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夢境
冷懷素怕黑,更怕幽閉的黑暗環境。
更小的時候,還沒搬進林里巷之前,她憑藉著出色的外形條件和開朗的性格以及天生的鏡頭感,其實當過一年的小童星。
拍過一些廣告,也演過幾個劇組的小配角。
父親冷青岸是江城的一名中學教師,且愛崗敬業。
冷懷素參與拍攝的時候,幾乎都是母親蔣琬陪同著。
她其實很希望父親能來看看她。
那一次是拍攝一個小廣告,蔣琬告訴她父親下午會過來,她整個人歡欣鼓舞的,狀態奇佳。
拍攝間隙,化妝師姐姐給她補妝,她一邊歪著頭問蔣琬:「爸爸快到了嗎?」
蔣琬姿勢不變,只抬起眼了瞥她一眼,冷聲說:「我怎麼知道,應該快了吧。」
冷懷素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並沒有泄氣,只是乖乖地配合化妝師姐姐。
後來蔣琬接了個電話,就往外走了。
化妝師走後,冷懷素一個人在休息室里看書,燈忽然全滅了,她聽見外頭有人喊著「跳閘了」。
剛想起身出去看看,門被轉開了。
一個中年男人輕柔地問:「素素?」
不知道是不是冷懷素在心裡預期了爸爸就快來了,還是這個男人的聲音確實與冷青岸有幾分相似,她快樂地跳下座位。
「爸爸?」
那個男人不應聲,卻關上了門,不動聲色地按下了門鎖。
然後在冷懷素抱住他腿的同時,彎下腰去,抱住她小小的身軀,臉挨著她的臉蹭了蹭。
冷懷素忽然察覺出不對勁起來,想推開又發現自己被抱得更緊,她慌亂地喊著:「你不是爸爸!爸爸沒有鬍子!鬆開我!」
她力氣太小,想掙脫開幾乎是無望,她用力踩著男人的腳。
就在此時,燈忽然亮了,冷懷素看清男人的面孔,眼淚撲簌簌就流了下來,哭喊聲漸大。
蔣琬是在這時候出現在門外的,那男人看清形勢不妙,將門旋開。
冷懷素一個飛撲到蔣琬身邊,嚎啕大哭。
那男人訕訕地笑:「跟素素鬧著玩呢,把她嚇著了。」
蔣琬完全不在意:「沒事。」
那時的冷懷素完全不理解,她收起哭聲,在男人走後向蔣琬控訴:「媽媽,那個叔叔好可怕,他……」
蔣琬根本沒耐心聽她講完:「就知道哭,多大點事,又得補妝了。」
冷懷素獃獃地看著蔣琬離開,整顆心像是浸在了冰水裡。
那天,冷青岸也沒有出現,事後冷青岸向她致歉,說明已經讓蔣琬轉告自己當天有事來不了。
幾次冷懷素想將當天的事情告訴給冷青岸,卻又說不出口,對於那個年齡的她而言,她雖然不懂,但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已經是噩夢一般的不舒服。
自那次以後,冷懷素只要待在幽閉的黑暗空間里,就會渾身不舒服,幾乎形成了應激反應。
……
只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一眼將她的恐懼看穿。
冷懷素沒話可接了,卻又有種被這個小鬼拿捏住的羞恥感,她掙脫開他,自顧自往前走。
「我有夜盲症,才不是怕黑,你懂什麼?」
「看不見是很可怕的事情好嗎?」
他似乎本意也不是取笑她,跟在她後頭,唇邊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點點頭:「那確實挺可怕的。」
冷懷素不再為了自己的緊張沒話找話了,有種被拆穿后乾脆破罐子破摔的果決,一步比一步邁得大,到最後近乎是跑起來了。
她踩在細軟的沙子上,聽著海浪一層層捲起,身後是溫景平穩的呼吸聲與腳步聲。
她朝著月亮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心情是難以言喻的放鬆。
……
回到帳篷的時候,娜依縮成小小一團已經睡著了,冷懷素小心地在她的腳踝處塗好驅蚊水。
