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盒百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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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盛銘閉嘴之後，後續會議進行得很順利。

會一直開到下午，結束后，裴夢草草吃了個午飯，就回到位置上開始敲代碼。

期間又隨便吃了點東西，一直到晚上十點，她才忙完下班。

星城位置偏南，十月份仍然很熱，走出公司后，自動門移開，一股熱風從迎面的柏油路襲來，裴夢瞥了一眼，隨手將風衣卷在懷裡，朝地鐵站走去。

並非下班高峰期，地鐵站內卻也有不少人，大多是和她一樣的上班族。

這些顯然都是苦命加班人，而早就下班的則在群里一通亂跳。

周靜：【笑死我了，二五八萬是不是和老張有什麼親戚關係，那麼護著他】

會議室里發生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至少在他們吐槽的小群里不是。

周靜：【蠢成這樣還能讓他在項目組呆下去？】

周靜：【剛來打個下手不就完了，還新人要多支持一下？他是真的不怕死】

高威：【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jpg】

裴夢一隻手抱著衣服，單手刷著消息，看到這裡時，手環在地鐵上的閘機上刷過。

她過了閘機，不緊不慢地打字。

裴夢：【就是欠罵】

周靜：【哈哈哈哈哈哈你忙完啦】

「……」

下了電梯，地鐵到站，裴夢退出對話框上了地鐵，找到位置坐下后，她把風衣蓋在膝蓋上，繼續看周靜發來的消息。

周靜：【不過你今早到底怎麼來那麼晚】

裴夢抬頭掃了一眼還有七站的地鐵，沒什麼形象地往後癱了癱，單手打字。

裴夢：【堵車】

周靜：【就你住那破地方不是cbd也不在學校附近還能堵車？】

但她住的地兒就是個去哪裡都很遠的旮旯角落。

裴夢無語。

要怪就怪在她剛畢業租房的時候手裡沒錢，只能隨便找了個便宜的地方。出門公車轉地鐵，每天光通勤就倆小時。

——什麼叫社畜噩夢啊。

裴夢吸了口氣，繼續打字。

裴夢：【就我今早搭的8路車，今早九點鐘到濱江路的時候，前面有輛19路不走了】

裴夢：【19路車裡有兩個大媽打起來了，還把司機卷進去了】

周靜：【嗯嗯，那麼和你們無辜的8路車有什麼關係呢】

裴夢：【8路車司機看不下去了，按完喇叭還下車開嘲諷，一看發現裡面有個打架的是他老婆】

周靜：【？草】

等裴夢離開對話框看了會兒小說，周靜才跟回過神似的，又補了一句——

周靜：【聽上去還挺精彩】

「……」

那肯定精彩，她在旁邊看那幾個人扯皮都看困了，最後發現連警察都控制不住場面了，乾脆花了二十塊打車去地鐵站，連早餐都沒吃。

……別說早餐，她的午飯和晚飯今天都是將就著對付的。

想到這裡，裴夢頓時感覺到一陣胃痛。

她嘶了一聲，下意識捂了捂胃部。

下地鐵找個便利店買點吃的算了。

「什麼狗屎新人……」她閉了閉眼睛，緩了緩，罵完了添亂的同事，才重新拿起手機。

還是在看小說。

她不玩手游，對短視頻沒興趣，上下班時間也就刷小說，期間和認識的人發發消息。

半個小時刷了小半本后，裴夢到站。

……

走到出站口附近，外邊兒的街景與公司附近大相徑庭——接近十一點，周圍一片漆黑，白色的路燈下幾個黑色的垃圾袋貼靠在牆角，似乎有些冷清。

裴夢細白的指尖露在外面，甫一接觸到站外的空氣，可能是感覺有點冷，她緩緩擰起眉，重新穿上外套。

「請問……」

然而剛往出站口走了兩步，裴夢忽然聽到了一個很輕的聲音。

她回過頭，發現邊上站著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可能是因為周圍太黑，自己剛才也沒注意到，見到裴夢停下腳步，對方往前走過來，開口小聲道：「請問……你知道桓安路108號是哪個方向嗎？」

「桓安路沒有108號。」

女孩十分震驚，哽住兩秒，遲疑道：「……沒有嗎？」

「沒有。」裴夢垂下眼眸，平靜地重複道。

桓安路只到100號，她之所以對這個地址記憶猶新，是因為自己租的那個旮旯角的房子就在桓安路100號，以至於每次聽到這個地址，她便想給當初選了那個地方的自己來兩巴掌。

