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傷痕纍纍生退意,夜半會見韓子征

第13章 傷痕纍纍生退意,夜半會見韓子征

翌日

「別動,你還在發燒。」

顧七抬起手,大臂處傳來刺痛,才想起昨日自己受了傷。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扯著發乾的唇,輕聲道:「晏大夫,我快要渴死了。」

「逞能的時候,還以為你無堅不摧。」晏楚榮倒了碗溫水,扶起顧七緩緩飲下。

一股甘甜潤到喉嚨,嗓子也不疼了。

顧七躺下嘆了口氣:「唉,柳小姐是因為我掉落水中的,況且情況危急,哪來得及喊別人。」

「戎狄說,現場除了一支射出的袖箭,再無其他,怕是查不到蹤跡了。」

聽著晏楚榮的話,顧七陷入了沉思。

她盯著床上的帷幔,又梳理了到郡州之後發生的事情。

過後,無奈地笑了笑:「怕是這位鎮國親王,疑慮未消啊。」

晏楚榮心下一驚,雙手握拳,起身便開始收拾東西:「我這就安排你回去。」

「你這是做什麼?」顧七一急,直接坐起身來,涼氣入喉,引起陣陣咳嗽。

晏楚榮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移到床邊:「你躺好!」

「你聽我說,咳咳...」

顧七抓住他的衣袖:「元哲本就多疑,加上那日我們交手,懷疑我並不奇怪。我若逃,怕是還沒出這郡州城,便成亡魂了。眼下,我們必須沉住氣。」

晏楚榮拍了拍顧七的後背,待她止住咳嗽,將被子往上抻了抻:「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什麼事?」

晏楚榮放低聲音說:「韓子征來了。」

「什麼?」

「你先躺好!」

顧七迅速躺下,被子蓋住臉,只探出好奇的眼睛。

「昨日我提前離席,便是去見他。本打算安置后,今晚帶你一起去,沒想到遇到這種事。」

「我這小傷,不影響。」

晏楚榮徹底黑了臉。

顧七閉了嘴,不敢再搭話。她怕極了晏楚榮生氣的模樣,那眼中柔情全無,剩下的都是慍怒。

見顧七不再說話,晏楚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說安排你離開,並不是賭氣的話。元哲心思縝密,又生性多疑,你不是他的對手。若撤出,今晚是最佳時機。」

顧七猶豫了。

倒不是怕。

而是「韓子征」三個字,直接擊穿了她的心防。

若回去,便能長久陪在韓子征身邊。

可暗棋撤出,棋局就廢了。

他會失望吧...

顧七整個腦袋埋入被子里,咬了咬牙:「不了。」

晏楚榮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隔著被子拍了拍:「那今晚你不要去了,免得風寒加重。」

「那不行!」顧七擦了一把眼淚,從被子里鑽出來。

「唉,」晏楚榮嘆了口氣,把葯端了過來。「先喝葯吧。」

她接過葯碗大口吞咽,不一會便咂出苦味。

晏楚榮直接將蜜餞塞到顧七口中:「休息會吧,晚上我來喊你。」

是夜

朦朧中,好像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肩膀,顧七揉了揉眼,方看清來人。

「你怎麼才來。」

「多穿點衣服,外面冷。」晏楚榮甩下一句話,便走了出去,站在門外。

顧七打了個哈欠,起身套了個大氅,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晏楚榮騎著馬,在後面摟著他,也並未覺得有多冷。

不知走了多久,繞了好幾條街道,到了一片林子,清冷的月光照在這片樹林上,顯得格外鬼魅。

「下來吧。」晏楚榮轉頭說道。

顧七下了馬,見前面幾步之遙,韓子征在月光下負手而立。

不遠處的樹影下,一個人牽著兩匹馬。

「主人!」

韓子征轉過頭,笑著張開雙臂。

顧七快步跑了過去,全然沒有聽到晏楚榮的碎碎念...

