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殊死一搏
凝晨以探親為名進入城內,街上雖然也有士兵來回巡邏,卻比城門口平靜鬆懈很多。
凝晨一刻也不敢耽擱,就近走進一家藥鋪,夥計一看生意上門,熱情問道:「姑娘是看病還是抓藥?」
「給我一些上好的金創葯就好。」
「什麼葯?」
「金創葯。」
夥計一臉怪異多看了她兩眼,轉身去了內堂,凝晨也很是詫異,還來不及多想,一個掌柜模樣的老先生從內堂走出,對著她端詳一陣,問道:「姑娘要金創葯何用?」
「自然是醫治創傷。」
「給誰療傷?傷在哪裡?」
凝晨皺眉,不悅道:「我只是來買葯,有就賣給我,沒有我再去別家,先生為何要刨根問底?」
老先生看她生氣,小心看看門外,無奈說道:「姑娘就是去別家也買不到的。今日一早官府來人通知,凡是治療刀傷的葯一律不得出售,倘若有人買葯,一定要盤問清楚,發現可疑之人,立即稟告官差。」
果然不出所料!
凝晨掩下心中憂慮,接著問道:「先生可知發生了什麼事?官府可是要抓什麼人?」
「老夫也只是聽說,朝廷正在秘密緝拿欽犯,目前正逃逸到這一帶,所以官府才緊張。」
「可有正式公文,或者欽犯的畫像之類的?」
「這些倒是不知,不過街上倒是未見欽犯畫像。」
凝晨不再多問,呵呵一笑,「原來如此啊,既然不能出售,我就不為難先生,我爹只是劈柴時傷了手,不是大事。」
從藥鋪出來,凝晨的心揪的緊緊的,原本只是猜測,卻想不到猜測一旦成為事實,是這樣的讓人難以接受,她尚且如此,霍去病要是知道,又會是怎樣的心寒?
凝晨不願再想下去,這城中是萬萬不能進的,買了些食物,直接出了城。
焦急等待的霍去病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懸著的心總算著了地,只看到食物卻無傷葯,又有些不解。
事到如今,凝晨已無意瞞他,將城內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就近找了些藥草給無痕敷上,暫解燃眉之急,三人食不知味地啃著乾糧,沉默不語。
半晌,無痕實在忍不住了,「爺,陛下若有心殺你,當日李敢死時,就可以治爺的罪,又何必煞費苦心等到現在?一定是有人假借陛下之名行兇,有這樣大膽子的人,倒還真不多。」他略微停頓,倏地睜大眼睛,「莫非真像當日李敢所說,是衛氏一族……」
凝晨瞪他一眼,無痕立即噤聲。
霍去病背對著他們已經站了很久,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凝晨知道此刻最難過的莫過於他,當日李敢所說的話成了不爭的事實,他已儼然成了政治利益下的犧牲品,而想置他於死地的人不管是誰,都是他至親的人。
他不言不語,不代表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不,他從一開始就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也比任何人都傷心。
「去病……」凝晨從背後擁住他,「不管怎樣,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如果最終都逃脫不開命定的輪迴,她願意和他一起面對死亡,絕不會讓他一人孤單。
「我不會讓你有事。」霍去病緊握住她的手,給她一個堅定且苦澀的微笑。
「爺,我們現在無法與朔方大軍聯繫,回京求援亦不可能,只怕消息未到達京城就被扼殺在路上,怎麼辦?孤立無援,我們只能等死嗎?」
「他們想要的是我的命,」霍去病淡淡說道,話鋒一轉,「無痕,你怕死嗎?」
無痕難得地咧嘴笑了,「爺是在說笑嗎?」
「既然如此,我們分兩路走,你帶著夫人先離開,誓死也要保夫人安全……」
「你休想!」凝晨不等他話說完,死死抱住他,「霍去病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分開,你這輩子休想擺脫我。」
「傻瓜,我不會有事的,你在我身邊反而讓我分心,你和無痕先走,我們在下個城鎮匯合。」
凝晨拚命搖頭,事到如今,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離開他半步,「去病你不要再說,除非我死,不然不會離你而去。你忘了我們說過什麼嗎?生亦同衾,死亦同穴!」
霍去病渾身一震,緊緊地抱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爺,無痕也不會走的,從您救了無痕的那一刻起,無痕的命就是爺的。」
「真讓人感動!」伴隨著鬼魅般陰冷的聲音,戴著面具的男子從天而降,「你們放心,本護法成全你們,讓你們黃泉路上有個伴。」
他出現的那一刻,霍去病已將凝晨拉至身後,無痕忍著傷痛在第一時間閃身到兩人身旁,三人背對背屏息看著面前的男子和重重包圍他們的黑衣人。
「霍去病,這次你是插翅也難逃了。」面具男子陰冷的笑聲迴旋在林中。
「我從未想過要逃,」霍去病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我只想知道,是誰要殺我?」
凝晨的手心沁出一層薄汗,聰明如他,怎會猜不出是誰要害他,為何還要不死心地問個明白,還是他至今仍不願相信要殺他的是他的親人?