……再者，從這裡回桓安路還要坐半小時公交，根本不是在這附近的位置。

裴夢掃了一眼對方由震驚轉為茫然的神情，開口道：「你迷路了？」

她猶豫了一瞬，忙點了點頭。

「……」

……好麻煩。

項目里有個不知所謂的新人拖後腿，她這段時間肯定會很忙，休息時間堪憂。

現在還要送迷路的小孩回家嗎。

裴夢在心裡嘆了口氣。

「手機呢？」

女孩小聲道：「我沒有手機。」

……還挺勇。

「要我送你去派出所？」

女孩瞬間瞪大眼睛：「？？？」

等等，她也只是問個路吧，有需要到派出所的地步嗎？！

「算了，這裡離派出所太遠了，你還記得家人的電話嗎。」

「那個……記得的。」

裴夢神色如常，從包里摸出一部備用機遞給她。

女孩忙說「謝謝」，接過了手機，當著她的面開始撥打電話，可能有些著急，期間還按錯了號碼，重新輸了兩次。

裴夢在旁邊聽了一會兒，聽到了一些大概。

這姑娘剛上初中，跟著家人轉學來到星城。然而今天晚上和父母出門時因為一些口角賭氣，又正好他們當時在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就和家人走散了。

本來想憑記憶用身上僅剩的零錢搭地鐵回來，出了地鐵站后卻覺得周圍的環境很陌生。

而今看來，還顯然記錯了地址。

片刻后，女孩和家人說完話，雙手遞迴手機，才如釋重負道：「謝謝你，我舅舅說過一會到……」

「沒事。」

裴夢不甚在意，正要說「那我先走了」，地鐵口內忽然湧出了許多人。

可能是參加某個活動，到點了組隊回來的，這群人走出地鐵口，商量著要不要拼車，其中有幾個人還喝了不少，走起路搖搖晃晃，還需要人扶著，看上去有點亂。

……這些人夜生活是有多豐富啊。

裴夢看了一眼旁邊的便利店，安靜了兩秒，側了側頭，黑色的髮絲掃過鼻稍，她摘下耳機，對女孩說道：「幫我個忙。」

一分鐘后，女孩跟著裴夢走進便利店。

也不知道到底要幫什麼忙，慢半拍的小姑娘望著十分好看的女人在貨架之間找了會兒，然後停在了一個位置前。

她跟著看去，發現這個貨架上全是餅乾之類的零食。

裴夢指了指擺放了一整列的百奇，問道：「你覺得牛奶好還是抹茶好？」

女孩：「……」

……啊？

讓她幫忙……居然是這種忙嗎？

她恍惚地看著裴夢，發現對方似乎是認真的。

「……」

她只好低聲試探：「……牛奶？」

裴夢點了點頭，乾脆地拿起了那盒牛奶味的百奇，轉身就去付賬。

付了錢，她帶著女孩，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位置坐下。

「坐著等吧，如果你舅舅來了就出去。」

「好。」

裴夢不再說話，撕開了包裝，先讓對方抽了一根，才自己用嘴叼了一根，單手划動屏幕繼續刷小說。

她沒再理會身邊的人，甚至彷彿旁邊根本沒有人，直到裴夢將剩下的半本刷完的時候，聽到女孩喊了一聲「舅舅」。

當然不是在叫她。

她抬起頭，一個青年走進了便利店。

男人身著灰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被便利店亮度很高的光籠罩著，立體挺直的鼻樑一側打下一片陰影，稱得上精緻清晰的面部線條被光柔和了大半，讓人的氣質多了一絲溫暖。

但事實上，他周身的氣壓有些低，走進來時唇角還微微抿著，面無表情。

就在這時，他扭過頭，淺色的眼眸望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裴夢緩緩眯起眼睛。

女孩已經站了起來：「舅舅。」

「恩。」被她叫做舅舅的男人沒什麼語氣地應了一聲，視線從裴夢身上挪開，落在女孩臉上，彷彿確定了她的表情除了些許忐忑不像是遇到了什麼別的事情，才收回了目光。

「是這位姐姐借我手機打電話。」女孩想到了什麼，又向他介紹道。

男人頓了頓，再次看向裴夢，開口時音色低而醇厚：「給你添麻煩了。」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收斂了情緒，又或者是下意識，他說話時緩緩彎起唇角，帶了點兒恰到好處的弧度，笑容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沒事，下次……」

裴夢口氣平靜，正想順嘴提醒這小姑娘一句「下次注意」，卻忽然瞥見手機里彈出一條消息。

是老張的。

老張：【你看看這幾個需求】

老張：【小趙和我說他之前沒考慮，讓你加上】

老張：【可以的話今晚發給我吧】

「……」

與此同時，老張又發來一段語音。

她到底是困了，腦子一下子沒跟上，忘了自己已經摘了耳機，只是下意識點開了。

下一秒，老張清晰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裴夢——」

草。

裴夢秒速摁掉。

她吸了口氣，發現面前的兩個人都在看著她，似乎還在等她說完。

「……」

裴夢閉了閉眼，旁若無人地關掉了手機。

她站起來，口氣三分認真，三分痛苦：「……不要和資本家共情。」

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