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嘴硬的老大爺
經過一番折騰,病患總算陸陸續續吐出一堆黃褐色的汁液,如婦人所說只喝下了「金銀花露」。
男人悠悠轉醒,看到醫館老大爺的臉頓時熱淚盈眶,止不住劇烈地咳嗽好幾次,令人擔憂。
「行了,給我躺著,別浪費我們把你救回來的勁!」
老大爺皺著眉頭安撫。
病患點點頭,視線移到被押送在醫館旁跪下的婦人,臉色霎時一變,充滿強烈的反抗與恨意。
「咳咳咳、咳咳!」
「哎呀,都說讓你情緒別那麼激動,給我躺著!」
老大爺不耐煩說完,一把將病人再度按下,乾脆將屏風搬到兩者之間做個遮擋。
這一看,再傻的人皆能明白真相——醫館老大爺確實是被誣陷的,而婦人是事件真兇。
婦人作惡證據確鑿,剩下一切交給官府處理。
送走官府老爺,小葯童手裡捏著浸完冷水的帕子、摁在左眼上消腫,笑成一朵可愛的向陽花:「姐姐今天有空來啊。」
他癟著嘴:「我等你好久,在爺爺面前誇過你很多次。」
「姐姐這段時間家裡有事情忙啦。」
許如意捏捏小傢伙的臉。
不得不說,幼崽的臉又軟又嫩,香香滑滑的,像軟軟的糯米糰子,讓人有點撒不開手。
「你就是我家孫兒說的很厲害的醫師?」
老爺子坐在葯庫前頭的木椅上,端起一杯溫茶,撇去表面的浮沫,淡定喝下一口潤潤嗓子,神色間沒有剛才那麼強勁的排斥感。
「是。我今天來、一是想要抓一點補氣血的葯,二是想來探探在醫館是否能接點零工、賺一些錢。」
老爺子道:「按照往常來講,想在醫館做事必須熟讀藥理,並實際操作個七、八年,方能勉強有成為醫師的機會,你如此年輕…」
他沒多說,卻明明白白暗示許如意年紀太小,擔當不住醫師的重要職位。
聞言,許如意失笑:「以我對葯里的熟識,您可以完全放心。如果您不信任我的醫術,可以暫且試用一個月,這並不會為您帶來多大麻煩。而且,我能幫忙解決一些矛盾和有關王家的問題。」
老大爺撇去茶沫的手一頓,佯裝無事引開話題:「你說說,我的錯是什麼?你若是答不出個具體來,別想要醫館這份零工!」
他吹鬍子瞪眼,氣的夠嗆。
行醫數十年,頭一次遭受如此侮辱!簡直是可惡!
這小丫頭,到底懂不懂禮節?!
其實這件事許如意早有託辭,不然不敢堂而皇之說出那番話,不過老爺子僅僅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令人著實哭笑不得。
「我說的有錯,不是在醫術的方面,是指其他的方面。」
許如意意有所指,隨即慢慢例舉:「我知道您醫者人善。以救贖生命為己任,拯救每一個人,儘力治好每一個病,可在人情世故上終究稍遜一籌。您看,今日您的不願多說,浪費了多少早日澄清的機會。」
「那是因為我沒幹過這件事,沒什麼好解釋的!」
老爺子脾氣硬,嘴上彆扭著不承認,心底悄悄聽進了這話,聲音軟下一分、嘆著氣。
「你這小丫頭是懂些事,不過沒用。解決掉這一批,會有數不清的人一個個來搗亂,王家太有錢,我們沒辦法。我老了,沒有更多的精力和新辦法把醫館發揚光大,只求留著一方土地好讓後人繼承衣缽。」
「這個可以交給我呀。」
許如意坦然接上話。
「你有其他的想法?」
老爺子完全不信。
這麼小的丫頭片子能懂一點尋常藥理便不錯了。
「我一直想要一間藥鋪子來做葯膳和藥酒,苦於沒有藥材,更沒有錢支持。倘若我們推廣葯膳藥酒,一定能搶佔王家沒有得到的市場!」
許如意臉上閃耀著光,眼睛里迸發出光彩和靈氣。