面具后的眸子犀利地看他一眼,冷聲說道:「知不知道結果都一樣,有時候知道比不知道更難受。」
「既然結果都一樣,霍去病也願做一個明白鬼。」
「本護法只知道是宮裡的人,女人。」面具男子倒是爽快,大概是太有把握霍去病今日難逃一死,才會無所顧忌地坦露。
宮裡的女人?那就是衛子夫了,凝晨一直以為只有平陽公主才能做到心狠手辣,看來她小看了那個柔弱的女人。
霍去病仍是一臉平靜,出乎意料地撕下一縷衣角,在眾人的疑惑中,迅速蒙上凝晨的眼,在她開口之前輕輕說道:「相信我。」
凝晨不再言語,握緊雙拳靜靜站在他與無痕之間,聽到他冷凝的聲音,「開始吧。」
開始吧,語調平靜的不像是要進行一場生死搏殺,倒像是在玩一場娛樂競技,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場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凝晨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可她聽得到,刀劍聲就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劍風颳得她的臉生疼,她不躲不避,像一座蠟像靜靜矗立,因為他說過「相信我」。
聲聲凄厲的呻吟吶喊滑入心扉,她的心不再焦躁,反而越來越平靜,她或許可以預見今日的結果,但卻出乎意料的不再畏懼,也許人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會變得強大,變得勇敢,可她知道,她的強大,她的勇敢,都只是因為有他在身邊。
溫熱的液體噴洒在她臉上,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讓她幾欲作嘔,她不知道那是誰的血,是他的?還是他的?唯獨不會是她自己的。
她的唇邊突兀地勾起一抹笑意,還記得來大漢前,媽媽摟住她心疼說道:「我的晨兒是個傻孩子,卻傻的可愛。」媽媽,如果你知道今日有個男人這樣不惜一切地保護著你的女兒,就會明白你的晨兒傻得值得,那麼,女兒今日選擇留在大漢,選擇和心愛的男人同生共死,您會支持的吧?
一聲沉重的悶哼,讓凝晨不自覺地側目,他受重傷了嗎?依然屹立不動,眼淚卻浸濕了眼上的錦綢。
你若去,我絕不一人苟活,霍去病,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今日,我同樣說給你聽。縴手輕輕放在小腹上,還有我們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彷彿停頓,身邊的嘈雜喧鬧也仿似凝固,凝晨遲遲等不到他的聲音,急切地想要拉下眼前的錦綢,卻被一雙大手按住,然後是霍去病低低的聲音,「走!」
大手牽著她,步履蹣跚地在蔓草中奔跑,身後的廝殺聲又起,比之前更為慘烈。
凝晨有些疑惑,小聲問道:「無痕呢?」
他不語,凝晨再次問道:「無痕呢?」
握住她的大手緊了緊,依然不語,只是帶著她慌亂地逃命。凝晨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緒,隨著奔跑的節奏,心越來越恐慌,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大手適時地扶住她,等她穩住身子,再次握住她的手,她卻一動不動,伸手扯下眼前的黑布,空洞的眸子望著無痕略帶驚慌的眼睛。
「夫人,跟我走!」他不由分說,架起她的胳膊,強制性地拖著她前行。
凝晨沒有掙扎,淡淡地對他說:「無痕,生無可戀,活著有何意義?」
無痕怔愣,停下步子望著她,「爺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你活著,你活著,他的心便活著。」
「他若死了,我的心也會死。」
無痕無言以對,他沒愛過,不知道愛到底是什麼,看到凝晨眼中的堅決,他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