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不醉人
「姑娘,你這幾日的氣色似乎好了不少。」
慎兒正喜滋滋的糕點端上桌,今日商洛多喝了碗粥都是值得高興的。
她似乎是為了讓商洛信任,還看向了一側的玄肆,「玄肆瞧瞧,姑娘的臉色可是好多了?」
玄肆也在一旁點了點頭,木愣的臉上也是帶著淺淺的笑的。
那日玄肆雖是被抓進了大牢,但好在沒什麼證據,他也沒有受什麼皮肉之苦。
只是在牢中似乎的確是見到了什麼駭人的東西,回來之後緩了好久才肯理人。
玄肆年幼時便被商老夫人撿了回去,不知造了什麼變故被人硬生生拔掉了舌頭,但還在聰慧,什麼東西一學便會。
商老夫人也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便是留了下來,讓他做了商洛的小廝。
客棧外已經初步有了些鏡花節的意味,鮮花四布,時時溢著淡淡的芳芳,這樣的香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原本青菱沒有什麼所謂的鏡花節的,是先帝遊歷至此,還在此留了一段美談,一時興起便是創辦了個賞花的節日。
發展至今,儼然成為了青菱的固定節日,鏡花節。
商洛喜靜,慎兒又是一個歡脫的,見外面這麼熱鬧,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商洛便是打發她出去買花了,慎兒起初是不肯的,也是擔心留商洛一人在客棧出了什麼意外。
但是商洛好說歹說,總算是讓慎兒出門去了。還讓玄肆跟著,反正自己也不去哪兒,現在大理寺卿在青菱,也無人鬧事,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只是不一會兒房門便是被敲響了,來的人是君如珩,他的身後還跟了一人,這人的畫像他見過,是君如珩最為信任的長谷。
「姑娘,我又來叨擾了。」
商洛起身行禮,「見過大人。」
那日抓回一女子長谷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這姑娘竟是這般的貌美,也難怪自家主子那日後便是魂不守舍了。
不過也是,長安不乏貌美的女子,但是這般清秀俊美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見,尤其是不懼主子身上那股戾氣的。
商洛的確是生得貌美,常年患病的緣故,頗為清瘦,窈窕細腰,自帶了一股清冷,宛若蘭花。
尤其是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子,叫人看了一眼便是難以忘記,一顰一笑,皆是美得像一幅畫卷。
君如珩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鏡花節將至,姑娘莫不是想一直待在客棧?」
君如珩的心思她哪裡不知道,昨日自己說了那些話他終究是聽進去了的,想必今日是想要以自己為借口做掩護罷了。
但是自己卻是樂於配合的。
「小女子也是初到青菱,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人肯陪同便最好了。」
「這是自然。」
「可是與我同行的丫鬟和小廝出去了,若是回來不見我定是要著急的。」
「無妨,差人說一聲便是了。」
君如珩隨即便是轉眸看了一眼長谷,長谷當即會意,笑呵呵的說道:「姑娘只管去就是了,我在這裡守著。」
他家主子好不容易鐵樹開花,這等眼力見兒他還是要有的。
近日查案實在是辛苦,忙裡偷閒也不是不可。
商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著君如珩離開了客棧。
自己原本還想著如何將君如珩的注意力轉移到第一樓呢,現在倒是不用自己費心了。
街外人來人往,艷陽高照,一副繁榮昌盛的模樣。
青菱與青都還是不同的,青都多水鄉,似乎是隨了青都,青都的人也是溫溫柔柔的,商販也不叫喚,你路過要買停下便是。
多的是古巷小道,幽靜安詳,自帶一股子的靜謐之氣,算是雅緻。
兩人並肩走著,君如珩步子很慢,但心思明顯不在兩側熱鬧的商販上。
「商姑娘,可有想去的地方?」
商洛莞爾一笑,強光照下,竟是鍍上一層淺淺的光輝,整個人晶瑩剔透,像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說來慚愧,青都雖好,卻不及青菱熱鬧。不知道青菱有什麼地方算是特別,所有人都愛去的?」
什麼人都愛去的地方,官銀才好流通,不是么?
