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失 去

我抱著媽媽的骨灰，坐在車裡。風從車窗灌進來，吹亂我的發，吹散我的眼淚。媽媽說，爸爸的骨灰，被她撒到故鄉的江里，這樣，以後見到湖，見到江，見到海，都像是看到爸爸一樣。我也要把媽媽的骨灰撒到那條江里，讓媽媽可以去找爸爸，魂魄相依。我跟昱塵說，等以後，我死了，你也把我的骨灰撒到這條江里。昱塵沒有回答，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握緊，關節泛白。

手機又響了，我反射性地心顫。

草草掛了電話，昱塵的臉沉重起來。

「怎麼了？」我看出昱塵的不對勁，忙問。

「炙情派出的人查到了我委託受理你母親後事的殯儀館，他們已經開車出來追趕。洛奇以前的一個屬下偷聽到偵探社跟炙情的彙報，告訴洛奇的，剛才洛奇打電話要我們立刻改道，離開這裡。」昱塵的聲音沉沉的，跟他的面色一樣。

慕容炙情啊，慕容炙情，難道你真是來向我索命的撒旦嗎？你真的連這樣一個小小心愿都不能讓我實現嗎？我只是想送媽媽去跟爸爸團聚，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我抱著骨灰盒的手收緊，盒子咯進我的皮膚，讓我疼痛。

「雯雯，我們先不去江畔了，等以後，擺脫了這些束縛，我們再來，好嗎？」昱塵小心地問。

「嗯。」我機械的點頭。這樣的情況，允許我說一個不字嗎？我自己不怕死，但我不能連累昱塵，他是無辜的。為了我，他放棄了學業，放棄了一切陪我逃亡，如果我重落回那個惡魔的手，我頂多賠上我的命，但昱塵，我賠不起。

車速越來越快，風，瘋一樣灌進車裡，我將車窗搖起，順著車後鏡，我看到了兩輛急速向我們追來的車。

「他們追上來了！！」我驚呼！

昱塵似乎也發現了情況，腳下的油門被一踩到底！

我們的車在路上飛馳著，我甚至感覺路面一個小小的坑窪，就會讓我們的車飄忽起來，後面的車一直緊咬著我們，絲毫沒有被甩開的意思。

「雯雯，把安全帶繫緊！！」昱塵低聲命令。

安全帶？我從沒想過要系安全帶。這樣的車速，這樣的亡命狂奔，繫上安全帶，也許心裡會踏實一點吧。我慌張地找到右手邊的帶子，拽緊，扣住。路兩旁的樹飛快向後跑去，這樣的速度竟讓我覺得暈眩。

「昱塵，你也要系安全帶！！」我突然注意到，昱塵的身體隨著車的急轉彎來回晃動，他讓我系安全帶，自己卻沒有系。可這樣緊張的時刻，他如何能有空系安全帶呢？

我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俯身向駕駛座，身體伏在昱塵身側，右手摸索著那條帶子。

「你在幹什麼！！」頭上傳來昱塵的怒吼，「坐回去！！系好安全帶！！一會就要進入市區了，我想他們就不會這樣瘋狂的追趕了！一會我們就安全了！坐回去！快！！」昱塵命令著。我彷彿沒聽見般，依然在摸索著。傻昱塵，這裡的路我比你要了解太多，剛才你錯過的那個岔路，就是通往市區方向的路。你現在走上的這條路，是通向大孤山的，如果持續這樣追逐，不系安全帶，會很危險吧。

夠到了！！我的手終於抓住了安全帶的扣環，我使勁地把帶子扯過來，正準備扣住的時候，突然車再次劇烈顛簸，手中的安全帶又收回昱塵身側！我懊惱地低咒一聲，準備再次俯身。而眼前的一幕，讓我的身體僵硬在那裡。

一輛運山石的大貨車拋錨在路中間，車身完全將路堵死。左邊是山壁，右邊是懸崖。輪胎在地面蹭過，刺耳的剎車聲像把利劍，刺進我耳膜。但車速太快了，快到當我們看到前面的貨車時，已為時過晚。昱塵整個身體向後仰著，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剎車上，挺直。但車子依然已驚人的速度滑向大貨車。我的額，被冷汗浸濕，此刻，腦袋中一片空白。

就在最後車子撞向大貨車的10秒，昱塵突然一把將我圈在懷裡。我的腿隨著身體，打橫放在副駕駛座上，昱塵的身體轉了180度，用胸膛將我的身體護在懷裡。

「雯雯。我愛你。」這是我聽見最後的聲音。然後，砰的一聲巨響，感覺身體被狠狠拋向前面，撞進昱塵的胸膛。

我就那樣窩在昱塵的懷裡，動彈不得。身體像散掉一樣，疼痛。從尾隨而來的兩輛車上，下來了幾個人，他們向失事的車裡不停張望，一邊急著打電話求救，一邊找來工具，試圖撬開已經扭曲變形的車門。感覺，什麼東西溫熱的滴在自己的臉頰，一滴一滴，我努力動了動身體，側身抬頭。又是一滴，滴在我的額頭，順著額頭滑到我的臉頰。鮮血，是昱塵的鮮血，一滴一滴滴下。恐懼一下子襲向我的心裡，我看見，血不斷從昱塵的嘴裡，鼻子里湧出，有些順著昱塵的脖子滑下，有些滴落在我的臉上！

「昱塵，昱塵，你醒醒！！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一會就好了，一會就有人來救我們了！！」我的聲音抖著，淚水混著昱塵的血水，花了我的臉。我努力抽出手，伸向前，捂住昱塵的嘴，鼻，但血還是不停地從我指縫中流出，順著我的手腕，胳膊流向我的身體。「昱塵，昱塵，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你醒醒……」我的聲音漸漸虛弱，最後，連我自己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