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遠目京都
「姑娘還是以身體為重…」
「怎麼?質疑我先天滿靈根的恢復速度嗎?」少女跺腳間迅速站穩,叉腰嘟嘴道。
「從最開始到現在,本姑娘的靈氣已經循環往複耗竭了三輪,不然就憑你那點精血怎麼夠支持起這御空梯?「
「在下不敢。其實,寶物留之在身也不可概作懷璧,危急時將其獻出,更是一大籌碼,況且如今還無人察覺。先前貿然捨棄,倒是列某魯莽,姑娘就此收手便是。」
「呦,終於想起自己是個商人了?列大掌柜可不做小買賣呢~」
無缺輕捋髮絲,眼中又恢復戲謔的神色。
列憶缺汗顏,他畢竟不是市井生意起家,只是借地利而已,往往不斤斤計較。這仙寶對修士來說或許珍貴,可在他眼裡只是用以紀念一個人的尋常器物,此刻本人無恙,這器物自然是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那本姑娘的消耗,又值多少錢?」她打著哈欠,上下掃視著列憶缺。
「姑娘之恩,列某沒齒難忘。今日狼狽,改天必將登門拜謝,只要姑娘開口,列某縱使赴湯蹈火……「
」我看這塊布的大小就挺合適,嗯,「還沒等列憶缺反應過來,無缺抬手間,他的外衣便自行飛入其掌中。待再揮出時,整塊布料好似鍍著一層薄如蟬翼的微弱磷光,懸浮於空。她一躍而起,靈巧地落在上面,卻背對列憶缺喃喃自語道:
「誰要你登門拜謝,誰要你赴湯蹈火……果然,我還是想看你活得更久一點。」
黑衣微顫,其上少女悠然飄向遠方。
「等等,不知姑娘貴姓?還有……我該如何尋你?「
列憶缺向前猛追幾步后,意識到無法企及,又看了看下方似有警覺的士兵,無奈中沒有再喊出第二聲,而是拿出小瓶,貼在耳邊。不一會兒便從中傳來少女的輕笑:
「問姓是什麼意思?我叫無缺,那自然就是姓無唄。總之,有緣再見啦~「
「本國的吳姓貴族,倒有那麼幾位……只是缺字,可不算是個好名。看她也不似拜入國師門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若我得過此劫,再去尋這吳姑娘也不遲。」
「有緣,再會吧。」
列憶缺看著黑衣迅速與夜色相融,消失在山的背側,又轉身向皇城激斗中的二人望去,應是未曾發現,才長吁口氣,轉而神情複雜地握緊小瓶,久久不能平靜。
…………
如同拿不出更好的長劍一般,國師利爪的堅韌程度總歸更勝一籌,激烈碰撞下劍身往往先是逐漸產生裂痕,而後彎折變形。如今雖已是擊毀的第六把,白衣青年卻仍在不緊不慢地從腰間的一個袋子內拿出更多的青色長劍,與之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這袋子頗為奇異,從中竟能取出數倍大小之物,先前被擒時似乎亦在國師腰間瞥見。此物有別於尋常腰部掛飾,莫非是修士獨有不成?唉,不用以囤貨倒是暴殄天物……「
許久后列憶缺才察覺到這個關鍵的變化,那就是稱謂上,不經意間,他首次使用了「修士」而非「仙人」;同時想法上,也是初次將仙物,列作凡用。
「仙人若行仙人之道方可謂為仙人,若行凡人之道則只配稱作修士罷了。」他在心中如此自釋道。
一襲白衣泰然自若,翩翩遊走於利刃罡風之間;灰氣匹練縱橫,卻不染半點塵埃,邊走邊退,所有攻擊都好似承受於長劍之上。反觀國師,雖佔盡上風,可許是為儘快結束戰鬥,哪還顧及絲毫儀態氣度?一副殺紅眼的猙獰神色,毛髮狂亂地舞動著,雙爪也化作了不可思議的殘影,毀壞長劍之度也越來越快。
殿前石板層層掀開,插地折劍遍布,卻未曾移動絲毫,而是靜默聳立著,猶如萬家劍冢。隨時間推移,與最初的稀疏大相徑庭,逐漸星羅棋布,顯得錯落有致。
當然,恐怕也只有如列憶缺這般俯瞰觀之,才可生髮此感。
而另一邊,禁城外規整的兵陣則是迥異:內層之陣若方,金甲紅纓,極富皇室威嚴;外層之陣趨圓,鐵甲長戈,厚鐵玄盾,肅殺之意甚濃。第三層的黑甲騎兵與蟄伏在後山的這波部隊裝束上倒是有些相似,不過更為嚴備,坐騎亦附上裝甲。此刻從各面城門外徑直湧入,呈發散之束狀,實則勢為收縮。極目遠眺,夜色盡頭,地天相接之處,更有數之不盡密密麻麻的大軍壓陣而來。
相對而言,聖上寢宮方向倒是靜的出奇,只是徹夜未熄之燈與御苑叢間來往的人影透著詭異。室內不可見處難以定位,列憶缺試圖聽到些什麼,但所聞不是悉索之聲,便是些宮女焦慮的碎語,只好作罷。
「殺意……對誰肅殺?」他忽然眯起雙眼,因為那騎兵之束進城后速度非但不減,還有加快之意,顯然目標是衝擊外層的守陣。而守軍亦早有預料,於是兩方才會殺機四起。
數息后,雙方人馬前端有了猛烈的碰撞。血肉橫飛之景,慘不忍睹,對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列憶缺來說有些過於難以承受。瓶身墜地,列憶缺只覺鼓膜嗡嗡作響,彷彿還回蕩著震耳欲聾的呼喊、肉塊碰撞四濺的砰砰之聲和臨死前凄厲的嘶音。他忍住喉上作嘔之感,又喝下幾大口粥,仍感胃中翻騰。原本欲鎖定幾位領頭談話來知曉其中緣由,現在卻適得其反。
「看來此瓶所收是範圍之音,場景嘈雜處還是不宜使用。」
鼓鐵人聲即使不用小瓶,後山之地也能略聞一二,列憶缺將重心轉移到陣法變換上后,便不再那般難受,而是感嘆兵家之陣風雲瞬息,莫測程度遠勝自己先前書中所見風水陰陽之陣。若修士之陣用以攻伐,只怕形態上應更加接近兵陣才是。
「兵陣,劍陣?」
列憶缺架起小瓶,再次仔細觀察遍地殘劍的分佈,倒發現其形反類似風水之陣,驚訝間腦中不知為何閃過那綿延山脈的巨大陣法一角,心中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