後方也在默默的幫忙。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大家可謂是同心協力,但他們哪怕出動了幾十萬人,這場戰役的結果,也沒有達到大家的預期,上海失守的日期近在眼前。
連軍隊都開始撤軍了,白湘她們也需要做出選擇。
思雲不想困在租界,任由敵人拿捏,在鄭成提出去延安的時候,她更是舉雙手贊成,她之前努力學習,就是為了去前線打仗的,去延安的事,她以前也跟她的那群小姐妹們討論過。
「咱們在租界有房,暫時是安全的,可以緩一緩看看情況再說。」白湘說道。老家發洪水的時候,她已經逃過一次荒,想到還要再經歷一次,她就忍不住有些遲疑。
鄭成無奈的說道:「連上海都要被立本人給佔了,租界里話語權最大的自然也是立本人。以前你受了委屈可以找警察,雖然他們花錢辦事,但你至少有個伸冤的地方,可以後呢,誰替你撐腰。」
道理白湘都懂,可她都已經在上海掙出這麼大一片家業了,就這麼放棄,實在是太心疼。
「那我們大家都走了,那個口紅廠怎麼辦?」
「組織上會安排人負責的。」鄭成說道:「以前上海是華國最繁華,和國外交流最多的城市,我們待在這裡,能接收世界最前沿的信息,哪怕回國,我們也不至於落後國外太多。所以這次我們學校的老師很多都會撤,你跟我們一起走,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鄭成自然是希望白湘和他一起離開的,勸道:「以後在上海立本一家獨大,你的制衣廠以後應該開不下去了。還不如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上海最有名氣的三大幫派大佬,跑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已經準備收攏地盤當漢奸了,飛虎幫這樣的中型幫派要麼被收編,要麼解散跑路,沒有其他選擇。
背後沒人,制衣廠開不下去,沒有收入來源,白湘就只能帶著思雲在租界里啃以前的老本。
正當白湘低頭沉思的時候,思雲跟著補充道:「我知道媽你有私房錢,但在入不敷出的情況下,你能抗多久呢,一兩年還是三四年。你可別忘了,以後這地盤立本人說了算,不讓租界外頭的的東西送進來,你想買都沒地方買……」
「你這就是在危言聳聽。」白湘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裡確實也沒底。
敵占區的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她自己也有所耳聞,不可能因為她們住在租界,立本人就給她們面子,想要動手收拾她們簡直輕而易舉。
白湘身邊現在就這兩個親近的人,思雲和鄭成的想法都一樣,她也沒堅持太久,失眠了一個晚上,就決定跟鄭成他們一起走。
留給白湘猶豫的時間門也不多,心裡有了主意之後,白湘就趕緊去找劉玉,商量制衣廠的事。
「你在租界不是有房嗎?怎麼還想離開?」劉玉還有些不理解。
「在立本人的地盤上討生活不自在,哪怕是住在租界,我心裡也不安穩。」白湘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咱們換個地方再一起幹事業。」
「我就算了,如意還小,我帶著她往外跑也不方便,而且我娘家人都在上海,我就不走了。」劉玉無奈的說道。
連白湘都不確定到底那種選擇更好,所以她也沒有多勸。
制衣廠最近都是在硬抗,盈利少得可憐,唯一值錢的就是房子和縫紉機,地在白湘名下,地契還在她這兒,房契地契她會帶走,縫紉機就只有交給劉玉處理。
「我離開之後,制衣廠你要是還能繼續開,那就開著,要是開不下去,你就把縫紉機賣了換錢花,這些都算你的,我就不摻和了。不過我還得拜託你一件事,等我走了,你幫我看顧一下房子,萬一以後我們還回來呢。」白湘也不是特別計較的人,走之前就主動讓利。
劉玉趕緊說道:「這不行,廠里的縫紉機還是值點錢的。你要是馬上就想走,我就先把這個錢折算給你。」
「這麼多年我手裡還是攢了點錢的。你甭擔心我。」白湘笑著說道:「金條那麼重,太多我也不太好帶。」
因為通貨膨脹的原因,白湘手裡的私房錢都換成了金條,哪怕是離開,她也是有底氣的。
她跟劉玉認識這麼多年,合作也很愉快,現在被迫分開,兩人直接抱頭痛哭了一場。
哭完之後,白湘就趕著回家收拾離開的行李,現在華國的軍隊還沒撤完,她們還有一點時間門,等日軍進駐的時候,她們就真成待宰的羔羊了,所以她們必須在這之前離開。
思雲八歲的時候就跟著白湘逃過難,就算過了幾年好日子,那些記憶也沒忘記。
等白湘回去的時候,思雲就已經把包袱收拾好了,滿滿的乾糧和水,準備的衣服也都是粗布的,金銀細軟都藏得嚴嚴實實,混在人群里簡直再普通不過了。
哪怕離開的路上有許多關卡,也不會故意為難她們這樣看起來沒錢的人。
