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從未相信，何來背叛
經過袁野的一番勸說，剛才那些鬧著要走的村民們全都原路返回。
村子回到了之前的樣子，還是那麼的寧靜祥和。
起碼錶面上是這樣的。
瑪西亞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中。
因為要給瑪西亞治療斷腿，袁野也一同前往。
瑪西亞的家在村子的南面，旁邊沒有其他人家，屋前是一塊平坦的草地，背靠著流經村子的一條小河，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裡應該是全村最好的地方。
房間裡面的陳列和布置更是比普通村民的家裡豪華了太多。
袁野在這裡看到了烤火的壁爐，銅製的壁燈，雕花的木傢具，一張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地毯，甚至還有銀制的餐盤和勺子。
這裡的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房間的主人過得有多富裕。
「有人來過你家嗎。」袁野問道。
瑪西亞先是搖了搖頭，隨後說道：「除了神官……」
聽到瑪西亞的回答，這很符合袁野的猜想。
要是讓那些村民們知道修女的家中有著這麼多值錢的東西，她的生活是你們這些信徒們永遠無法想象的，只怕他們的信仰會瞬間崩塌。
明明生活在同一個村子里，有的人住的是四處漏風的破房子，為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奔波勞碌，而有的人卻住得極盡奢華。
更殘酷的是，這種人上人的生活，正是那些低頭幹活的勞動者所供養的。
「你在外面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指的是？」
「說我是被神選中的人。」
袁野的表情裡帶著一絲怒意，顯然他對瑪西亞的擅作主張很不開心。
儘管村民們已經被安撫了下來，可現在他卻被推到了這個位置，只怕是以後再難摘得掉這頂帽子。
瑪西亞看上去卻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傑作。
「這不好么。」
「你覺得這叫好？」
「在外面的時候你也看到了，當我宣稱你是奧拉選中的人時，那些村民們看你的眼神，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
袁野搖著頭，那根本不是尊敬，而是一種恐懼，內心深處的恐懼。
那些可憐的村民們世世代代都被教會洗腦，除了忠於奧拉，他們不敢有別的想法。
如果有人表現出反抗的苗頭，都不需要教廷的人出手，周圍的信徒就會自覺地將其解決，這一點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怎麼了？」
「我不喜歡這樣。」
袁野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瑪西亞凝視了袁野片刻，隨後說道：「可你不得不這樣。」
袁野陷入了沉默。
確實如瑪西亞所說，在那個情形下，他只能那樣做。
如果不是打著奧拉的名號，那些村民們絕對不可能這麼聽話，到時候就是一場圖拉村的內部暴亂。
「你似乎很享受被村民們頂禮膜拜的感覺？」袁野盯著瑪西亞。
瑪西亞一反常態地露出了輕蔑的神情，「如果說我很討厭那些傢伙，你相信嗎。」
「為什麼。」
「因為他們愚蠢，膽小，而且貪婪。」
瑪西亞對村民們的形容讓袁野感到非常吃驚。
可以說是完全顛覆了認知，在他的想象中，瑪西亞作為村民們敬仰的修女，一定會很享受這種感覺，可得到答案卻截然相反。
「他們愚蠢，聽到什麼就是什麼，從來不會去思考；他們野蠻，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會鬧得不可開交；他們極易被煽動，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失去理智；他們都有自己的私心，卻又不敢表露出來；他們善於嫉妒，當看到別人過得比自己好的時候，他們就會相互告發。」
「他們就是一幫最劣等的傢伙。」
瑪西亞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那些村民的厭惡。
聽完這些，袁野內心有被深深的震撼到，感嘆於瑪西亞的演技，一個那麼討厭那些村民的人，平日里卻是令所有村民都尊敬的修女。
忽然袁野想到了什麼，難怪瑪西亞在村民面前始終板著一張臉，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態，原來這是她內心的真情流露，她從一開始就是看不上這些信徒的。
袁野輕輕撇了一下嘴，略帶譏諷地說道：「讓你當這個修女還真是難為你了。」
瑪西亞說道：「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只靠我和神官能管理得了這個將近三百人的村子嗎。」
這一句話就說到了宗教的本質，說到底宗教就是統治階級的工具。
不管是威嚇也好，散播恐懼也好，勸人向善也罷，所有的一切最終都只是為了讓這個社會穩定運行。
統治者不關心底下的民眾過得如何，住著漏風的房子，吃著發霉的麵包，穿著破爛的衣服，他們只希望自己的王座永固。
所以在這片大陸上，那些國王和領主們都推崇沃瑪教，這樣在他們的領地內那些民眾就會安分守己，沒人敢隨便鬧事。
國王們的集體推崇，也讓教廷擁有了堪比國家的實力。
袁野忽然目光凌厲地看著瑪西亞，質問道：「所以從一開始你壓根就不相信什麼奧拉？」
這個問題太尖銳，直接問得瑪西亞愣住了。
信徒都知道，背叛奧拉可是重罪，更別說瑪西亞還是修女了。
但隨後瑪西亞的答案卻讓袁野都有些始料未及，她說得沒有一點猶豫，就那麼雲淡風輕地和之前的自己完成了切割。
「我從來就不信奧拉，我只信我自己。」
「這可背叛。」
「既然從未相信，又何來背叛？」
袁野幾乎被瑪西亞的這一句話說得無言以對，「因為沒信過，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背叛。」好傢夥，這邏輯不就閉環了嗎。
不得不說，眼前的瑪西亞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難得的是她能說服自己相信這一套，甚至如果不是她主動坦白，根本沒人會想得到她是這樣的一個人。
「呵呵。」
袁野搖頭笑了兩聲，一個天天把奧拉掛在嘴邊的修女竟然壓根就不信奧拉，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黑色幽默了吧。
瑪西亞說道：「我在你面前已經沒有了秘密，現在你可以相信我的忠心了嗎。」
對此，袁野並沒有急著表態，這樣一個城府如此之深的女人，想要相信她還需要更多的考察。
見袁野不做聲，求生欲拉滿的瑪西亞又急著說道：「你會需要我的，我可以幫你管理好村子。」
這時候基普里科從門外進來，他的手裡拿了幾塊木板，這些東西都是袁野要的。
放下木板之後，基普里科退了出去。
瑪西亞不解地看著那幾塊木板，略顯有幾分緊張地問道：「你拿這些東西做什麼？」
袁野說道：「當然是給你治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