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太夫人那吃酒的丈夫

一扇木門，隔絕了外頭的熱鬧，還歸了此間宅落的安靜。院落里，梨花沐浴在如水一般的月光之中；池塘邊，陣陣微風吹來，柳絮花葉在空中飛舞，一股濃烈的酒香混著清新的花草香在院落中徘徊。

「師兄，我已經許多年沒有喝上如此醇厚的女兒紅了，果然，要喝女兒紅，還是大雍陳記的女兒紅最好喝了……」原先說了自己已經吃醉了酒的楚辭，此刻弔兒郎當的拿著一瓶酒，將自己掛在樹上，笑著說道。

謝汝卿就坐在樹下，手中與楚辭一般，也拿著一壇女兒紅，一口一口的往自己的口中灌去。

過了片刻，謝汝卿才開口說道：

「你的女兒生的與你挺像的，尤其是那雙眼睛，那個笑容，幾乎與你一模一樣……我今日，看到那雙眼睛和那個笑容……還以為，看到了十幾年前還與我一起在師父的身邊學習的你……」

楚辭心頭一酸，但還是笑著說道：

「是嘛……那挺好的，這說明我這俊朗的外貌有人給我傳承下去了，不過，我倒是覺得，她更像她的娘親，她的眉眼、舉止、甚至是她說話的口氣，我都覺得很像她，尤其是，她們母女都喜歡遊歷山海，還都喜歡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刻在玉或者木頭上的行為……」

「真的是太像了……太像了……」

「師兄……你知道嗎……我剛剛拿到玉佩的那一刻，我特別的後悔……」楚辭忽然話鋒一轉，十分低落的說道。

「你在後悔些什麼？」謝汝卿問道。

「我好後悔，後悔當年就這樣放她離開我，我竟然信了她，她說，她打完那場仗就會回來找我！她騙我！她騙了我！她再也沒有回來過了……這麼多年！她連一個夢都不曾托給我過！」楚辭說到最後，言語之中多了些痛苦與委屈。

「師兄，我羨慕你，我羨慕你，可以與自己相愛的人長相廝守……我卻只能短短的擁有過她一段時間，我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只能在一個又一個的長夜裡……孤身一人……」

說罷，楚辭便將手中的那壇女兒紅一飲而盡，將酒罈子往樹下一丟，便聽到了酒罈子摔碎的聲音，在安靜的院落之中鬧出了動靜……

謝汝卿此時也將自己手中的那壇酒一飲而盡，走到石桌前，又丟給了楚辭一壇新的女兒紅，隨即，自己也提著一壇酒，翻身上了樹，坐在了楚辭的旁邊，說道：

「羨慕我嘛……我也與你一樣……漫長的等待過一個人回來……」

「師兄，你等了誰？是嫂子嗎？」

「正是……你可還記得……幾年前，我托你做的事情……」

「我記得，那個時候，師兄你我二人本約定好了在那段時間內絕不輕易聯繫，但是，有一日，我卻收到了你的八百里加急……你問我的問題還十分的奇怪……」

「是啊……就是那個時候……」

「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楚辭問道。

謝汝卿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與你說這件事情……」

「我只能這樣與你說……就在我以為，我可以和我心愛之人終成眷屬，廝守終生的時候，某一個清晨的醒來，我便發現……她消失了……她還在……但是她卻不是她了……我等了她好久……尋找了她好久……」

「嫂子現在回來了對吧，我看師兄你看向嫂子的眼中全部都是愛意，我對那個眼神……十分的熟悉……」楚辭說道。

「嗯……她回來了……我希望她……永遠不會走了……不要再走了……」謝汝卿的面上此刻多了幾分愁苦，憂愁的說道。

「會的，師兄，我們師兄弟二人，不會都這麼倒霉的……不會的……」

「如果，老天非要這麼對我們的話，那我們就對這個天道反抗到底！憑什麼！失去摯愛的人是我們!」楚辭忽然指著天說道。

謝汝卿默默把楚辭指天的手按了下去，說道：

「一把年紀了，不要再像十幾歲的少年一樣，做這麼愚蠢的動作，說這樣……的話了，我嫌你丟人。」

楚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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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如箭般劃過天際，在天空之中炸開了一個又一個絢麗多彩的圖案，街上燈火燦爛，燭龍勁舞，人群們的歡喜似乎隨著煙花的出現達到了高潮，顧若素與高啟二人並肩在元樓的頂樓的欄杆上看著煙花。