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之後,鄭成就帶著她們一起去跟朋友匯合。
不止是離開上海不容易,去延安也不容易,一路上的阻礙不少。
可鄭成和這趙老師他們這群人不一樣,他們是老黨員還是相關專業的高端人才,所以他們是有人接應的。
白湘跟他們一起走,只要路上不出什麼意外,那就肯定能到達目的地。
知道形勢不對,這個時候離開上海的人非常多,火車和輪船都不能坐,路上背著大包小包的行人非常多。
思雲在路上還看到了一個背著相機的記者,忍不住說道:「幸好劉叔叔去國外了,否則他身體沒養好就跟我們一起逃的話,肯定的會落下病根。」
幾年前逃荒挨餓受累的印象太深,導致思雲現在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設,前路再苦都在她的設想之中。
「劉俊這次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剛離開上海,上海就打起來了,這次我們都選擇離開,也不知道到時候還能不能聯繫上。」鄭成的情緒也有些低落。
相伴多年的好兄弟驟然分開,他心裡也不是滋味。
「劉俊這樣的人,是肯定會回來找我們的。」白湘說得篤定。
鄭成無奈的說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在國外多待一段時間門,等咱們安定下來,再給他送消息。他要是聽到打起來就直接跑回來,我們反倒容易錯過。」
相處多年,鄭成對劉俊的脾氣了如指掌。
劉俊離開的時候,心情美滋滋的,在船上都已經想好了去英國該怎麼玩,要見哪一位老朋友,但等他下船,休息了兩天準備敞開玩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國內打仗的新聞。
國內一直在打仗,倒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可這次打的是上海,劉俊的朋友都在那兒,所以他還沒開始玩,就準備買船票返航。
但這個時候根本沒多少去華國的船,都知道那邊現在在打仗,炮彈無眼,很少有公司願意去冒這個險。
劉俊的身體本來就還沒養好,漂洋過海之後,又氣又急的,直接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
就算這樣,他也沒有安心養病,躺在病床上都還在寫稿子,就算不能回國幫忙,他也要把立本的遮羞布扯下來,讓國際上的人看到立本的暴行。
他前未婚妻在國外也辦了許多家報社,給了劉俊廣闊的發揮空間門,一天能發表好幾篇文章。
劉俊在國外罵人,白湘她們就一路艱難的往延安走。
剛出上海的時候情況還算好,路上離開的人太多,那些關卡也沒怎麼攔。像白湘她們這些穿著樸素的,都是直接放人,那些穿綢緞、穿西裝的,就得多給些錢打點,就算身後有靠山,沒錢都不好使。
那些士兵哪怕知道這些人有背景,也不怕,能搜刮多少就搜刮多少。反正有許多士兵是抓壯丁抓來的,要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大不了到時候直接當逃兵。
上海這次戰役打得慘烈,前線失利,傷亡了幾十萬人,幾個逃兵混在裡面,也不稀奇。
等離開上海的地界,路上的人分散在各處之後,同路的人就慢慢變少,上海淪陷,離開的人,大部分都安置在鄰省,像白湘他們這樣一路往延安走的,那都是少數。
這次沒有天災搗亂,白湘他們的路途還算順利,帶的乾糧吃完了,可以在路過的城鎮里買,越離開上海,糧價就越正常,睡覺也有地方借宿,甚至還能坐上馬車、火車、渡船……
同行的壯年男子多,路上都沒人招惹她們,而且隊伍里還個中西結合的醫生,有什麼小毛病,扎兩針就好了。
一路上順利得思雲都不敢相信,和她們當初逃荒的境況那是天壤之別。
不過她們也不是一點阻礙都沒遇到,剛開始的時候,是一路暢通,越臨近目的地,路上的關卡也變多,盤問得也越來越多。
她們這群人,看起來都年輕,哪怕是長途跋涉之後,一個個的也挺有精氣神,都是重點關注對象。
到了後面幾個守得最嚴的關卡,領路人就直接帶大家走小路。
「這些路不好走,難為大家了。為了防止其他人來投奔我們,好些路都被嚴防死守,不讓人過。」
思雲想到了自己那些失聯的同學朋友們,很多人也想來延安投奔組織,追問道:「所有人都不準進出嗎,那走親戚的,進城買東西的怎麼辦。」
「老鄉的話,一般沒人為難,要是像你這樣的讀書娃,還是結伴一起的那種,是肯定不讓過的,還有可能會被抓起來。咱們這個隊伍里的讀書人太多了,糊弄不過去,所以我才帶你們走小路,這條路不好走得很,還要度一條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