月光下,兩個人緊緊相擁。

韓子征將下巴抵在顧七的脖頸,對著她的耳朵喚了聲:「小七。」

顧七的眼淚瞬間奔涌而出,嚎啕大哭。

韓子征笑了起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

見晏楚榮走過來,韓子征鬆開手,兩個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顧七穩了穩心緒,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鼻涕眼淚。

「臭丫頭,跑過來的時候還踩了我一腳。」晏楚榮並未看韓子征,而是直接走到顧七面前,抬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也不知道你這個主子有什麼好,讓你來這受苦你還想他。」

韓子征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從懷中掏出個小包裹,遞給顧七:「想你在這恐吃不上這氂牛肉乾,便給你帶了些。」

她欣喜接過,小心翼翼地放到懷中。

「時間不多,還是少一些寒暄吧。」晏楚榮在一旁冷語。

韓子征「嗯」了一聲,抬了抬手,不遠處的隨從跑過來,將包裹遞到他手中,又跑回原處站立。

「小榮說,元承熙要你三月出治水詳策,此次前來,正為此事。」

韓子征從包裹中拿出一個捲筒:「這個你拿著,找個時間拓下來。」

顧七謹慎接過,點了點頭。

晏楚榮看著顧七一言不發,皺了皺眉。

韓子征只是上下打量著顧七,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有件事,需要跟你商量。」晏楚榮不再沉默,指著顧七沖韓子征說道:「她經驗不足,恐不是元哲的對手,實在不行,撤出來吧。」

韓子征看向晏楚榮,眼中沒有一絲退讓:「我相信她。」

「暗棋那麼多,為何不換個更合適的?」

「我們不要再討論沒有意義的事情。」韓子征擺了擺手。

「元哲多疑,青州已經刺殺過一次,況前幾日盜朱令,二人交過手。」

韓子征驚訝地張了張嘴,一把拽過顧七:「他傷了你?」

顧七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晏楚榮直接抬起她受傷的胳膊,疼得她「嘶」得一聲。

韓子征看著顧七,許久,吐出一句話:「我尊重小七的意願。」

顧七抬起頭,見韓子征的眼中,似乎有猶豫和心疼。

「我決定,留下來。」

「好一個主僕情深。」晏楚榮嘲諷道。

「小七,我跟小榮還有些事情要談。」

顧七點了點頭,一個人移步到栓馬的地方。

韓子征盯著離開的背影問道:「那葯可有讓她按時服用?」

晏楚榮的怒火被瞬間點燃!

他直接撲了上去,薅住韓子征的衣領:「她被刺殺你不問,反而問有沒有讓她吃藥?在你心裡,她到底算什麼?」

韓子征轉回視線,直視著晏楚榮:「你何時變得這麼不冷靜。」

晏楚榮咬牙切齒道:「她命懸一線的時候,我就後悔這個決定了!」

韓子征一怔,眼神開始躲閃:「小榮,她這步棋,至關重要。我答應你,事成之後,還她自由。至於元哲,我來解決。」

晏楚榮眼眶發紅,緩緩鬆了手:「好。」

「小榮,」晏楚榮轉過身剛要離開,身後又傳來韓子征的聲音:「替我照顧好她。」

「我會照顧她,但不是替你。」

顧七站的地方有點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但看那陣仗,像是在爭吵。

兩人背對而走,韓子征駕馬離開。

晏楚榮則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顧七把韁繩遞了過去:「你怎麼了?」

「沒事,走吧。」晏楚榮接過韁繩,帶著顧七回了柳府。

翌日

一行人送到城門口,戎狄騎上馬揮了揮手,馬車緩緩前行。

「回去吧。」晏楚榮將外袍披在顧七身上。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顧七心裡壓著的大石,像是被搬走了。

