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懊悔與宣洩

第二天早晨，早飯時間。

「你說，我們的孩子應該叫什麼名字？」

「問我幹嘛？我不知道。」薇薇小臉一紅，有些不耐煩。「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取名字。」

「那不行，你可是孩子的生母，我得徵求你的意見。」

「那我又沒生過孩子，你讓我怎麼取？啊？真是！」

薇薇憤憤地喝了一大口湯，把碗砸在桌子上，但是湯沒有撒，她主要還是不想弄自己一手。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的錯，其實我也沒生過孩子，不對，雖然我根本生不了孩子，所以我也一頭霧水，要不我們先把飯吃完再聊這個好不好？」

「哼……」

等他吃完飯，薇薇已經先一步上樓了，他收拾完碗筷，也跟著悄悄上樓。

不知道怎麼的，自從有了這個孩子，好多時候弄得他像個變態一樣，又想確認她們的安全，又怕被莫名其妙的說一頓。

主要還是聽說女性在懷孕的時候很容易生氣，會變得對一些事物過於敏感，所以他做什麼事都很小心，生怕有什麼舉動會踩到薇薇的逆鱗。

他再一次來到了經典的位置，躲在二樓樓梯扶手下面，透過扶手的支撐架偷偷觀察。

薇薇仍舊坐在閣樓窗戶那裡，安安靜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少年看到，她正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肚子，那裡現在還沒有隆起，看不出什麼端倪。

但接下來一幕，從這個時候開始，深深地印在了少年的大腦里。

少女和陽光，此時好像變成了一幅畫作的落筆。

少女伸出白凈的雙手，輕輕將窗戶打開，就好像清晨生怕吵醒同居人的美婦。

和風輕拂，蓬鬆了少女身上的簡衣，隱隱約約有一抹香甜，順著風，輕輕鋪在他的臉上，揪著自己的鼻尖。

微風讓少女也舒適至極，她重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邊看邊用手安撫著，臉上充滿著說不清的幸福與充實。

定格的這一瞬，絕美的畫作便完成了。

但在少年眼中其實並沒有，因為少年這一刻才意識到，他可能做錯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他仗著自己來自其他的世界，為了救自己的朋友，將一位無辜的少女牽扯進來。

是，他救了少女不假，少女也是因為他和小龍重傷的，但那是少女自己的選擇。

因為少年在那時就注意到了，一臉英氣與憤恨的她，不顧一切，直衝沖向裂縫這邊衝過來，然後被能量衝擊和黑炎毫不留情地摧毀。

以旁人的視角看，會有人覺得她死的值！她是英雄！

但是也會有人認為那就是魯莽，認為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選擇跟從自己向來一往無前的內心，貫徹自己的信念，說是她傻，其實在潛意識裡她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那麼回到現在，少年現在為什麼要反思這個？因為少年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選擇赴死的她，因為自己的存活而短暫失去了自己的邪性與善戰。

此時少女的微笑。那甜美的、滿足的微笑，只不過是少女僅剩的一點東西，屬於這個年歲的，僅有的一點東西。

也是她在赴死之前就根本沒想過的東西。

他不敢再凝視少女，靜悄悄的下樓，出門也是小心翼翼的，沒讓門發出一點聲響。

在林間的小道行走時，他開始深刻反思自己。

「我自以為那是奇迹，自以為我那麼做可以雙贏，即救了我的兄弟，又順手救了她……」

他臉神抑鬱。

「……其實，只是我在濫用自己的能力去強迫別人罷了……」

是啊……煌黑公主，大名鼎鼎的煌黑公主薇薇。

他之前從歷史學家的嘴裡得知，她天賦異稟，不讓鬚眉，現在年僅五百歲的她，已經在戰場上一夫當關，橫掃千軍！

魔物聯邦視她為新世代的大英雄！魔物聯邦的啟明星！日不落的未來！

死在戰場是她的榮耀！沒被找到遺體她也會成為傳奇！

但是！

她活了下來，又因為活下來的代價，要替自己，生育後代。

那笑容的背後其實是強迫，那種本質上的影響，致使她不敢回到自己的家園，不敢再回到大家的視野，不敢再驍勇，不敢再殺敵……

少年想到這，非常地懊悔有點不能自已。

正在這時。

「少年，不要再繼續想下去了……」

代行者的聲音突然出現，恰到好處，讓少年的思維有了喘息之機。

「你說話的方式，和那個女神真的一模一樣。」

「過獎了。」

「不是在誇你……」少年有點哭笑不得，但他突然間就好了不少。

女神代行者沒有出現，但是她對少年說：「你太容易替他人思考，你應該適當改一改。」

「我不懂，替他人思考，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思考他人，關心他人都可以，但別太多。」

