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現身

作為交換，在弓箭離弦的時候，他的死期已至。

一命換一命，這是非常公平的交易。

隊長面含笑容，心滿意足地步入死亡，雙眼緩緩合上，馬上就要和心中摯愛重逢。

就在此時，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眼睛猛地睜大，像是一對凸起的金魚眼睛，幾乎快要掙脫眼眶，直直盯住對面的向恩，雙唇微張，吐出模糊的音節，一隻手顫抖著伸出，剛剛抬起，便無力地落下。

太遲了……已經太遲了……

他的身體上，星星點點的熒光升起，帶走殘存的最後一絲生氣。

那一雙失去光澤的眼睛里，那一張扭曲的面龐上，那一個已經粉碎的靈魂中，在這一生的最後時刻，只留下無法磨滅的不甘。

向恩與死去的隊長對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看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原來，讓一個只知道他兇殘的名聲，不知道他如今的境界的傢伙主動找上門來的，是因為一個名叫「伊蓮」的女人。

這傢伙，是為愛人復仇而來的。

就像是一個老套的故事，主角歷經萬難，終於來到仇人面前，為報血海深仇，意圖和仇人同歸於盡。

受到現代社會的熏陶，向恩略微一想，立即檢索到一大堆相同套路的故事，從史詩故事，再到各色小說，數之不盡的影視作品。

唯一的區別，在於隊長的故事是真實的，以及，隊長嗝屁了。

勉強算是一出好戲。

不過，他不明白，這些和他有什麼關係？

思索間，顫動的靈性傾瀉下來，宛若春日的細雨如絲。

嗒嗒——

一道身影輕盈落下。

來者裹在厚重的深色斗篷里，仍然掩蓋不住身材上的缺陷，這是個瘦削過頭的男人，撐著斗篷的肩頭薄得像是一張紙，隨著他抬起手，斗篷下露出枯白的皮包骨，細長的手指像是一節節竹子。

抓住帽檐向後摘下，骷髏般的臉頰上笑容滿面。

「肖恩……肖恩……肖恩……」

他視線落在倒地的向恩身上，嘴中著了魔一般地念叨著，隨著腳步慢慢靠近，面上咧開的笑容愈發暢意。

這就是扎卡里，一位相當活躍的黑巫師。

精通生命煉成，喜好製作和研究各種各樣的靈性物品，天性貪婪至極，一直覬覦向恩身上的寶物。

近年來，一手釀造三場血案，死在他手下的人，至少有數千人——畢竟，兩年前，他親手血祭了整個邊遠小鎮，自此後名聲大振，上了五大正神教會的通緝令，成了修士們的眼中釘。

不過，由於他一直活躍在偏僻地帶，並未造成太大的損失，五大國家對他的通緝力度有限。

那一場場血案的受害者，都只是低等的賤民而已。

在這方面，扎卡里極有分寸，從未將自己的手伸向貴族，算是個守規矩的傢伙。

「你……你終於死了……」

他呢喃一聲，臉上的笑容愈發癲狂起來，雙頰染上興奮的紅暈，從壓低的笑聲，到無法自制的大笑，聲音幾乎響徹天際，回蕩在森林裡。

「哈哈哈——」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向恩抹了把臉上融化的雪水，他的手指緊緊攥著一支銀白箭矢，長袍晃動幾下，身影緩緩站直，微微抬起遮住上半張臉的禮帽，唇角勾起，柔和的面孔上露出一個微笑來，「我還沒有死。」

扎卡里瞳孔緊縮，嘴唇微微張開，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雙眼捕捉到向恩身影的一瞬間，恐懼之色填滿整張面孔，隨即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腳步重重踏在雪地上，留下幾道輕微的聲響。

靈性如風，帶著他的身影一路拐進森林。

「還是老樣子啊……」

對於扎卡里的反應，向恩真是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這個老陰比，一向謹慎至極，哪怕一直追尋他的蹤跡，但是從來不敢露面，一個勁的送炮灰，生怕把自己的小命也給送出去。

殺傷力沒多大，就是挺煩人。

所以，為了引扎卡里出來，向恩才會果斷裝死。

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會隱藏蹤跡，玩家們也會真正在這個世界上露面，得儘早把「老熟人」們解決了。

向恩摸了摸下巴，略微回憶了一把。

他的老熟人，基本上都死得差不多了，扎卡里放到裡面都算是新人了，論起年齡來，還不到阿雅的零頭，於他而言，更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朋友。

三百年歲月，時間不算長。

高階職業者，足有三百年的壽命，奈何世界太危險，想要活到壽命盡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向恩沒有急急忙忙追上去的意思，反而轉頭看向【牧羊人】，這位光頭壯漢，正在樹林間不斷撞擊空氣牆，臉上寫滿「不開心」三個大字。

沒辦法，【牧羊人】的助攻能力太強，剛才差點一擊帶走他的性命。

為了避免這位玩家繼續搗亂，以及為了防止她被扎卡里發現，向恩大手一揮，豎起空氣牆，還順手將她的實體抹去。

要不然，以扎卡里的性格，大概會猶豫好一陣才敢現身吧！

向恩剛一解除空氣牆，【牧羊人】立即竄到他的身旁，抬手就想戳他兩下，相當好奇地問了一句，「導師，你沒死啊！」

向恩：「……」

「你剛才是在裝死？」【牧羊人】恍然大悟道。

雖然他不覺得裝死這事兒有任何問題，但是被【牧羊人】一句話捅出來的時候，總覺得有點……嗯……丟人？

【牧羊人】一臉失望地嘆了口氣，看來「午餐」的任務還得繼續做下去，剛剛看到導師倒地的時候，心中萌生出一個念頭。

要是導師掛掉，她是不是就不用交任務了？

她一個巨嬰，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好歹是一個成年人，有著正常區間的智商，以往廚藝上的功績大約是炒雞蛋，煮泡麵，炒雞蛋，西紅柿炒雞蛋……

這些是她做過的最有技術含量的飯菜了。

她哥的廚藝和她差不多，純純是半斤八兩，再加上，森林的環境太簡陋了！

沒有鍋，沒有鍋鏟，沒有調料，只有一撮控制不好火候的火，就他們這「手藝」，搭配上森林的原生態環境，能做出好吃的東西才真是見鬼了！

哎——

要是導師掛了可多好！

向恩看向【牧羊人】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從失望到深思到惱怒，再到滿滿的絕望，腦門上不由掛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傢伙在想一些很失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