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荒蕪之地（51）
枯骨傭兵團的駐地，團長辦公室內，有些昏暗的燭光閃爍不定，氛圍稍稍有些凝重。奧蒂莉亞坐在辦公桌後面，墨色的指甲一下一下的扣著桌子；凱瑟琳端著一杯紅酒坐在沙發上，靠著靠背，眼神在奧蒂莉亞和溫莎兩者間流動，時而顯露出灼熱的戰意，時而又將心中所想徹底隱入黑暗中，但嘴唇一直緊閉，保持著沉默；桌子前面，溫莎正在來回踱步，有些焦躁。
看著溫莎有些無措的樣子，奧蒂莉亞安慰道：「溫莎，不用擔心，情況沒有那麼遭的。」
「沒有那麼遭？」溫莎停下了腳步，看著奧蒂莉亞，似乎想從她的眼中讀出自己的團長並不是在開玩笑。但奧蒂莉亞的眼中只有一片平靜，甚至是淡漠。
現在，枯骨傭兵團面臨了巨大的危機，奧蒂莉亞是真有信心還是說對現在的局勢根本沒有一個清楚的認識，溫莎心中也沒有答案。
「根據我們森林巨魔的朋友傳遞來的信息，一大隊的武裝力量正潛伏在枯骨小鎮旁邊的森林裡。」溫莎雙手按在桌面上，看著奧蒂莉亞說道，「足足有三千人！根據他們提供的資料，那些人很可能是血色十字軍，是黛麗絲那邊的人。」
奧蒂莉亞拍了拍溫莎的手，長長的墨色指甲無意識的劃過她的皮膚，冷冰的寒意讓溫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知道的，那十枚指甲中蘊含著無盡的怨毒之力，那種幽深的墨色讓她感覺很不舒服，平時溫莎甚至會控制自己不將目光注視到那裡。
看到溫莎有些不自然，但又強裝鎮定的可愛樣子，奧蒂莉亞笑了笑，說道：「朋友。不用那麼擔心，我們不是很幸運，沒有遇到最好的情況，黛麗絲已經知道了那個消息，我們想取佔先機已經不可能了，但是這並不是什麼特別沮喪的消息。黛麗絲的綜合能力很強，想憑藉一個消息就獲得多少優勢並不現實，現在，大家公平的開局，在巫妖王撼動這個世界之前，我們可以徹底的狂歡一次。」
「可是！」對於現在的局勢溫莎顯然沒有奧蒂莉亞那麼樂觀，她說道，「我們不單←←，單沒有能夠佔據到先機，反而黛麗絲來了個先手。她現在已經把人帶到了鎮子旁邊，我們……我們能怎麼辦？」
奧蒂莉亞將桌子上早已倒好的一杯紅酒推到了溫莎面前，說道：「先手？黛麗絲想占我的先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總是這樣，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溫莎在心中想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說道：「好吧，團長。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血色十字軍的戰鬥力極強，不是我們枯骨傭兵團這樣草草搭建起來的架子可以對抗的。但同樣，這麼強大的勢力也不是黛麗絲能夠輕易掌控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隱藏在森林的那些血色十字軍還並沒有得到北方異動的消息，如果血色十字軍知道諾德森的冰封王座出事了，誰還有心思陪黛麗絲玩啊？所以。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條消息傳給那群血色十字軍。」奧蒂莉亞心中似乎已經有了預案，侃侃而談的回答著溫莎的問題。
溫莎皺了皺眉，說道：「可是我們怎麼才能做到的呢？血色十字軍是軍隊，並且暫時受黛麗絲的鉗制。如果我是她的話，絕對會切斷他們和外界的聯繫，這對一支專業化很強的軍隊來說並不是什麼麻煩的事。」
「確實有些麻煩。」奧蒂莉亞攤了攤手，說道，「如果他們拿不到，我們就只能送過去了，安排幾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去那片森林裡搜查一番，我相信他們會希望多了解一些傭兵團的情況的，這對他們的後續進攻有很大的幫助。」