「我明白這個道理，也許是我還沒有調整好狀態，對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少年，我理解你，你的想法沒有錯，無論哪個世界，都需要你的那種想法來寬慰，來包容，來描述，以表現得更加充實。」

「是嗎？謝謝……你的安慰。」

「別客氣，你是個成年人，我說是你的監護人，實際上你拿我當朋友就行，你有你自己行事的準則，我也會尊重你的準則，但是作為你的朋友，作為你唯一一個能聽到你心聲的朋友，我希望可以在你需要關心，需要安慰的時候及時出現。」

「你……真的太好了，你有過孩子？」

「？」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讓我拿你當朋友，但是你說話的方式更像一位有孩子的成熟女性。」

「你……你說的也沒錯，畢竟我的誕生就源自於你內心最渴望的那個樣子，所以，你感覺我像媽媽，邏輯上很合理，但是我絕對沒有孩子！懂嗎？這是很嚴肅的問題。」

「哦，好吧。」前面有些失望。「我其實還想向你了解一下母嬰方面的技巧呢。」

「我雖然沒養育過後代，但是這方面的知識我也是知道的，我可是神的本源，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真的？那太好……」

「但是這種小事你自己解決去。」

「了……」少年失望至極。「切～好吧，我自己打聽去。」

「這種小事你要是搞不定，作為女神代行者我可是會鄙視你的。」

「額……倒也對。」

神的代行者不再說話。

少年已經不知不覺走到鄉間的一條小道上，遠遠可以看到城鎮的影子。

「去黑市看看吧。」

這麼想著，少年便馬上動身。

但是他沒有發現，自己走後，一個身影緊隨他而去。

……

……

和人類正常的夜市、鬧市不同，黑市卻是安靜了不少。

它的規模很大，坐落在人類城邦瓦倫格爾一處隱秘的地下區域。

黑市的人意想不到的多，道路也很狹窄，縱橫交錯，有人在買這個，有人在買那個。

「老闆，這個獅子王的尾巴怎麼賣？」

「老闆，你這裡有史萊姆結晶嗎？還有聖光月露，我需要打造一套裝備。」

「老闆，你看看我這裡有一顆品質上佳的黑色琉晶，是我冒險所得，想要就開個價吧。」

「老闆……」

少年靜靜地混在人群中，仔細觀察著身邊的人。

這個黑市雖說坐落在人類城邦中，但是卻什麼種族的都有，很難不懷疑是不是有王室的人在撐腰，畢竟瓦倫格爾作為人類的國家之一，整個大陸都知道它和私底下和惡魔族交好。

而同樣是人類的國家瓦倫納爾，是眾所周知的天使族的盟友。

不過話說回來，少年之所以會選擇這麼早接觸這個世界的黑市，主要還是跟黑市的本質有關。

販賣違禁貨物，售賣重要情報，黑市的魚龍混雜所帶來的高風險高利潤的人際關係網可以讓他在對這個新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得到很多情報。

更何況，他的那些高級食材大都是違禁物品，需要從黑市購買。

沒辦法，魔物聯邦長公主喜歡吃的東西，幾乎都是那些在人類這邊被明令禁止的東西。

而且買這類東西肯定需要大量的資金，只有黑市這種地方才有機會在短時間內賺得到。

比如地下生死擂台。

「多倫托，我來了，讓我進去。」

「又缺錢了？你可真不懂得節約，不過也是，要是懂得節約，誰還會來打生死擂台呢？」名為多倫托的男人打開身後一扇巨大的鐵門。「今天賠率不錯，你作為黑馬大家都希望你趕緊吃個癟，所以……」

「那倒挺好，看來，我又能賺不少了。」

「這可是生死擂台，你還真一點不怕？哈哈哈！好！我喜歡你這樣的！進去吧，賺錢了記得給我買瓶深紅蠍酒，咱們倆喝兩杯。」

「好！一定。」說著，少年便走了進去，仔細看的話，他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著，眼睛里閃爍著黑色的異光。

