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狼恩怨

第三章 人狼恩怨

李衛青帶著小將們捉拿趙鴻儒的過程,母狼一直目睹著,它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身後。幾天沒進食了,它也不知道餓。猩紅的眼睛里只有那個穿軍裝的青年。它看到他們一路疾行,天沒黑就趕到這個不知名的山村。他們在村外休息了一陣,在休息的時候,青年一個人在樹后拉了泡尿。當時,母狼就想衝上去咬住他的脖子,可是,看到那個黑黝黝的鐵傢伙。它又膽怯了。它想等到晚上,晚上他們看不到自己,自己才有機會。

然後,它看到他們摸進了村莊。青年指揮兩個人堵著窗戶,他帶著人從正門進去。然後,好多人都圍了過來,再加上村裡有狗,它就撤離了。

它回到小傢伙被打死的地方,那裡還有一灘烏血,都結冰了。小傢伙的肉被他們烤著吃了,腸腸肚肚的被他們丟在火堆旁,火已經熄了。它叼著那一串內臟來到那個山坳旁,在那堆烏血邊它一口一口吞了下去。它想,這樣小傢伙就能和它不分開了。小傢伙的那張皮被他們撥了下來,在一個小將的黃挎包里裝著。它能清晰的聞到那股熟悉的氣味。它想孩子了,真想。它趴在那堆烏血上面嗚咽,它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嚎。

它的嗚咽引來了兩三隻同伴,它都認識。以前都在一起捕獵,一起生活的,最近被打散了。它們向它示好,向它打招呼,它也懶得理。它只顧著思念自己的孩子。

一隻獨眼公狼看到那灘烏血走了過來,可能餓了,它伸著長長的舌頭。母狼站了起來,那是自己孩子的血,它不允許它吃掉。

公狼不走,齜著牙恐嚇母狼。母狼發怒了,一個俯衝撲了過去,只一口,母狼就咬住了它的脖子。它倒在地上嗚咽求饒,看到它干蔫的肚子,母狼放過了它。現在丈夫死了,誰都不把她放在眼裡了。想以前,誰敢在自己面前齜牙,丈夫早就咬斷它得的脖子了。

母狼仰天長嘯,呼嘯的寒風中,它的嚎叫越發悲涼。。。。。

李衛青他們一行走的並不順利,崎嶇的小路走的磕磕絆絆。來的時候是白天還無所謂,現在都一個個叫苦連天。李衛青拿著手電筒打先鋒,趙鴻儒和他兒子被綁著走在中間,綁著雙手失去了平衡感他們也經常摔倒。趙鴻儒的兒媳抱著孩子緊跟他們其後。本來不帶這娘兩個的。可是,趙鴻儒和他兒子一被抓,剩下娘兩個明天大白天也不敢出山。索性就一家人都帶回去吧!後面的七個小將相互攙扶著,手電筒天上地下的亂晃,天穹都像被這搖擺的光束割開了。

「把我解開我來抱孩子,行不?你看他們娘倆走的多艱難?」趙鴻儒的兒子快走了幾步在李衛青身後試探著問道,「我保證不跑!」怕李衛青不同意,他又諾諾的補充。

「嘿嘿。。。。」李衛青陰笑了幾聲沒有回答。其實,擱心底的意思,他還是想那樣做的。可是,他又怕回去后別人打他小報告。

「反革命還想和貧下中農一樣待遇,沒捆著你雙腳就算開恩了。還不快走!」後面的竹竿聽到他們的對話趕了上來,順勢給了趙鴻儒兒子一腳。

「明早押解到兩個反革命李主任肯定會誇你辦事得力的,咱革委會還不是全靠李隊您呀!」竹竿一臉獻媚。

「去!扶著老趙頭一點!要是沒趕回去就走不了了,到時要你背他。」看到趙鴻儒被打得走路都一步三搖。李衛青發話給了竹竿。竹竿不情願的將他打趙鴻儒打得最狠的雙手伸到了趙鴻儒肋下。一行人就這樣或顛或簸的向前走著。

