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新房裡只剩下一支蠟燭,照不亮整間房,微光半籠著夫妻二人。
兩人隔床對視,一個站在床邊臉色冷漠,巋然不,一個坐在床榻上眸含驚怒,欲言又止。
這太荒唐了!
虞冷月仰視著眼前熟悉無比的男子,頓然僵了腰肢,手掌不得已撐在引枕上支著身體。
眼裡滿是不平的怒氣。
她的未婚夫,居然會是「顧則言」。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卻從來沒有吐露過半分。
從汪小娘子到楚武,再到明苑……
還有讓她惶惶不安的身世。
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如同跳樑小丑一般。
想必這過程十分有趣吧。
不然他也不會從頭到尾,一直這麼愚弄她。
但虞冷月還是想問個確切地答案,讓自己死心:「所以,你我相遇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她揚著下巴,直直迎上周臨淵的目光。
「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麼入得了我的眼?」周臨淵冷笑著說:「不是隨便什麼女人投懷送抱我都會受著的。」
彷彿是他的恩賜一般。
虞冷月嘲弄一笑,兀自搖頭。
這下也都清楚了,沒有誤會,都是真的。
足夠心死了嗎。
她問自己。
周臨淵不知道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只張開雙臂,睨著她道:「如何伺候男人就寢,你應該很熟悉了?」
虞冷月感到心口一陣刺痛,那痛覺又彷彿無處不在,連指尖也有些疼。
曾經如膠似漆的恩愛過往,現在都成了他手裡的一柄利刃。
他隨時隨地都能信手拈來片段,肆意地割在她身上。
這一場周全的婚事。
也不過是華麗的侮辱罷了。
周臨淵徐徐垂眸,目光落到她冰冷的臉頰上,斂眸冷聲命令:「替我寬衣。」
虞冷月無於衷。
無聲對峙的中,周臨淵等得耐心告罄,他抓著虞冷月的手,放到自己腰封上。
虞冷月不肯,手都被他弄疼了,抬手就想給他一個耳光,讓他清醒清醒。
周臨淵卻早有預料似的,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揮過來她的手腕,緊緊攥住,步步逼退,直至把人推倒在柔軟的被子上,撐在她身上,俯視著她,譏笑道:「你以為,我還會同從前那樣縱著你?」
他曲指,下流地颳了刮她的臉頰,道:「你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虞冷月扭臉躲開。
周臨淵卻掐著她的下巴,逼她只能看著自己,冷聲警告:「要是剛成親就被夫婿嫌惡,你下半輩子的日子很不好過。」
虞冷月不得已正視他,怒聲問:「周臨淵,你還要臉嗎。」
周臨淵勾了勾唇角,低眸,伸手解開她的領口,滿不在乎地道:「你覺得呢。」
虞冷月閉了閉眼。
他如果要臉,就不會受她的引|誘。
什麼君子,就是衣冠楚楚的無恥之徒。
周臨淵瞧見了她脖子上的那根紅繩,忽然住了手。
他勾起紅繩,底下藏著一塊被她胸口捂到溫熱的玉佩。
正是她留下的所有東西里,唯一不見的那塊玉佩。
她到現在還貼身戴著。
他高高挑起紅繩,抬眸往虞冷月臉上掃了一眼,片刻后才輕嗤著問:「還戴著?這是打算一邊想著我,一邊和別的男人洞房?」
虞冷月睜眸,搶回他手裡的玉佩,冷笑道:「只是看這東西還值點錢,又方便攜帶罷了。」
說完,直接將紅繩一把拽斷。
根本不顧細細的紅繩,會在脖子上割出線似的的傷口。
她把玉佩隨手扔了出去,瞪他一眼道:「早知道這麼晦氣,價值連城我也不會要。」
不一會兒,她脖子上便開始滲淡淡的血,雖淡,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卻很顯眼。
周臨淵聞著似有若無的血腥味,一陣惱火,沉聲勒令:「撿回起來。」
虞冷月蹬了鞋,翻身就睡,背對著他說:「要真是什麼格外要緊的東西,你也不會送我吧?碎了也無妨。」
燭火燃盡,屋子陷入漆黑之中。
虞冷月的背後半天沒有靜。
她當然睡不著。
但是累了一天,讓她一直陪著他發瘋,也實在是沒那個力氣了。
不知過了多久。
周臨淵從床上起來,摸黑找到了玉佩,摸了一遍,確認沒有明顯的裂紋,小心地放在了桌上,才重回床榻。
虞冷月聽到窸窸窣窣脫衣的聲音。
只假裝不知他過來了,呼吸均勻。
直到……衣裙被人撩起,脖頸里有男人溫熱的鼻息,她才起了反應。
周臨淵吻著她的耳垂,輕含挑逗,啞聲說:「是你自己要嫁我為妻。」
素了這些日,又攢了許多情緒,這會兒比任何時候都強勢。
野獸般的侵略性,叫人吃不消。
虞冷月顫慄著咬著唇,顫聲說:「周臨淵,你如果想強迫我,我自是抵抗不了……」
周臨淵順著她的耳垂往下吻去,呼吸一輕一重交替著,眸光幽暗藏鋒:「你放心,我從不強迫女人……你又何須我強迫。」
她還有哪裡是他不了解的?