「今夜，寒意襲人，披上這大氅吧，免得受寒。」

「阿啟，多謝你了。」

「我們兩個人之間，何必說謝謝呢？」

「你覺得，今夜的煙花好看嗎？」

「好看啊，這煙花真的好看極了，我很久都沒有看過這樣好看的煙花了。」

「你喜歡就好，顧顧。」

「顧顧，你知道嗎，在我的印象之中，我們兩個人自從你嫁人之後，好像就再也沒有在一起看過煙花了，今日，倒是要感謝他們二人了，給了我們這樣一個再次並肩同看煙花的機會。」高啟一邊為顧若素披上了溫暖的外套，一邊說道。

「阿啟，你不要這麼傷春悲秋的，好像，我們兩個人相聚，是多難的事情一樣，你日後若是想我了，直接讓人告訴我，我們約出來一塊吃吃飯，游遊園，也不是不成呀。」

「只要你的那些紅顏知己不會介意就好了，尤其是你的夫人。」顧若素笑著說道。

高啟大笑了幾下，隨即說道：

「那顧顧你大可放心，我至今，還是孤身一人呢，家中，從未娶妻。」

「啊？這麼多年了？你還未娶妻？難不成高伯父和高伯母就不會說些什麼嗎，再說了，你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還有元樓這麼大一個產業，按理來說，應當是不愁娶不到老婆才對……難不成……阿啟你……有隱疾？」顧若素說到最後，眼睛還忍不住的往某個部位瞟了一眼說道。

高啟咬牙切齒的拿著自己的摺扇敲了敲顧若素的頭說：

「顧顧，你想到哪裡去了！？你放心，我是一個十分正常的男人……」

「那你為什麼不娶妻啊……」顧若素不好意思的問道。

高啟看了顧若素一眼，隨即說道：

「我說過，我這輩子，只會娶我的心愛之人為妻，若是娶不到她，那我寧願終生不娶……」

「你……」顧若素看著高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顧顧，你不要因此有壓力，這個決定是我自己做的，有你無關，雖然我心悅你，而當初，也是我們兩個人有婚約在身，就差一步，今日在一起成為夫婦的或許就是你我，但是，我不想強迫你。」

「我心悅於你，可是你心悅的並不是我，與我在一起，或許不能夠讓你與謝汝卿在一起那般快樂，我想你做這世上最圓滿最開心的人，所以，我主動選擇了放手……只是，我同你一樣，無法做到與自己不愛的人共度一生……」

顧若素感受到了高啟這幾句話之下隱藏的對原主濃濃的愛意，儘管顧若素並非原主，只是一個旁觀者，但也對高啟這樣對原主幾十年如一日的愛意所打動，幾次張嘴想要轉換氛圍，卻都以不知道該如何說而告終。

高啟很快就看出了顧若素的不自在，遂笑著說道：

「好了，不要愧疚，你要想，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再說了，我家中也不止我一個孩子，傳宗接代的事情，也不必要只指望我一個呢。」

「而且，我一個商人，總是要天南地北的跑生意的，成了家反而是會讓我束手束腳的，這樣就挺好，沒有約束，能夠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我的生意之中，也挺好的。」

「況且，當初好安出生的時候可就認了我當乾爹，咱們可是說好的，我的這些錢財，在我老了之後，都給好安這個孩子繼承，他可是要幫我養老送終的，你可不許反悔哦~」高啟笑嘻嘻的摟住了顧若素的肩膀說道。

顧若素此刻並沒有將高啟推開，而是點了點頭承諾道：

「你放心吧，小六這個孩子除了一個好皮囊以外，沒什麼特別大的優點，但這個孩子還是蠻孝順的，他一定會給你養老送終的，如果他不給你養老送終，回頭，我就把他的小金庫全收了，再把他的腿給打斷。」

