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第279章 御蠱尋人
越聞天醒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雍州各部將耳中,一個個因為文儒之亂而爭執不下的部將們紛紛求見,想要找他要個決斷。然而越聞天誰也沒見,而是直接頒了道旨意,將京城駐防全權交給韓征威,暫代京兆府之職。
此舉無疑是有重用韓家之意,隱隱引起了一些雍州部將中的不滿。岑舞為此事入宮時被雷豫攔了下來,說是越聞天正在待客。
岑舞眉微動,「待客?什麼客?」
雷豫道,「貴客。」
御書房內。
「如今大羲時局已定,殿下該履行諾言將我們世子送回來了吧?」一身宮女打扮的妖艷女子翹著修長的腿斜倚在紅木圈椅中,上挑的眉眼帶著絲絲冷意。
此女正是當初欽天鑒前射余派去追捕越聞天的毒女,也是此次射余派來應援的暗使、麟世子白禪的心腹。
「射余是越氏盟友,我自然不會傷害令世子,只不過西絲姑娘所言大局已定還為時尚早。」越聞天銀冠高束,一身玄色蟒袍端坐在檀木桌案后,將一封密報推到她跟前。
「寧昭還沒找到,羽林衛行蹤不明,還有最近擾事的儒生們,稍有不慎,越氏就會功虧一簣。」
「若我越氏敗北,寧昭必然會清算射余,想必貴國也不想看到那一天。」
「那你想要射余做什麼?」西絲心中不耐,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帶著警惕道,「先說好,射余士兵不會再參戰。」
「此事只需勞煩西絲姑娘一人。」越聞天頓了頓才道,「我聽聞射餘毒女善御蠱,能驅使蠱蟲尋人。」』
「你要我幫你找尋寧昭下落?」西絲立刻領會他的意思,乾脆答應了,「可以,但需要被尋之人的血液。」
越聞天從身後取出一個一尺見方的錦盒交給她,西絲打開看了眼,裡面是一件帶血的湖藍外衣,樣式素凈,大片血跡將暗紋染了出來,像朱槿花一般。
「這是女子外袍。」她說。
「是。」
見他越並不打算多解釋的樣子,西絲亦無耐心追問,伸手便要拿走錦盒,卻被一隻大手按住。
她蹙眉看向越聞天,只見對方目光沉沉地凝視著她,「就在這裡。」
西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件破血衣,還以為她想偷走不成?
「尋香蠱我不曾貼身帶,得回房取。」
「好。」
「……」
西絲心裡暗罵了句,而後在護衛的護送下前去取蠱了。
門外岑舞遠遠見到西絲離開的身影,眉心微蹙,「那個射餘毒女?她來做什麼?」
雷豫低頭假裝沒聽到,惹來她似不經意的一眼,忙道,「岑統領快進去吧!」
岑舞一進去便聽到一陣低咳,不由眉頭緊鎖,「少主傷勢未愈,當好生修養。」
「有勞岑統領關心。」越聞天吩咐人為她看座,又問,「岑統領是為昨日的旨意而來?」
「看來少主知道這道旨意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岑舞不是衝動之人,也沒打算對他指手畫腳,故而問道,「看來少主另有安排?」
「的確有些安排,但眼下還不方便透露。」
「既如此,屬下相信少主。」
岑舞說著就要告辭,忽然目光瞥見了桌上的那方錦盒,又想起方才離開的射餘毒女,不由腳步一頓,「這錦盒——」
「我雖有安排,但也難免有人暗中給韓校尉使絆子,還要勞煩岑統領幫上一幫。」越聞天說。
他如此明顯地轉移話題,岑舞自然不會再追問,拱了拱手道,「屬下明白。」
她轉身離開書房,恰好碰見匆匆趕回來的西絲,對方眉心微蹙,臉上帶著几絲不耐煩,看也沒看她便進了御書房,門很快被關上了。
岑舞盯著緊閉的門看了好一會兒,擰著眉轉身離開。
東迎樓。
文昴歌站在二樓包廂內的窗邊,低頭看著腳下冷清的街道和遠處皇宮方向文人的吵鬧聲,指尖輕敲著窗檯邊緣。
身後三人依舊在爭執,其中一個身形高大、絡腮鬍的男子扭頭看向窗邊的青年,不耐煩道,「合著我們幾個急得升天,文三先生是一點兒不急?別是有什麼依仗吧?」
「趙閻!」康昀胳膊肘杵了絡腮鬍一下,斥責道,「怎麼對文先生說話呢?都是自己人,文先生肯定是在給咱們想法子呢。」