柳紀綱盯著顧七問道:「裴大人接下來什麼安排?」

顧七看向柳紀綱,似乎對自己頗有敵意。

她禮貌地笑了笑:「叨擾這麼久,今日也該回翰林院了。」

「哦?那柳某幫您安排馬車。」

「不必了柳大人。」

晏楚榮上前一步:「草民今日本打算向柳大人辭行,不如我跟裴大人同路。」

柳紀綱捋了捋下巴的鬍鬚,面露笑意:「既如此,柳某便不再多留,如有需要,隨時來府上。」

「多謝柳大人。」

回到柳府,正收拾東西時,身後傳來丫鬟小翠的聲音。

「裴公子,您這是要走?」

顧七轉過頭,柳湘凝站在門口。

「柳小姐。」

「裴公子,」柳湘凝的臉又紅了幾分。「那日,多謝裴公子相救。」

「小事,小事。」

柳湘凝追問道:「怎麼突然要走?」

「也不是突然,傷已無礙,是時候回翰林院了。」

柳湘凝「哦」了一聲,低下頭不再說話。

顧七見她略有傷感,也不知該如何寬慰。

從桌上抄起韓子征給自己的肉乾,塞到柳湘凝手中:「這個送給你,很好吃的。」

「多謝。」

「叨擾多日,非常過意不去。」顧七將包袱放到背上,朝柳湘凝深鞠一躬:「感謝柳小姐多日款待,今晨已經跟柳大人說過了,就此別過。」

柳湘凝緊攥著手上的包裹,咬了咬唇,臉紅的要滴出血來。

「我們該走了。」晏楚榮在外面喊了一聲。

「那麼...再見。」顧七再次抱拳。

柳湘凝識趣地站到一邊。

「裴公子!」

聽到柳湘凝的呼喊,顧七回過頭來:「嗯?」

柳湘凝沉默片刻,最後吐出兩個字:「保重。」

顧七咧嘴笑道:「好。」

陽光穿過廊檐,打在顧七和晏楚榮的身上,兩個人的後背閃出耀眼的光亮。

顧七轉過頭,沖晏楚榮說著什麼。

清風拂過,鬢邊的一縷青絲迎風舞動。

顧七大笑起來。

柳湘凝看呆了眼,不自覺地跟著笑了起來。

再回到翰林院,周圍的人都變得拘謹客氣,三兩個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屆時一年紀稍長的男子走了過來,顧七行禮道:「沈大人。」

「回來了。你的房間,做了調整,稍後讓常彬領你過去,你的一應物品也已經搬進去了。」

「好。」

待沈大人走後,常彬接過顧七的包袱,領著顧七朝翰林院後面走去。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是有什麼事情嗎?」

常彬笑了笑說:「沒有什麼事,那日賊人被射殺,你被嚇病了,其他人都擔心再出現這種情況,夜間偷溜出去喝酒賭錢的都老實許多。」

「那怎麼看到我都怪怪的。」顧七向周圍看了看,似乎都在偷笑。

「哦,」常彬剛想說什麼,下一瞬卻捂著嘴笑出了聲,隨後說了句:「抱歉。」

「所以,」她站住腳,一隻手扒住常彬的肩膀:「你們在笑什麼?」

常彬忽然湊了過來。

「你看什麼?」顧七皺著眉頭,有些不悅。

「你這副容貌,陽剛不足,陰柔過盛,可惜啊可惜,生做男兒身。」

「什麼意思?」

常彬左右看了看,附耳問道:「你是不是,哲王殿下養在外面的男寵?」

「你胡說八道什麼?」

「你跟我來。」常彬拉著顧七的胳膊往前走。

穿過三四條長廊,一個寬敞、乾淨的院落赫然出現在眼前。

顧七愣住了:「這是?」

「這是哲王殿下,特意為你準備的。因你生來體弱,恐我們衝撞了你。這下可以跟我說了吧?是不是哲王殿下跟你...」

顧七惱吼:「沒有的事!」

常彬不再看玩笑,跟著顧七將院子大體觀賞了一番。

顧七心下犯疑,這院子雖好,卻遠離後宮和翰林院,七彎八繞,周圍不是兵器庫,便是浣紗房。

「這個院子是?」

「原是哲王殿下幼時住處,先皇念其年幼,又甚是寵愛這個弟弟,特准哲王能夠回宮小住。」

顧七喃喃自語道:「怪不得。」

與其說是關心,還不如是孤立。這附近空曠,探聽消息越來越難,況且周圍都是元哲的人,恐怕自己已經被監視起來了。

「什麼?」常彬又探過頭來。

「別往下流了想,我跟哲王殿下,一點關係都沒有。」

「信你!」常彬抬起手搭在顧七肩膀上,笑嘻嘻地說:「等你飛黃騰達,可別忘了兄弟我啊!」

「沒正行。」顧七剜了他一眼,走進屋內。

東西一應俱全,自己之前帶進來的行李也已妥善安置。

「這些都是誰收拾的?」

「哲王殿下走之前,帶著人過來整理的。」

「哦。」

「我還沒見過,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給一個小小的翰林院學士收拾房間。也難怪大家有諸多議論了。」常彬在屋內走了走,將顧七的包袱放在桌上:「你大病初癒,還是多休息吧,我就回了。」

「好,多謝。」

待常彬走後,顧七將房門關了起來,打開了包裹。

除了幾小瓶丸藥和幾件衣服外,還夾著一套夜行衣。

「好在留了個心眼。」顧七將夜行衣取出,放到了床下,又拎了兩個大箱子擋在外面。

晚飯過後尚有段時間,顧七決定出去走走。

院子左面是兵器庫,門口四名守衛;右面是浣紗房,幾個婢女圍著池子浣洗衣物,旁邊還有幾個人在晾曬,各宮婢女來來往往。

顧七留意一陣,發現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都有意繞開了小院。

若這小院鮮少有人過來,倒也確實是個清靜之地。

回到房中,翻出韓子征給交給自己的治水詳策,坐在桌前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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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朵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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