多倫托招待完另一個進生死擂台的人，然後看了看身後的通道，心裡想著。

「這小子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

……

「今天依舊是讓人熱血沸騰的一天！——名為斯魯的惡魔族在今天向我們展示了他無與倫比的強大！！無可匹敵！！！」

一個穿著極其瀟洒，瀟洒到有些過於放蕩的男人站在一塊石制擂台的中央。

「七個！今天的七位挑擂者無一存活，都得到了他們應得的結果——心臟被刺穿！四肢被撕扯！——蕪！！——」

幾千名觀眾逐漸被這位「主持人」的獨特口音帶至高潮。

「弱者別想身體完整的走下這個擂台！所有上台的選手就應該盡情廝殺，將生氣拋在腦後！讓觀眾看到你們應該有的嗜血！！」

主持人表情猙獰，瘋狂地向下吐著舌頭。

「不會有懦弱的人來觀看我們黑市的生死擂台！更不會有貪生怕死的選手！！」

主持人環繞著擂台邊緣，瞪著眼睛看著台下的觀眾。

「來這裡參加生死搏殺的，都是暴力主義者！都是死亡的代名詞！！都是罪大惡極之人！！！」

這時，有個人從台下走到主持人身邊，跟他說了什麼，順便遞了一杯水。

主持人點了點頭，接過水杯先喝了一口，緊接著向上高舉右手。

「好了——觀眾朋友們！讓你們……久等啦——」

「無聊枯燥的暖場已經結束，我們又迎來了一位挑戰者！！！」

台下觀眾高聲歡呼，整個擂台的氛圍毫無疑問地熱血沸騰。

主持人走到場地邊緣，手中的擴音魔法運行到了極致：「讓我們歡迎最近新晉的黑馬，一位種族不詳的年輕少年——」

設置好的亞火系魔法此時向指定方向發出驚人的光亮，照向一位正向擂台走來的人，正是少年。

「無名者！！————」

在觀眾們的聲嘶力竭中，少年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上了擂台。

「沒有名字的他，在幾天前突然就出現在我們的擂台上，給我們帶來了數不清的驚喜！招招致命的搏鬥方式，乾脆利落的手法，讓我們見識到了這個世界應該有的一面！！！！」

介紹完少年，主持人轉身向另外一邊。

「那麼……，接下來——讓我們有請今天的擂台王，無情的粉碎者！安格斯黑市的絞肉機！他與觀眾一樣，更想看到對手被拆的大卸八塊！！更想看到對手的慘叫！！」

「他就是最懂我們的——斯魯！！——」

光亮照向主持人指的另一邊，跟隨著全場的歡呼，一位身高近兩米，一身黑紅皮膚的壯漢氣勢洶洶地走上擂台，站在少年的對面。

兩人對上了眼。

主持人最後說了一句：「生死的搏殺！不需要任何言語！！決鬥——開始！！！」

擂台鐘被敲響，戰鬥正式開始！

沒有任何徵兆，斯魯高大的身體化作一條紅色的閃電，直接閃現到少年的身前，照著少年的腦袋毫不留情的一掌劈下去。

少年沒有躲閃，硬生生吃了這發劈砍，他的身體依舊筆直，腳下的石制擂台轟然碎裂，整個小腿都陷了進去。

觀眾愣住了，斯魯也愣住了。

「就這點能耐？」少年此時說著一口流利的惡魔族語言，他眼睛里的黑色光亮逐漸厚重。

斯魯一個大后跳，臉色變得異常謹慎：「你一個人類，怎麼學會的惡魔族語言？那可是需要……」

「需要你們惡魔族特有的能量體系才行？」少年從擂台里拔出自己的雙腿。「那你猜猜我為什麼會……」

「你是惡魔族？」

「我不是。」

「切，管你是不是！」斯魯有點不耐煩了，瞬閃到少年身前，和剛才不同的是，斯魯的雙手附著了一層黑色的能量。

但是少年非常輕鬆的一一躲了過去，並且他在某個斯魯沒注意的空隙中，一個掌底猛推斯魯的下巴，然後馬上接了一個向前下的變線踢，將斯魯打到了擂台的另一邊。

激烈的戰況讓觀眾區的氛圍更加火爆，他們開始歡呼，催促著少年和斯魯。

快打得再狠一點！！生死擂台的選手才沒有這麼娘娘腔！！

斯魯站起身的時候稍微有點踉蹌，剛才那一招推下巴，勢大力沉，眼睛到現在還有點模糊，不行，要拖延一下時間。

「哼！你也不怎麼樣啊，力道這麼小，如果不是我……」

「斯魯。」少年打斷了斯魯的話。「你不用想著拖延時間，我會給你恢復的機會，讓你死的明白。」

少年慢慢走向斯魯，眼睛早已被那股黑色的光芒吞噬。

「你是一個善戰的惡魔族，斯魯。殘忍、瘋狂，用人類的話講你就是個變態，但是我非常喜歡你這一點。」

這時斯魯剛恢復清晰的視野，又被走到身前的少年一拳打倒。

「因為那樣的話，我就不會被什麼奇怪的東西束縛住手腳，想怎麼折磨你就怎麼折磨你。」

在混亂中，斯魯看到了少年此時的眼睛，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硬要說的話，那和龍種的眼睛是一模一樣的！