貓著腰從帳篷里探出一個頭,對著門外的溫景說:「沒事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溫景沒動,反而向她招招手:「你過來。」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冷懷素站在他面前,說:「不是說不丟人的嗎,你不會還想笑話我吧?」
溫景笑著搖了搖頭,從她手裡輕巧奪走驅蚊水,蹲下身來。
冷懷素身體先於腦子行動,邁著小步往後退了一步。
緊接著,冰冰涼涼的觸感從她腳踝上傳來,她低下頭只能看見溫景圓圓的後腦勺。
他垂著腦袋,像是在做一個精細的工藝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將她腳踝一圈塗上驅蚊水。
她這才後知後覺有幾個地方,是被蚊子咬過後的酸癢。
塗完了,溫景換了只腳作為下蹲的支點,說:「好了。」
他沒起身,冷懷素卻蹲了下來,噙著笑意的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送到溫景眼前。
冷懷素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謝謝啊,弟弟。」
……
溫景回到帳篷躺下時,還能清晰地聽見層層海浪拍向岸邊的聲音,一如他起伏的心潮,頻率一致。
他抱著薄毯翻了個身,將紅紅的耳朵暴露在這夜裡,昭顯他的心事。
好在,無人清醒。
-
第二天清早,幾個大人帶著孩子們觀賞了海邊日出,這一期的春遊圓滿結束。
溫景上午就趕回隊里。
作為運動員,他的作息其實很規律也異常健康,但昨晚的意外導致他幾乎沒睡個安穩覺。
回到隊里做了幾組陸上訓練感覺狀態不佳,於是中午打算回宿舍好好休息一番。
他幾乎沾床就睡著了,並且很快沉入了夢鄉。
……
他不知道是不是剛參加完誰的婚禮,久違地穿了一件白襯衫,他像是喝了酒,癱坐在沙發上,領帶有些勒得他喘不過氣來,於是他單手拉扯著,企圖讓自己鬆口氣。
冷懷素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
他看見一雙白皙纖瘦的小腿,她光著腳丫踩在地面上,一條藕粉色紗裙,側邊開叉。
她優越的肩頸線顯露出來,這裙子顏色太淡,與她冷白的皮膚太過相稱,他分不清哪一塊是她的衣服,哪一塊是她的肌膚。
但她的紅唇依舊紅艷,她含著笑看著他,眼尾上揚成一個勾人的弧度,然後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她從他手裡接過那根半鬆了的領帶,單膝屈起跪在他腿側,似有若無地觸碰著他,熱意蔓延。
她手忽然使了力,居高臨下的,將他向自己拉攏一寸,她的唇堪堪擦過他的額間肌膚。
然後,她笑了起來,笑聲也是最佳的催化劑,溫景感覺自己醉得更厲害了。
她終於坐下,也終於能與他平視。
於是她勾著他的後頸,將自己的唇遞了上去,輕輕地吮吸著他的下唇,她很快鬆開他,像是要探查他的表情,試探他的下線。
警戒線已過,警鈴大作,溫景是全然的失控。
他翻身而來,手撐在她柔順鋪開的髮絲旁,禁忌神情鋪滿了他的眼眶,他用粗重的呼吸將她整個包裹起來。
她卻好整以暇地躺著,指尖還會輕點他胸前,一寸寸撫摸下去,燎火的本事見長。
「咔噠」一聲,她的手輕輕挑開了什麼,預示著重頭戲的開端。
……
「醒醒,嘿。」
「怎麼睡這麼沉啊我去,以往睡覺也沒見你睡這麼死啊。」
在廖昀堅持不懈的喊聲下,溫景終於清醒過來,他腦海里還浮現起剛剛夢裡的旖旎春光。
他坐起身來,懊喪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廖昀不明所以,說:「不是我不讓你睡啊。」
「是你那個青梅姐姐來找你了。」
溫景猛地抬頭,通紅的耳廓與緋紅的臉頰交相呼應。
廖昀心想真是見了鬼了,不明所以地看著溫景弓著背,像一隻熟透了的蝦。
臉上的表情堪比世界名畫一般精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