「哈哈哈哈哈哈！！！顧顧，你這話，若是讓好安聽見了，他估計又得來與我哭訴，說你不疼愛他了！」

「……」

「……」

「時辰不早了，謝汝卿不在，你一個人帶著這些奴僕回去，我不安心，我親自送你回去吧，今夜，很謝謝顧顧你陪了我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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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若素坐在馬車內，掀著車簾，看著元樓與自己漸行漸遠，看著萬家燈火漸稀，遊人們緩緩回家的場景，不禁心中有了幾分的平靜，且困意就在此刻悄然襲上了顧若素的大腦，不知不覺之中，顧若素的雙眼便慢慢的合上了……

待再次睜開眼時，顧若素的眼前浮現的已經不是街道上遊人漸漸歸家的場景，而是自己熟悉的床幔了。

顧若素躺在床上，心中頗有疑惑，自己怎麼一覺醒來，就在家裡的床上了呢？是誰抱自己回屋的呢？

心中帶著這個疑惑，顧若素輕輕翻了個身，卻發覺身側此刻竟然還是空無一人，謝汝卿竟然到了此時，都還未歸家？！

顧若素下意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喊道：

「來人吶，來人！」

守夜的墨綠聞聲便立刻小跑到了顧若素的身邊。

「主子，怎麼了？！」

「國公爺呢？國公爺難不成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回來嗎？」

「這……奴婢也不清楚啊……門房的小廝來報，國公爺確實是還沒回來的……」墨綠說道。

「那還不快派人去找找看，這都已經是什麼時候了，就算是街道上人滿為患，也應當是到家了才對。」

「是，奴婢這就讓人去尋國公爺回來。」

墨綠說完，便立刻向顧若素行了一個禮，就轉身要出去找人一起去找謝汝卿的下落。

也就是在此刻，一個小廝在門外喊道：

「國公爺回來了！」

顧若素聽到謝汝卿終於回來了的消息，不免有一些激動，趕忙穿了鞋襪，在墨綠的幫助下套上了自己的衣裳后，便直奔著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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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怎麼喝了這麼多的酒？！」顧若素從小廝的手中扶過了喝的醉醺醺的謝汝卿，關心的問道。

謝汝卿此刻面色泛紅，雙眼迷離，下意識的往顧若素的身上靠，一邊靠一邊說道：

「沒怎麼……沒怎麼……我只是想你了……」

「你若是想我，就應當要早點回家來，喝的如此醉才回來，你可還能認得出我？」顧若素從未看過謝汝卿喝成這樣的德行過，不免開口多言道。

「認得出，我認得出……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認得出……絕對不會認錯你的……」謝汝卿說道。

「嗯，好，我信你。」顧若素嘴上這麼說道，但內心還是止不住的為原主抱怨道：

【認得出什麼？我鳩佔鵲巢這麼長的時日了，也沒看你分得出真假啊……】

「你是我真的妻子……是真的顧若素，你一定要信我，我能夠分的出你們的區別的，哪怕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一般無二……所有人都分不出的你真假……我一定可以分得出的……」謝汝卿含糊不清的說道。

「……」

「……」

顧若素一邊不斷的聽著謝汝卿在自己的耳邊不停的嘟囔，一邊和墨綠等人一起把謝汝卿往屋裡扶去，快到門口的時候，謝汝卿忽然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死活不願意踏進屋門。

「怎麼了，快回屋了，外頭冷，來，跟我們進去。」顧若素說道

「我不！」

「為什麼？」

「我不想要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張冰冷的大床上……」

「有我陪著你呢，你不是一個人呀。」

「你……對啊……你回來了……回來了……」

「你不要走了，千萬不要走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了，沒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難受……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謝汝卿忽然抱住了顧若素，隨即，在顧若素的耳邊輕聲說道。

顧若素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濕，顧若素忽然僵硬住了……

【謝汝卿……他這是哭了嗎？為什麼要哭呢？明明……他沒有發現原主離開啊……】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顧若素哄道。

「你一定不要走，我等了你好多年，這麼多年……只有我一個人……真的很累……很累……」

顧若素被謝汝卿這一句話弄得十分不解，她實在不明白，謝汝卿為何要這般說，原主與他，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此刻，顧若素已經來不及深究，因為顧若素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臟此刻忽然痛苦的很厲害……鼻子也是一酸，好像是對謝汝卿的愧意？

顧若素此時緊緊回抱住了謝汝卿，墨綠等人也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只留下顧若素和謝汝卿兩人在如水般的月色之下，緊緊相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