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你什麼人
相同的悲傷淹沒瞭望月玄,他回想起那個愛吃三文魚飯糰的傢伙。
那傢伙比也里別朵勒齊帥得多,棕發碧眼,歐洲人的面孔。喜歡喝清酒,和琴酒差不多高,喜歡壓在他的頭上,嘲笑他當時還未發育的身高。
他死的時候和也里別朵勒齊一樣,都沒有屍體。
如果還能遇見那個傢伙,望月玄一定會狠狠嘲笑他,到死都還是個單身漢。
想來那傢伙會啃著飯糰抿一口清酒,悠哉悠哉地說:「這說明我把我的生命獻給了偉大的事業,我的一生都在為了兄弟會和全人類的自由而奮鬥,我是個合格的刺客。」
呸,不要臉的傢伙。
舍費爾看出他的狀態不佳:「休息一段時間,晚上再繼續。」
操作室的燈光漸漸恢復,望月玄從高空落回地面。他在馬背上坐了很久,腳底的觸感讓他覺得不真切。
記憶回溯已經停止,望月玄平復內心的情緒,一下午的休息時間對他來說太長了:「一小時後繼續。」
「你的精神?」舍費爾問。
儀器顯示,實驗體的心率過高,其他一切正常,可精神上的失常單靠這些儀器無法發現,需要進一步的測試。
「我能行,相信我,我也不希望自己瘋掉。」
「那就一小時後繼續,」舍費爾被說服了,他也想快點發現先行者之盒的下落,便指揮實驗人員調試儀器,「將時間再往後。」
被放下來的望月玄得到了短暫的休息,在三把麻醉槍的瞄準下享用午餐。
今天的午餐是牛排與土豆餅,舍費爾和他吃的一樣。午餐味道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地面太冰。
稍作休息的望月玄重新進入animus,這次,插入後頸的長針並沒有讓他感到疼痛。
1225年,西域的戰爭終於結束,蒙古大軍凱旋而歸。將士們的魂從西域的戰場上回歸,就被扯入了與西夏的戰鬥。
秋季,本該是放羊牧馬的季節,高齡六十三歲的成吉思汗親自帶兵出征西夏。大批人馬再一次離開了草原,不知歸期。
少布獨自回家,又獨自從家裡出來。
他從西域歸來就得到了哈日巴日的死訊。裝瘋賣傻的事情被人揭發,有人替成吉思汗除掉了這個「重大」的隱患。
真是可笑,失去雙臂的人要怎麼持刀殺人,又要怎麼造反。
查蘇替哈日巴日擋下了第一刀,沒有力氣去擋第二刀。牧馬歸來的那日蘇只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查蘇,連兇手的背影也沒看到。
少布變賣了家中所有的東西,讓那日蘇帶著瘸腿的查蘇去了大金。他原本是金國人,小時候隨父母外出遭到馬賊,不幸走丟流浪草原。多年過去,他只記得家的大概位置,父母面容早已模糊,讓那日蘇去金國找他的祖父母,也好有個照應。
他是看著哈日巴日長大的,論年齡,哈日巴日得喊他聲兄長,論身份地位,他曾是哈日巴日的那可兒,他當然替哈日巴日報仇。
少布查出了兇手的身份,被揭穿后的兇手只遭受到了象徵性的懲罰,家中還多出一群無法解釋來源的牲畜。
繼續往下追查,事情的源頭隱約指向了那位可汗身邊的人。少布沒有繼續追查,怕驚擾到了可汗,讓他懷疑上自。
曾經他答應過自己會留下哈日巴日的命,可現在,他違約了。
成吉思汗的汗帳戒備森嚴,除了護衛軍和可汗親許的人,其他人很難靠近汗帳。
少布讓出過不少戰功,至今也只是個阿兒班(註:十戶),自然沒有這種待遇。如果他在接下來與西夏的戰爭中取得無法忽視的戰功,他就有資格接近成吉思汗,才能乘機取走對方的腦袋。
有了目的少布不再讓功,他就像只發狂的野犬,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無懼敵人的兵刃。一場戰鬥,他手上的武器換了一把又一把,身上沾著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血。