狼的嗅覺是最靈敏的。母狼在凜冽的寒風中又聞到了自己孩子的味道。它以為是錯覺,使勁嗅了嗅。然後它就看到了幾道散亂的光束在天穹飛舞。

他們,是他們來了!母狼貓著腰,嗖的衝下山坡。沿著崎嶇的小徑,它向那幾道光束迎了過去。

領頭的正是殺死自己孩子的青年,他還和白天一樣,手裡多了一個能發光東西。那玩意發出一道道亮光,照的地面白晃晃。他們的隊伍中又多了幾個人,一個佝僂的老頭,一個健壯的男人和一個抱著小孩的女人。母狼不知道他們是誰,它眼裡只有走在最前面的消瘦青年,青年抿著嘴唇,神情堅毅。寒風中他的衣服被風緊緊的裹在身上。他走路的步伐很大,隨著右手的擺動,手電筒和腰間的槍套不時碰撞,上面的扣環發出叮。。。叮。。。的輕響。母狼的眼睛更紅了,它要復仇,它要咬死那個為首的青年。

空曠的山中,寒風呼呼作響,貓頭鷹凄厲的鳴叫讓人毛骨悚然。人群邊走邊四處張望。

「嗷」離他們不遠的山腰傳來一陣低沉而悠長的嚎叫。隊伍不由頓了一下,都聽出那是狼在深夜裡獨有的聲音。李衛青止住了腳步,緊了緊脖子間的風紀扣,抬腕看錶。現在是凌晨兩點,隊伍行走了五個小時了。再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就出山了,出山後就是大路可以擋到車輛。拿手電筒照了照,這裡應該是他們白天休息的地方吧!他記起了白天死在自己手中的那個狼崽,一槍,他一槍就打中了狼崽的脖子。對自己的槍法他還是相當滿意的,他不由又埋怨起後面跟著的這群慫蛋了。出門時,怕山裡有狼特意多帶了三把槍。平時訓練時看著還行呀!可到了山裡,狼從他們中間穿過去也沒見到誰能開槍打中。反倒一個個被狼嚇的倒退。一群軟蛋!他在心裡恨恨的罵了一聲。

至於那隻跑掉的狼,李衛青還是挺欣賞的。敢在人群中穿梭驚擾他們,真的膽大!不過,它逃走時望過來的眼神讓李衛青很不舒服,那是一種赤果果的,撕心裂肺的仇恨。不過,它又能怎樣呢?李衛青摸了摸腰間的『五四』式,淺淺的笑了一下。依他的槍法,不出意外。幾隻狼他不放在眼裡。後面不是還有三把槍嗎!再說了,這片山區,還沒聽說過有狼攻擊帶槍的一群人的事,什麼時候不是聽到槍聲就到處亂竄呀!這也正是他敢趕夜路的原因。

狼,狡猾又兇殘的一個物種。在自然界優勝劣汰的進化過程中,它們萌生了不弱的智慧。對於比他們強大的群體,它們避讓。弱小的群體,個體,它們兇殘的一面就暴露無疑。它們處於動物界食物鏈的頂端。人和狼的戰爭自古以來就未斷過。近年來,人類熱武器的大規模使用使狼群很少與人發生正面衝突。它們被打怕了,常常一聽到槍響它們就屁滾尿流的四處逃竄。可是,什麼事都有例外。就如今晚,在母狼的呼喊下,幾十頭殘兵剩將糾集到了一塊,這也可能是這片山區僅剩的一狼群了。這一陣子,它們或藏在洞里不敢露面,或逃竄到了深山,它們被軍隊打怕了。像今晚這樣的聚集它們很久沒有了。

