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狩獵鬼婆（三）

駁船匠酒館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旅店，而是一個帶圍欄的小型聚居地。而旅館則是圍牆中最顯眼的建築，其餘部分，大都是低矮的木質平房。

在駁船匠的東側，便是在山谷中奔騰而過的德沙林河。一座長木橋橫跨在咆哮的河水上空，被四根纜繩架起，正準備好好敲詐一筆過路費的村民像看肥羊一般看著伊歐娜與卡爾。

「他們早晚會過河的。」

「是的，是的！這個月的賭資又有著落了！」

看著二人將馬拴在了酒館邊兒，那幾個村民也絲毫沒有泄氣。對常人來說，這條木橋就是通往沃灘的必經之路。只是什麼時候收錢而已。

卡爾推開了酒館的大門，這是一家真正的鄉村酒館。裡面除了爐火、矮凳和跛腳的長桌勉強看起來像個旅店之外，那撲鼻的糞肥污泥的惡臭、席地而坐的難民，在閣樓打著重鼾的旅人，簡直令人作嘔。

「怎麼，不習慣。」伊歐娜挑了挑眉毛，直接從吧台邊上抓了兩大杯麥酒，丟下幾枚銅幣，而後靈巧地規避掉那些伸過來的臟手之後，又回到卡爾身邊，「這就是真正的底層人民的常態了。」

卡爾捂著鼻子皺眉道：「你們路斯坎的酒館裡面也是這樣的情況嗎？好歹是所謂的千帆之城……」

「當然有供婦人和那些法師享用的富麗堂皇的餐廳，但更多的，都是如此。畢竟能頻繁出入月石面具酒館的人，終究是極少數。」

伊歐娜領著卡爾來到了一塊有些腐朽的公告牌上，上面用釘子和莎草紙發布了大量委託和任務。這些委託基本都來源於附近的平民，因此報酬也少得可憐。

「找回貓咪，三枚銅板。」

「清理老鼠，八個銅幣。」

「……」

卡爾將公告牌上的任務看了個遍，似乎並沒有和鬼婆有關的懸賞：「你那個羅盤真的管用嗎？」

伊歐娜沒有理睬卡爾，而是將手指向了公告牌的最下面一層。被一堆委託蓋住的莎草紙下面，有人直接用墨水在公告牌上寫下了一行字。

「我的女兒海倫失蹤了！她只有七個月大！幫幫我吧！」

這份懸賞的字跡很潦草，也沒有其他更詳細的說明了。任務發布人和賞金都無從找起，恐怕這麼久了，也沒有被來往的旅人注意過。畢竟路過駁船匠的人各自行色匆匆，也抽不出那麼多時間去當一個私家偵探。

「嘿，老兄，那個女兒失蹤了的懸賞是怎麼回事兒，具體說說。」伊歐娜熟稔地回到吧台旁邊，隨手給酒保散了些零錢，端起酒杯邊喝邊問道。

酒保是一個已經謝頂了的中年男人，見到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士，自然也不會錯過先殷勤的機會，他先是樂呵呵地收下了錢，隨後探頭朝著告示板的方向看了一眼，琢磨了老半天：「女兒失蹤……有這麼個委託嗎？」

伊歐娜抿了口酒：「就在公告板最底下寫著，我看墨跡都快褪完了。」

酒保一邊抓著酒杯，用毛巾擦得嘎吱作響，一邊認真地回憶著。過了幾分鐘，他才一拍光亮的腦門兒，說道：「嗨！那事兒！我想起來了！」

吧台周圍的幾個人與伊歐娜一樣，原本百無聊賴，聽著有故事，便也湊過頭圍成了一圈兒。

「海倫！一個挺可愛的小孩兒。是村裡的箍桶匠家的。以前經常會在酒館這兒玩。不過有一天，哦，我清楚記得那時一個雷雨夜，箍桶匠夫婦冒著傾盆大雨來到酒館——要知道駁船匠酒館晚上可不營業。」

酒保咽了口唾沫，接著說道：「那天晚上兩夫婦像是瘋了一樣砸門，進了旅館就開始四處翻找，他們自說著是已經在德沙林河兩岸找了個遍，海倫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了。」

「然後呢？」

「公告板上的懸賞，是那兩夫婦當天夜裡寫下的，可能因為實在沒了力氣，字也歪歪扭扭的。只可惜這懸賞立在那兒五六年功夫，到現在也沒見著有誰能替這倆夫妻找到女兒。」

伊歐娜若有所思地點頭：「那這小姑娘失蹤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這箍桶匠夫婦還在找人嗎？」

「早就搬走了。沃灘村後來來了個手藝更好的年輕匠人，這倆夫妻的生意也不好做，加上女兒失蹤的打擊太大，他們前兩年也搬走了。」酒保感嘆著，「可惜那小姑娘，還經常來這兒討果脯吃，怎麼就走丟了呢……」

周圍幾人覺得這故事也不算有趣，又自顧自地玩起了骰子，但伊歐娜卻來了精神。儘管在戰亂年代，嬰孩兒失蹤算不上是什麼大新聞，但女童也的確是夜鬼婆最熱衷的獵物，沃灘村恐怕也沒那麼簡單。

「不休息了。」

伊歐娜拉著卡爾，乘暮色離開了酒館。在酒保的指點下，來到了箍桶匠一家生前住的房子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這木屋已經由於風蝕和年久失修垮塌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是蜘蛛和巢鼠的家園。孤零零地在山崖邊上，沒有半點生機。

裡面有價值的東西早已被那些貪婪而遊手好閒的人搜颳了個乾淨，但伊歐娜卻是徑直走向早已燃燼的壁爐旁邊，在碳灰中摸索著什麼。

「怎麼了？」卡爾湊了上來。

「你問問，有沒有血腥味。」

卡爾一頭霧水道：「就算是獵犬，也不可能從一團兩三年前就燒燼的爐火里聞出什麼特別的味道了吧？」

「不，不一樣……」伊歐娜解釋道，「我們要從夜鬼婆身上拿到的東西，是一塊叫做爐石的魔法物品。」

「爐石，那不是遠行者緩解思鄉之情用的嗎？」

「但夜鬼婆會製作一個類似的魔法物品。這東西的工藝只有鬼婆掌握，需要一個新鮮的孩童的血混合她家中的爐灰，而後燒煉成石塊的形狀。夜鬼婆所製造的爐石，據說可以治癒世間的一切疾病，還可以讓鬼婆暫時穿梭於以太位面。最重要的是，那也是世間最好的反應抑製劑，可以將多餘的反應能量放逐到以太位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