一旁的陳遇低頭打量著茶杯,稍顯和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文昴歌掃了這三人一眼,微微咧起嘴角走過去,「比起三位將軍,我這半路投誠之人,豈不是更該著急?」
「文先生過謙了。」康昀不冷不淡地接道,「文先生智謀無雙,若非文先生提出聲東擊西地拿下陵城,咱們也不會這麼快攻入皇城,這可是大功一件,少主自是虧不了你的。」
文昴歌坐回椅子上,緩緩道,「再大功一件也比不上第一攻入皇城還救下少主的韓都尉。」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立刻心中鬆了一口氣,利益相同自然就是盟友,這接下來的話也就可以直說了。
「說的也是,文先生屢出奇策,立下大功,咱們少主居然在旨意里提都沒提……」趙閻嘖嘖一聲,「可真是。」
「也許是因為那幫儒生。」陳遇徐徐開口,「我記得他們的主心骨就是文家那位老爺子,文先生的祖父。」
「不是吧?我怎麼聽說文先生也被那幫儒生罵進去了?」趙閻納悶道。
文三目光微斂,何止是罵進去了,他祖父和那幫儒生們除了叫囂著越氏滾出皇城,還喊著要處置他這文氏逆臣呢。
「少主重傷未愈,我們連人都見不到,這要怎麼辦?」趙閻煩躁不已,「那韓征威從前還是寧氏的心腹,少主竟如此信任他,把咱們這些雍州老臣都放在了哪裡?」
陳遇目光一凜,「老閻,慎言!」
文昴歌笑了笑,指尖輕敲桌面,眸子微沉,似是在想著什麼,半晌才悠悠道,「聽說少主登基之日定在了上元節?」
「我聽程驚魚那小子提過一嘴,不知道真假,怎麼了?」康昀問。
文昴歌嘴角微提,「諸位是跟隨青王征戰沙場的雍州老臣,自有輔佐少主之職。少主年少,難免被人迷惑心智,諸位將軍可不能跟著胡鬧。」
屋裡三人皆是一頓,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驚疑不定,隨即不約而同看向一旁的文雅青年。
陳遇問,「先生之意……」
文昴歌挑眉笑了下,「正如諸位所想。」
與此同時,巍峨莊嚴的皇宮裡不知從何處飛出一隻紫色的蝴蝶,輕盈的羽翼上灑落著晶亮的銀粉,扇動著翅膀慢慢飛出皇宮、越過皇城、穿過密林溪流,最終飛進了柳城的一間稍大些的宅院里。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輕輕將紫蝶握進掌心,蝴蝶拚命撲動幾下翅膀,銀紫色的粉末一半沾在那隻蒼白手掌,一半灑落在地。不過片刻,那隻蝴蝶停止了動作,而它屍體躺著的掌心開始慢慢泛起青黑色,順著經脈蔓延。
「射余御蠱之術。」那隻手的主人輕輕開口,溫潤朗越的聲音帶著一絲低啞,倒像是午憩方醒來的喃喃。
宮越轉身看向身後人,神色柔和,「醒了?」
秦觀月一身月白棉布襖衣,長發被細心編起挽在腦後,一貫蒼白的臉色這會倒是多了些血色。她來了有一會,將方才那一幕看得分明,自然也能猜出那蝴蝶是誰放出的。
見她不說話宮越也不生氣,耐心叮囑了句「記得喝葯」便要離開,卻被喊住了。
「你要去哪兒?」秦觀月問。
宮越一笑,蒼白的臉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有些透明,「小小年紀,記性這麼不好,不是說了帶你回家么?」
「放心,那裡你絕對喜歡,四季如春,師父知道你怕冷,特地找的好地方。宅子沒露川殿大,但種了不少花草,為師還特地栽了一棵差不多的梧桐木。」
他朝秦觀月揚了揚眉,「樹下刻了個棋盤,為師要好好教教你這臭棋簍子。」
秦觀月迎著光望著他蒼白的面孔,久久沒說話。直到頭頂樹梢的最後一片枯葉被寒風吹落在地,她才輕輕開口,「我不喜歡下棋。」
「我知道,你喜歡雲遊,喜歡四處遊覽山河大川,人間四時風光。」宮越露出一絲無奈,「可惜為師身子折騰不了了,你就當陪陪師父,等師父死了之後再去吧。」
他攤開掌心,將蝴蝶的屍體扔在地上,「為師很怕一個人。」
「為師知道你不願回到皇宮那座牢籠,所以不會讓他們再找到你。」宮越抬眸朝她一笑,「包括越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