聚集在一塊的狼群個個毛長體痩,或殘或傷,它們在最近的圍獵活動中或失去了狼崽,或失去了配偶,一個個都紅著眼,充滿著對人類的懼怕和仇恨。

它們在山腰的茅草和灌木中潛伏了下來。

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人群。

隊伍還一無所知,剛才的狼嚎它們還以為是晚間山中正常的叫聲。

轉過山坳,風一下子大了起來,領頭的李衛青被沙石迷了眼。正在他揉眼的關頭趙鴻儒的兒子喊了一聲「狼」。隊伍一下子亂了起來。李衛青被這一聲大叫嚇了一跳,等他睜開眼,幾條青黃色的身影離他已不到十丈遠,旁邊灌木也哧啦作響,影影綽綽的不知有多少只。雜亂的隊伍一下子慌了,他們不知所措,半大小子們那經過這樣的陣勢,聲皆力嘶的尖叫起來,瑟瑟發抖的抱成一團。趙鴻儒的兒子還算鎮定,躬起身子將老父親和妻兒護在了身後。可是捆綁的雙手使他的動作不怎麼敏捷。「快!快解繩子。」他沖著媳婦吼到。

李衛青懵了一下,又猛然間鎮定了下來。這麼幾年的大小事不是白經歷的。狼怕火光,怕槍聲。他拔槍,拉栓,開槍一氣呵成。在狼群衝到他面前兩三丈遠的時候槍響了。雖然打空了,可尖銳的鳴響明顯鎮住了狼群。它們停了下來,四處亂嗅,空氣中的火藥味讓它們忌闡,有幾隻還明顯有掉頭逃竄的跡象。李衛青更鎮定了,微微上翹的嘴角展現一抹笑意。狼再聰明,畢竟是畜生不是,再厲害也怕槍。斜眼睥了睥後面的隊伍沒來由的皺起了眉頭。為安定人心他大聲喊道:「不要慌,把槍上膛,對準了打。聽見槍聲,它們更怕!」李衛青又揚起了手臂,他決定多放幾槍,打死幾頭,狼群就更怕了。

母狼一直衝鋒在狼群的最前方,聽見槍響她也哆嗦了一下,那是骨子裡的恐懼。可看到為首的青年她又想起自己的孩子,小崽子就死在他的槍下。於是,仇恨又填滿了她的胸腔,她要復仇,她要咬斷那隻拿槍的手臂,她要咬碎那個打死自己孩子的鐵傢伙。母狼瘋狂了,猩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青年,她嚎叫一聲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在瞄準的間隙,借著手電筒光李衛青發現了白天的那隻母狼。它那憤怒的眼神和頭上的一撮白毛令李衛青記憶猶新。看到它嚎叫一聲又奮不顧身的沖了上來,李衛青也頭皮發麻,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呀!絕望,憤怒,仇恨,赤果果的不加掩飾。在另外幾隻狼身上鎖定的槍口不由自主的轉移了,死死地對準了它。

在母狼悲憤的呼喊中,狼群也發動了進攻。狼,本就是喜歡群體作戰的物種。在群戰中,它們將團隊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它們也懂得選擇最有利的地形。一邊是靠山的山坳,一邊是山腰上低矮的灌木。五六隻略顯健壯的正面圍堵,十幾隻孱弱的依靠灌木偷襲。剛才的槍聲它們確實害怕。可害怕並不意味著它們沒有鷙氣,連日來軍隊大規模打擊帶來的憤怒以及親人同伴死亡的仇恨令它們眼睛血紅。它們在母狼的鼓舞下一個個又掉頭重來,悍不畏死,死命衝殺。

李衛青在母狼衝刺的過程中連開兩槍。一槍打穿了母狼的耳朵,一槍在母狼屁股上梨出一道深溝。母狼瘸了一下,並未致命。流彈反而擊中了緊隨其後的一隻公狼狼頭。兩槍響完,母狼張開的嘴巴已觸碰到李衛青拿槍的臂膀。右手本能的回縮,左手的手電筒掄圓擊中在母狼脊背上。母狼被打翻了,可緊隨其後的幾隻也衝上來了。李衛青慌了,他沒想到這群狼有這麼悍勇。回頭睥了一眼,紅衛兵小將們一個個齜牙咧嘴或用拳,或用槍托和狼群廝殺著。有兩個可能已被咬住了,在地上和狼翻滾,手電筒在地上滾來滾去,割碎了滿地的狼藉。趙鴻儒的兒子到挺神勇,一家被他護在身後。繩子解開了,赤手空拳的和狼搏鬥著。