幾場戰鬥下來,少布的表現引起一位敏罕(註:千戶)的注意。正巧,敏罕的那可兒在一場戰鬥中死傷大半,護衛的陣型空出缺口,急需填補空缺。
少布出眾的能力引起敏罕的注意,有意將他收做那可兒,這讓少布在軍中的日子如魚得水。但不足半月,那個有意提拔他的敏罕,死在了對沙州的進攻戰中。
幸運的是在敏罕死前,少布的名字被他傳入了大將阿答赤的耳朵里。
沙州之戰,蒙軍死傷慘重,即便如此,沙洲還是久攻不下。阿答赤讓少布暫替敏罕的位置,命令他儘快協助其他將領攻下沙洲。
少布上任三天,沙州破了。
蒙古軍進攻的步伐無人能擋,短短一年,他們先後拿下了肅州、甘州、西涼府等地。
1227年春,蒙古軍包圍中興府,而在戰場上屢立戰功的少布又一次進入了成吉思汗的視線,這次他沒有拒絕可汗的邀請,成為怯薛軍中的一員。
怯薛軍要做的事就是護衛成吉思汗的安全,少布負責汗帳外圍的站崗與巡邏,難以接近鐵木真。
巡邏日復一日,少有與人搏殺的時候,每日無聊的站崗與巡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靠近鐵木真。
機會很快就來了。
巡邏的宿衛發現了其他宿衛的屍體,這說明有不怕死的刺客趁夜色潛入了汗帳周圍。值班的少布加入搜查隊,他們沒放過任何角落,也沒找到那名刺客。
反倒是另一支搜尋的隊伍抓住了那個大膽的刺客。
拷問持續了很久,聽說拷問的刑具都換過一輪,刺客還是沒有開口。
趁著休息的空檔,少布偷偷去看望那個被抓住的刺客。
刺客被繩子綁住,躺在地上,滿臉是血。少布看不清他的面容,從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這個人還活著。
看守他的宿衛認識少布,沒有阻擾,還和少布聊了幾句。
從他口中得知,刺客被抓住后就沒說過一句有用的消息,即便是用火焰去灼燒對方的皮膚,他也不肯透露分毫。
宿衛敬佩這樣的漢子,只可惜對方是敵人,若是在同一陣營,必定要和對方把酒言歡。
少布敷衍地應了幾句,留宿衛一人沉浸在惋惜的感情中。他覺得自己好像見過這個刺客。
尖銳的鳴音在天空上響起,有人發射了響箭,這說明附近還有刺客。
營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掀開帳門喊道:「還有其他刺客,別讓他跑了,讓他趕緊說出同伴的人數與位置。」
看守的宿衛站直身體,取下掛在牆上的馬鞭朝刺客走去。少布攔住了他:「你看看他,就像一頭倔強的牛,不管什麼樣的拷問都無法讓他開口,讓我試試,也許我能勸得動他。」
「少布,在戰場上殺人你比狼還精明,但拷問刺客,你什麼都不懂。」
少布附在他耳旁小聲說:「讓我試試,也不會耽誤你。那些的刺客傷不到可汗,你我都知道今晚可汗不在汗帳里。」
地上躺著的刺客豎起耳朵,偷聽他們的談話。這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少布的眼睛,他拍拍宿衛的背,示意對方離開。
少布從角落舀了一勺水,潑在刺客滿是血污的臉上,按住刺客亂動的腦袋,用衣袖替他擦乾淨了臉。經他這麼一擦,刺客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但並不妨礙少布看清他的臉。
像,真的很像,這刺客和也里別朵勒齊有著七八分相似。
外面的宿衛聽見潑水的聲音,喊了聲讓少布悠著點,別把刺客弄死了。
少布在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塊團著的絨布,打開布,裡面是一個小瓷瓶,將瓶中的藥粉末塞在刺客的傷口上止血:「也里別朵勒齊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