君如珩的目光並未在商洛身上過多的停留,只是掃視了一番四周的人來人往,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商洛全當自己沒看見,君如珩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得謙遜有禮,倒是和初見那日的模樣截然不同。
但是商洛依舊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意,像是天生的,天生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天生的不與人親近。
哪怕是這般迷惑人的笑都是不及眼底的,遮掩不了那層冰霜。
「商姑娘所說的地方倒還真的有一個,就是不知姑娘敢不敢去了。」
「既然是大人帶路,我又有何不敢呢?」
青菱第一樓晝夜不分的營業,釀得一手桃花醉,頗受人歡迎,更有甚者千金求醉。
鏡花節來往的達官顯貴也最愛住在這第一樓,菜色一絕,無人不稱讚。
大廳內倒是平平無奇,酒客頗多,處處都是醉人的酒香味,令人沉迷其中。哪怕是只聞到這股酒香,也忍不住的咽咽口水。
商洛輕輕掩了掩口鼻,面上神色不變,不知是不悅還是醉人。
店小二看了一眼,便是引著兩人朝樓上的包廂走去。
雖是陌生臉孔,但是看氣度打扮也不是一般人,私會也好,玩樂也罷,招待好了總是不缺銀兩的。
包廂似乎隔絕了外面所有的聲音,屋內染著無味的熏香,布置典雅。
兩人剛落座,商洛便是推開了窗戶,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原來第一樓的生意竟是這麼好的。」
「酒色極佳,菜肴可人,達官貴人頻頻出現,自然是受歡迎的。」
「是了是了,暖飽思淫慾,有錢了自然喜歡來這樣的地方消遣。」
「商姑娘莫不是意有所指?」
君如珩不緊不慢的倒上了一杯酒,小巧精緻的酒杯在他的手指間頗為嬌俏可愛,像是精緻的玩物。
在商洛的眼裡,眼前的男人似乎有掌握一切的能力,卻過於果斷,斬斷了許多細微的暗線。
「大人多慮了,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倒是大人心不在焉的,心中可還是記掛著官銀失竊的案子?」
君如珩不再說話了,垂眸繼續把玩著酒杯,酒是好酒,人就不一定是好人了。
菜不過剛剛上齊,君如珩便是抽身離開了,商洛也為阻擾。
想必這位雷厲風行的大理寺卿很快便是會有動作了,只是若要揪出幕後之人的話怕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但是僅僅只是追回官銀的話,應該不成問題。
商洛不緊不慢的吃著飯菜,其實自己的胃口一般,但總不能白看著不是?
君如珩也不是好糊弄的,言多必失,自己說了那麼多,想必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雖然算不上是懷疑,但是這絲疑慮總歸是不好的,那自己又該怎麼打消他的疑慮呢?
正思慮著,胸腔有些發悶,商洛柳眉緊皺,一時不備竟是吐出了大口的鮮血。
酒杯落地,酒水四濺,來不及呼救商洛便是暈倒在地。
剛走出沒幾步的君如珩既然已借用商洛甩開了眼睛,便是想抽身去查一些自己想查的事兒。
可是剛剛下樓,卻是被著急忙慌下樓的店小二撞了一下,店小二連連道歉。
「對不起了爺,有姑娘暈倒了,我得去請大夫!」
原本是與自己沒關係的,但是君如珩卻是想起了商洛的模樣,剛才她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暈倒的莫不是她?
君如珩皺了皺眉,還是折返了回去。
店小二跑出了第一樓,卻不是朝著醫館去的,只是拐進了小巷,撕下一張面具便是翻身越過牆頭消失不見了。
等到君如珩抱著昏迷不醒的商洛回到客棧的時候,慎兒驚得臉色慘白,剛插好花的花瓶轟然碎地。
「姑娘這是怎麼了?!」
君如珩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冷著臉卻是吩咐呆愣的長谷去找大夫,自己留下來招了慎兒的好一頓罵。
慎兒也不是沒有見過商洛的這個樣子,但是現在商洛被大理寺卿這般抱回來,難免不會多擔心一些。
「怎麼和你出去一次搞成這副模樣?堂堂的大理寺卿難不成還保護不好一個小姑娘?」
她的臉上寫著「你是廢物」四個大字,除了擔憂還有鄙夷。
長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神色,嚯,這還不生氣吶?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大理寺卿又如何?
慎兒著急了誰也不會放過,君如珩自知理虧,只是憋著火無處發作。
只能眼看著慎兒一把將自己推開,著急忙慌的給商洛服下一粒雪白的藥丸。
他想說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下意識覺得現在還是沉默最佳。
不過好在商洛服了葯之後臉色微微好轉,卻依舊昏迷不醒,君如珩覺得此事與自己脫不開關係,也不敢隨意離開。
大夫很快便是在長谷的帶領下趕到了,是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他眉頭緊皺,良久才退出了商洛的房間。
他看著商洛的眼神有些怪異,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這位姑娘身體並無大礙,只是常年積病未愈,又吃了有毒的東西,這才一時敗了氣血,修養幾日便是可以下床了。所幸這位姑娘常年服用奇葯,微量的毒藥並不致命,但若是換了旁人……」
這些話慎兒並未聽見,她仍舊守在商洛的床邊,滿臉的焦急。
君如珩的臉色卻是極其的難看,如果不是自己離開的話,那麼和商洛吃掉那頓飯的人便是自己了……
是有人想要對自己動手,還是想要對商洛動手?
商洛不過一個弱女子,能和誰結仇?更何況她前些日子才到了青菱,毫無利害關係。
若是朝著自己來的話,今日行程一切都是隨機的,那人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去第一樓?
除非……
他的眼神一下子便是冷了下來,除非那個人一直在跟蹤自己,或者說他是第一樓的人,當自己踏入第一樓開始他便已經開始準備了。
長谷畢恭畢敬的送大夫離開,看著君如珩難看的臉色不敢言語,心中也忍不住的腹誹幾句。
出去一次怎麼還把人家姑娘搞成這樣?吃飯吃到砒霜了?
而後君如珩命長谷守在客棧,交代了幾句便是匆匆離去了。
縱使慎兒再想責怪,也無可奈何。那個人是大理寺卿,就算是刻意為之她也沒有辦法,更何況還說了他會負責,慎兒的氣就更無處可發了。
只能是看著門口不敢踏入的長谷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