「藥酒我知道,可葯膳是宮廷做法,你…?」
老大爺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時間悄悄流逝,許如意表面耐心地等待著最後的宣判,實則手指掐緊了腿,期待自己能穩穩選中。
「在之前,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老爺子道:「你與京中有關聯?」
他神情嚴肅,完全不想沾染上那趟渾水。
「沒有!」
許如意急忙否認。
她眨眨眼:「我親生父母早在我年幼的時死在逃亡路上,留下的記憶並不多。養父母從小待我不好。家裡有點關係的,只有桃花村的屠夫,算我的丈夫。大爺啊,這身世清清白白沒得話說!」
老爺子臉色陰晴不定,待到許如意報完家門,稍微鬆口。
「給你五天時間回去處理雜事。五天後先做一個月,平常幫我撿葯、跟診,價錢照舊。如果幹的好能升上去,干不好就滾蛋!至於葯膳…得空了,你做一頓給我嘗嘗再決定是否推廣。」
「好!」
許如意當即痛快答應,歡天喜地趕著牛車打到回府。
她的未來開啟了第一步。
今日是家中正式搭炕的時間,等許如意回家,裴安和裴二正在院子里攪和著一團黃沙。
「嫂子回來啦!」
裴二高高興興打了聲招呼。
裴安從灶頭上端出一盆子醬餅:「你先吃,我們沒有開始。」
「等等。」
許如意肚子不餓,看向地上鬆鬆散散的黃沙,滿目不解:「你們用這黃沙是?」
「搭炕呀。嫂子你不會沒見識過吧?」
裴二郎爽朗一笑。
「怎麼可能!我是在想為什麼要用沙子。」
這問住了裴二,他也不清楚:「一直是這樣。」
裴安瞧出許如意有話未說,乾脆放下工具:「有不妥的地方?」
許如意解釋:「你們用沙來搭炕,不擔心會塌方?而且沙吸熱快、散熱快,不保溫是其一,再者,就算要來搭,這點沙子不太夠。」
許如意將利弊分析得一清二楚。
裴二郎一拍頭:「要不要我再去後山那兒鏟一點?」
他試探著問,感覺嫂子懂得挺多的,總能被她提醒到。
「哪用得到那麼麻煩。」
許如意指著地上的泥土:「用著泥混著草,要更牢固、更保溫。」
「有這說法?!」
裴二郎大為震撼。
在這裡,各家各戶是用的全是沙子,缺點確實如許如意所說,用不了太久就塌方。
再加上山林里的沙土那麼點,各家各戶長期去挖,久而久之不剩多少,需要在外采、買花一大筆錢。
「真的,我記憶里是這麼搭的。」
許如意堅持自己的說法。
「那試試?反正沙不夠。」
裴家兩兄弟一商定合夥換了計策,這下速度比之前缺沙的時候快上不少,再加連日的好天氣基本完工,當夜請了唐晨一併來吃一頓朋友間的席。
柴火在炕道理猛烈燃燒,對著窗戶飄出渾濁的塵屑與煙灰。
一張炕熱乎乎的,剛躺上去已經有與周公相會的睡意。
唐晨舒舒服服撐了個懶腰,不舍地坐直身子:「裴哥,你家的新炕未免太舒服,我家的該換換了…」
「我們用了如意提供的方法。」
不知不覺間,裴安對許如意的稱呼親昵不少。
「嫂子懂這個。」
唐晨瞳孔一縮。
等吃完晚飯,他徹底賴到炕上不想走了,根本趕不動。
「裴哥,你幫我過去換個炕吧,你家裡真的舒服,我要是陪我阿娘種完田回來,保管粘床睡,哪裡會被冷風吹醒?!」
唐晨生怕人不同意,求救的眼神轉向許如意:「嫂子,你幫幫我,我願意給錢的!十文?二十文?我有點閑錢,你讓裴哥和裴二幫我搭一個唄,材料費我願意出。」
有這種好事!
許如意心中一喜,天降橫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