聽到奧蒂莉亞的這句話，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凱瑟琳身子一僵，眼中散發出冰冷的殺意，她死死的盯著手中的那杯紅酒，杯中，紅色的血海翻滾，彷彿剛剛經歷過一番屍山血海的戰鬥。如果問一個軍人最討厭什麼，那麼得到的答案一定是那些政客為了某些政治目的而將士兵的生命犧牲掉，現在，凱瑟琳心中的憤怒就像這杯紅酒一般，充滿了血色。
雖然凱瑟琳並沒有抬頭，但溫莎還是感受到了那股冷冽的殺意，她愣了一下，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凱瑟琳，又看了看奧蒂莉亞。現在，凱瑟琳還不是她們團隊的一員，但不管是奧蒂莉亞還是她自己，其實都已經做出了決定——決定接收一個新的團隊成員。凱瑟琳這樣的軍事人才是她們這個團隊急缺的，而且她是個合格的軍人，具有服從命令的天然屬性，並不會對這個團隊的穩定帶來多大的衝擊，這一點讓溫莎很是看好。但不管怎麼說，凱瑟琳也是個軍人，有著軍人的血性和榮譽感，溫莎最擔心的就是她能不能適應這個團隊的詭異陰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
奧蒂莉亞轉頭看著凱瑟琳，露出一個玩味的微笑，說道：「凱瑟琳，你有什麼意見嗎？」
雖然心中充滿了不甘和不願，但在奧蒂莉亞那雙純粹的墨色眸子的注視下，凱瑟琳還是勉強笑了笑，說道：「沒有，團長，我沒有任何意見。」
「很好。」奧蒂莉亞又對溫莎說道，「那就按剛才說的去做，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周全。」
溫莎有些慌忙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團長，我會馬上去安排的。」她不明白奧蒂莉亞為什麼會這麼做，她明明有很多更加委婉溫和的方式讓凱瑟琳接收她的決定，但自己的團長總是會選擇最直接的方法。
奧蒂莉亞知道溫莎心中有些疑惑，但這些事就不需要和她解釋了，這是一個團隊領導者駕馭整個團隊所需要的權謀。面對凱瑟琳，奧蒂莉亞總是表現的很強勢，這當然是有她的理由。可以做一個對比，凱瑟琳和唐嫿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要想得到唐嫿的忠誠，唯一能有效果的就是利益交換，只要奧蒂莉亞能夠兼顧唐嫿的利益，她就會保持忠誠。相比於唐嫿的絕對理智，凱瑟琳的心理有著鮮明的感性色彩，她在第七空間漂泊。十分渴望內心的安寧和穩定，奧蒂莉亞猜測凱瑟琳在進入第七空間之前就生活在一個擁有濃重「軍事」氛圍的地方。這並不是什麼好詞，「軍事」氛圍濃重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家裡有個沉迷軍事的老爸，學習的武器製造專業，在軍工企業上班等等，但最靠譜的推斷是。凱瑟琳生活在一個戰亂的世界。戰亂的世界激情和英雄只是荒漠中點綴的綠洲，其餘地方都堆砌著痛苦與死亡的黃沙，這種環境下的人對和平和穩定有著異乎尋常的追求，戰爭的殘酷很難對那些沒有經歷過戰亂的人說清楚。
凱瑟琳「幸運」的逃離了自己戰亂的家鄉，但卻又陷入了更加殘酷的第七空間，這種情況下，她對穩定的生活有著已經浸入本能的強烈追求。奧蒂莉亞很有分寸的強勢態度會給她一種「這個人很靠譜」的感覺。當然，除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外。在凱瑟琳面前奧蒂莉亞刻意表現出一切盡在掌控中，這一點兒得到了溫莎和伊芙的支持，每次想到這件事，奧蒂莉亞就慶幸唐嫿這段時間沒有在她身邊。
說實話，在剛剛分析凱瑟琳心態的時候奧蒂莉亞真的很吃驚，在她看來。能在殘酷的第七空間存活下來的試煉者都是冰冷的理智機器，會將自己的情感完全屏蔽掉。但事實證明，她的想法並不完全對，想要在第七空間生存下來，必須是強者。但強者並不意味著需要完全隔斷情緒。
奧蒂莉亞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錯誤判斷，和她在第七空間的經歷有關，靈異系試煉者會經歷很多靈異背景的任務，任務中的厲鬼除了變幻莫測的詭異攻擊外，還有一個主要特點——對人心的玩弄。試煉者內心出現任何一絲縫隙都會在靈異任務中放大，被厲鬼所利用，這種情況下，將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就成為了唯一的選擇，所以靈異系的試煉者往往冷漠無情，但其他類型，甚至那些不怎麼「典型」的靈異系試煉者並不是像奧蒂莉亞那個樣子的。