少年笑得很燦爛：「所以說啊，斯魯，可不可以……讓我稍微……打死！那麼一下呢～」

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波動從少年的身上迸發出來，瞬間便充斥了整個擂台，一些承受力不夠的觀眾直接暈倒在地，厲害一點的也在不停地流冷汗，視線也不敢看向擂台那裡。

此時正在會場門外的多倫托一個激靈，猛地看向後面。

「外放的毀滅之力……是斯魯那個混蛋？都被逼到這個地步了？」多倫托戲謔一笑，但隨即他臉色大變。「不對！那根本就不是……」

他放棄看門，火速往擂台趕去。

回到擂台這邊，少年身體纏繞著黑色的閃電，不快不慢的攻擊著斯魯。

斯魯慌忙躲閃，無意之中被黑色的閃電剮蹭了一下，半個手掌直接被削了下來！

就這一刻，斯魯的節奏已經崩盤了。

少年一個鞭腿，一個勾腹，斯魯忍不住下蹲，再一個鞭腿，再一拳勾中下巴，斯魯直接後仰倒地，少年馬上補了一腳足球踢，緊接著照著斯魯的臉和脖子猛踩兩腳，而後在斯魯的慘叫聲中，少年先卸下斯魯的左胳膊，然後用腳踩斷了他的右胳膊……

折磨還在繼續，從剛才的衝擊中反應過來的觀眾看到這一幕，都被狠狠地震撼到了，所有人都在瘋狂地喊叫，喊什麼的都有。

「就是那個斯魯！！給我揍扁他！！！」

「打得他死無全屍！！上啊！！讓他再羞辱我們人類！！！」

「狠狠地打！！」

「斯魯！快站起來啊！！快點你這個廢物！！老子身家都在你身上呢！！快tm站起來！！！」

可見，觀眾的瘋狂除了因為嗜血的本性，最主要還是參加了生死擂台的賭盤。

等到多倫托趕到擂台，少年已經站在擂台下，手裡拿著一顆頭顱。

他的眼睛也沒有了異光，恢復成了人類的樣子。

主持人一臉欽佩的走上台，用他的擴音魔法大聲的宣告。

「那麼，我——宣——布！！本次生死擂台的勝——者——是！！——無名者！！！」

「耶！！！！」

「漂亮！！這是我們人類的強者！看到沒有！！」

「斯魯你這個廢物！！」

「……」

在觀眾熱烈的「歡送」下，少年拎著斯魯的頭滿不在意地向擂台外走去。

「少年。」

正當他要走出擂台會場的大門時，多倫托出現在那裡。

「少年，嗨！醒醒！」

「嗯？」聽到多倫托的聲音，他慢慢抬起頭。

「哦，多倫托呀，抱歉抱歉，老毛病又犯了，總是發獃。」

「沒事，緩緩就好，你確定你要拿著這個出去？」

多倫托指了指少年的右手。

「嗯？啊！」少年抬起右手看到斯魯的臉，嚇得縮手往旁邊一扔。「抱歉抱歉，真沒注意，哦，你不會介意我把你同族就這麼……」

「沒事沒事，一個廢物而已，有什麼臉當惡魔族！」

「哈哈，其實他也挺強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行，那我先不聊了，下次來黑市的時候，我給你帶兩瓶深紅蠍酒。」

「好，那你……」

沒等多倫托回完話，少年已經精神恍惚地走遠了。

「這個小子……不簡單啊……」

……

……

「好點了嗎？」女神代行者對少年說。

「好多了……」說是這麼說，其實頭還是有點疼，但是那種殺戮的衝動減輕了不少。

「你最近一定要努力適應滅絕龍的力量本源，那種本源和我是完全衝突的，如果不趕緊適應，後果很嚴重。」

「我知道了，媽媽。」

「你小子腦子燒壞了？」

「哦，抱歉，我……我就是有點力量透支了，哈哈……腦子不好使了。」

「行了，先不說這個，離開黑市之前記得買好東西，家裡有兩張嘴等著你做飯呢。」

「哦！對！毒魈鳥的蛋忘買了，還好你提醒了一下。」

「還有恐懼蜈蚣的肉牙。」

「對對，哎呀你看我這記性。」

「還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