李衛青心涼了,轉身就往山崖上攀。兩隻狼緊跟著追了上來,他抬槍就打,嚇得狼又跳下去沖向了人群。

摸上山崖,下面的人群就被擋住了。只能聽到昔日隨從絕望的嘶叫和趙鴻儒孫子被驚嚇后聲皆力嘶的哭喊。隨風搖擺的灌木中,綠幽幽的狼眼若隱若現,李衛青不知道下面還有多少只狼,他也不敢下去,槍里還有一顆子彈。『下去也是送死,多死一個還不如少死一個』。他自言自語的安慰自己。從這一面下去再繞過一個山頭就是來時的大路了,白天休息的時候他看過地形。撿了一根樹枝開路,李衛青摸索著,連滾帶爬的跑著。乾冷,乾冷的冬夜,李衛青感到自己滿身都是汗水。

狼和人的戰鬥終於在天亮時結束了,人群跑了幾個,其他的都躺在了地上。地上還有一個嬰兒在他母親的身下嗚咽著。那個女人面向山崖趴著。她的脖子被咬斷了,背上被撕咬的內臟都能看到。它的丈夫倒在她的腳下。

母狼清晰的記得這一家,那個男人最難對付,空手打死了它好幾個同伴,他一直死死地護衛著他的妻兒和老父親。他要是逃跑,狼群絕對沒有辦法阻止。那些紅衛兵小將早在狼群攻擊時四散逃跑了。男人一家老的老,小的小,逃不掉。就成了今夜最大的犧牲品。

母狼很佩服那個女人,在她的男人死去之後。她將孩子放在靠牆的角落,她在前面死死地守候著。她的胳膊被咬斷了,大腿被咬斷了,她也沒有放棄。直到她無力了,她轉身爬在了孩子的身上。

母狼也受傷了,它走路一瘸一拐的。它走到那個小孩身邊,小孩被壓得死死地,只露出鵝黃色的帽子。小傢伙的腦袋在母親的身下蹭啊蹭啊!可能是被憋壞了吧。

母狼將那個女人掀翻了過去。

小傢伙靠崖躺著,小臉被凍的紅撲撲,兩隻眼睛黑亮黑亮。他好像不害怕母狼,手腳在襁褓里蠕動,嘴裡還嗚嗚咽咽的咿呀著。哽咽的神情好像在述說著剛才的委屈。

母狼忍不住用舌頭舔了舔小傢伙臉臉上的淚珠,他一點也不害怕,可能把母狼當成了常見的大狗,還咧開嘴朝母狼笑了一下。

一頭藏青色的老狼走了過來。剛吃過人肉的嘴角還在滴答著血滴,母狼記得它最喜歡吃新鮮的嫩肉。它對著小傢伙嗅了嗅,張開了如簸箕的大口,它要吃掉小傢伙。母狼發怒了,聳起的毛髮一根根立了起來。

小傢伙和她死掉的崽子多像呀!她不允許它吃掉他。母狼咆哮著,齜著牙對老公狼咆哮,她不介意和它再撕咬上一場。終於,老公狼退縮了,它低著頭一步一步的退著向其它屍體走去。

小傢伙好像餓了,脖項間掛一件銀質長命鎖,他胖乎乎的小手蹭啊蹭,終於蹭到了嘴邊,他滋滋的吮起來。母狼的**有點發脹,剛才吃飽了,乳汁也充盈起來。母狼試著把**擺在了小傢伙的嘴邊。他竟然一下子叼了起來,津津有味的開始吸吮。他可能餓急了,嘴角一鼓一鼓的起伏著,吸的母狼有點痛。她那個小狼崽子當初也是這個吃法。母狼空落落的心好像有了著落。

在母狼給小傢伙餵奶的過程中,狼群都漸漸的停止了進食。它們都不解的看著母狼,母狼懶得理它們,它們怎麼能理解它對幼仔深深的思念。

小傢伙吃飽了,咂咂嘴吧,大眼睛不眨的望著母狼,依依呀呀的噫語著。還伸著兩隻手在母狼腿上亂抓。母狼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它決定餵養他,把他當成剛剛死去的狼崽子。

叼著他胸口的衣襟,小傢伙挺沉的。母狼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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