……
奧蒂莉亞繼續說道：「對於我們的枯骨傭兵團來說，發動戰爭是件得不償失的事情，所以我們要避免和黛麗絲進行直接的軍事對抗。」
溫莎拉過來一把椅子，有些疲倦的坐下來說道：「黛麗絲的目標是我們，這是沒辦法改變的，我們躲不過去的。」
奧蒂莉亞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道：「不，溫莎，你想錯了，黛麗絲的目標是我們，這個沒錯，但她將軍隊拉到了枯骨小鎮旁邊的森林裡，又收攬了這麼多的血色十字軍，她的目標就變成了枯骨小鎮。」
「枯骨小鎮？」溫莎顰眉思索著，很快，她的臉色就變的有些不自然了，「團長，你的意思是……」
「我們要放棄枯骨小鎮。」奧蒂莉亞冷漠的說道，將擁戴自己商行和傭兵團的枯骨小鎮居民推給對亡者極度厭惡的血色十字軍，絕對是個卑鄙的行為，可以預料，那些溫順和善的被遺忘者將會在受盡折磨后慘死，但奧蒂莉亞似乎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愧疚來，一絲一毫都沒有。
溫莎想了想，說道：「這確實是個辦法，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避其鋒芒是個不錯的選擇，黛麗絲那邊都是些腦子壞掉的血色十字軍，他們絕對不會放棄剿滅枯骨小鎮的被遺忘者，而不是選擇去追繳我們。」
奧蒂莉亞補充道：「被遺忘者是個全民皆兵的種族，就算沒有進行武裝，枯骨小鎮也沒那麼容易陷落，更重要的是，血色十字軍血洗枯骨小鎮會激怒幽暗城，黑暗女王的兵鋒鐵蹄將沒有顧忌，徹底踏出幽暗城。」
溫莎笑道：「這樣一來，黛麗絲就陷入了和幽暗城這個龐然大物對抗的泥沼中，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充足的理由可以把軍隊開出去，幽暗城絕對會窮追不捨的，這下有得黛麗絲操心了。」
奧蒂莉亞冷冷一笑，說道：「這個世界的本土勢力太過強大了，黛麗絲妄圖駕馭三千血色十字軍，就像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兒去開飛機。黛麗絲太冒險了，以至於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在第七空間，錯誤不可能被輕易原諒，黛麗絲必須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說完這句話，奧蒂莉亞將杯中的紅酒一口飲盡，好像要把敵人的血給喝乾。
「凱瑟琳，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奧蒂莉亞突然問道。
「哦，額……」凱瑟琳慌亂的站了起來，支吾了許久，說道，「沒有，沒有什麼補充的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這次會議就開到這兒吧，大家按照剛剛商定的步驟去做吧，這次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奧蒂莉亞拍了拍手說道。
見終於可以走了，凱瑟琳低頭示意了一下，就快步離開了這個房間，對她來說，這實在有些尷尬。
看著凱瑟琳離開的背影，溫莎說道：「團長，看來我們的新隊員還不適應這個團隊。」召開這次會議是為了商討如何解決當前她們面臨的危機，但三人會議卻只有奧蒂莉亞和溫莎兩人說話，凱瑟琳沒有發表過任何看法，也沒有提出任何意見。這並不是凱瑟琳不願意，而是她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這一次都是註定的，不是嗎？」奧蒂莉亞說道。
溫莎嘆了口氣，說道：「是的，這一切都是註定的。」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