身體上的習慣,比腦中情絲,更難斬斷。
她果然還沒徹底忘記他。
呼吸交纏。
女人勾著他脖子輕|吟著:「顧則言……則言……則言……」
她喜歡的是明苑的「顧則言」。
周臨淵?
不認識。
周臨淵額上青筋微露。
「閉嘴。」
「則言……則言……」
最後他果然意興索然,罷了手。
-
翌日,天不亮虞冷月就醒了。
今日還要認親,她是新媳婦過門,受了周府的庇佑,就要習慣周府的規矩。
她坐起來的時候,一頭長發披散著,臉色發白,活似女鬼。
身邊還躺了個同樣散發的男人。
但周臨淵睡姿端正,除了比之前清瘦了一些,臉色居然還不錯,瞧著哪有她那般傷神?
想想就心裡不舒服。
虞冷月輕手輕腳爬起來找把剪刀。
她記得昨晚雪書剪東西的時候用過剪子。
在妝奩附近找到了剪刀,她躡手躡腳走到床邊,抓著周臨淵的腳指頭就是一刀。
一會兒有丫鬟過來收拾床鋪,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周臨淵被疼醒。
一睜眼,新婦拿著剪刀……
他頓時清醒著坐起來,然後覺得腳疼。
虞冷月摁著他的腳,在床鋪上蹭了蹭,留下新婦新婚夜該有的痕迹。
周臨淵當然明白虞冷月的舉。
「你倒會心疼自己。」
只來割他的腳。
虞冷月瞧他一眼:「這是你應該還我的。」
周臨淵想起了他們的初晚,她滑的眼淚,一陣默然。
兩人穿戴好,喚了丫鬟進來伺候。
有下人在時,他們都不同對方說話。
雪書伺候虞冷月描眉的時候,打發了其他人,小聲問她:「昨晚還好吧?」
虞冷月雲淡風輕地道:「沒什麼事。」
雪書也覺得,周臨淵是個知分寸、有禮有節的人。
明面上想必也不會把虞冷月怎麼樣。
換好了衣裳,虞冷月準備出門了。
雪書撿起桌上的玉佩,問她:「這個,還戴著嗎?」
虞冷月掃了一眼,是昨日她扔掉的玉佩,她說:「幫我編個繩,我戴腰上。」
周臨淵扔個玉扳指都不帶眨眼的,這玉佩能勞他親自摸黑撿起來,想必不是尋常物件。
不利用白不利用。
雪書原是覺得這樣太點眼了,可是一想,本來就是周臨淵送的東西,被人瞧見也無妨,就收了玉佩說:「好,一會兒你回來了,我就能編好了。」
虞冷月走到廊下,周臨淵已在院子里等她了。
她剛走過去,他便抬步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不親密熱絡,也不算冷淡。
到了廳里認親。
虞冷月全程跟著嬤嬤指引,一一認了人,收了封紅,給周家的小孩子也封了紅包。
也不知是小孩失禮,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她給出的紅包,是周臨淵的人替她準備的,當場就被拆開了。
六歲的睿哥兒已經認得銀票了,大聲笑著:「一百兩!三嬸給的一百兩!」
不算少。
他母親連忙把兒子抱過去訓斥。
雖是件小事情,眾人笑一笑也就過了,虞冷月卻曉得,周府裡頭的彎彎繞繞,可沒有那麼簡單。
還有她生父宋家的事,到現在也沒個說法。
認完親,虞冷月和周臨淵一起回院子。
一路無話。
陳嬤嬤已在院子里等他們夫妻倆了。
周臨淵見了陳嬤嬤,淡著臉同虞冷月說:「有什麼事你問陳嬤嬤就是。」轉身就要走。
這還是新婚日,他有好幾天的休沐,可以自由地料理一些事情。
陳嬤嬤笑著叫住周臨淵:「三爺!您這是要去哪裡?不陪著太太吃早膳嗎?」
剛剛成親就冷落新婦,這可不成,內宅里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她是女眷,最懂這裡面不可明說的地方。
周臨淵聞言,同陳嬤嬤道:「我去一趟前院。」
陳嬤嬤還是把人勸回來了,她還悄悄退下,不打攪他們夫妻倆。
虞冷月當然看出陳嬤嬤的好意。
只是,周臨淵同她無話可說,她亦然。
且高門大戶里有食不言的規矩,這頓早膳實在吃得冷清。
用完了早膳,周臨淵仍舊要去前院。
虞冷月想了想,還是叫住他:「周臨淵,我們談談。」
周臨淵轉身,聲若冰霜:「你都已經是周家三太太了,還想談什麼?」
說罷就走了。
虞冷月坐在飯桌前,半晌沒。
雪書拿了玉佩進來,問道:「玉佩編好了,要現在就戴著么?」
虞冷月點頭,伸手拿了玉佩,張揚地戴在腰上。
他能把舊情棄如敝履。
她就能比他做得更過分。
周臨淵去了前院,臉色極陰沉。
海岩瞧了只敢奉茶,一個字都不敢說。
周臨淵冷著臉,不知在想什麼,十分不悅。
是她自己執意要做周府三太太。
而非他的心愛的女子。
憑什麼還想讓他對她和顏悅色?
周臨淵接了茶,吩咐海岩:「去把睿哥兒弄過來。」
海岩應下之後,就去了把睿哥兒叫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