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得見天子獲朱令,親王遇刺險喪生

第14章 得見天子獲朱令,親王遇刺險喪生

晨起早飯過後,一個小太監過來傳話:

「裴大人,陛下召您去御書房。」

顧七草草收拾一番,將昨夜未拓完的治水詳策收好。

行至御書房門前,小太監停了下來:「裴大人進去吧,奴才在外面候著。」

「有勞公公了。」

顧七正了正衣冠,輕推開御書房的門,見元承熙背著身子,站在書桌前。

「參見陛下。」

元承熙轉過身來,見顧七穿著稍大的官服,俯首跪坐。

「起來吧。」

顧七起身,微微頷首,垂手而立。

「那日御書房遭竊,刺客跑到翰林院,害你受傷,如今可大好了?」

「臣已無礙,多謝陛下掛懷。」

元承熙雙眼微眯,盯著顧七問道:「你跟皇叔相識很久了?」

「臣與哲王殿下乃是一同從青州趕來,此前並不相識。」

「哦?」元承熙轉過身去,伸手撫摸著當日燒毀的匣子:「宋廉說,你們前幾日有過宴會?」

宋清瑤是宋廉的愛女,宋廉知道宴會並不稀奇。

只是為何今日元承熙偏提起這個?

顧七順著話答道:「回陛下,確有其事。」

「可有什麼人參加?」

「柳府開宴,邀請了宋大人之女宋清瑤、李大人之女李穆禾、趙將軍之子趙德勛,還有錦香閣的花魁,鳳楚纖。」

元承熙冷著臉,似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還有呢?」

顧七思索一番,輕抬頭看向元承熙。

他背對著自己,看不出什麼情緒。

「當日柳大人有參加,還有三位大人,從未見過面,臣認不出。」

元承熙冷哼一聲道:「與哲王在書房議事,竟連對面是誰都不清楚?」

顧七聰慧至極,當下反應過來!

她「哐當」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明鑒,那日臣並未去書房,實在不知這後面的事!」

元承熙轉過身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顧七。

「起來吧。」

顧七起身,抬手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

「這個給你。」

顧七恭敬接到手中,竟是那日所盜朱令!

「陛下,這是?」

「朕6歲之時,曾見過親王逼宮,皇叔之間爾虞我詐,如今只剩哲王。先皇已去,哲王最近心思越發活絡了。」

顧七攥緊朱令,應聲道:「臣,願為陛下分憂!」

元承熙露出滿意的微笑。

他背過手走近一步道:「朕見你兩次。一次在朝堂上,你跪地垂首,沒有細細看過你。這次抬起頭來。」

顧七忐忑地抬起頭來。

這也是顧七第一次,直視瀾國皇帝。

近在眼前的天子,年紀比元哲要小,白嫩的臉上還存著稚嫩的氣息。

卻偏偏在唇邊留起鬍鬚,沒有了少年時期清澈的眼神,多了些權謀算計。

高挺的鼻樑,薄唇勾出一抹笑。

「也難怪,哲王會願意親近你。」

「什麼?」顧七回過神來。

「無事。」元承熙停下了打量的目光:「裴啟桓。」

「臣在!」

「朕對你寄予厚望,莫要辜負。」

「臣,效忠陛下,必盡心竭力,窮盡一生!」

就在這時,門外的小太監喊了聲:「陛下!」

「進來。」

顧七將朱令收起,只見小太監從外將門推開,後面跟著——戎狄?

「陛下!」戎狄緊走兩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戎將軍?」元承熙一臉驚詫,「你不是陪皇叔回青州?怎如此狼狽?」

戎狄抬起頭來,塵土混著眼淚,在臉上印下條條痕迹,身上、手上更是沾滿了鮮血。

「臣有罪!未能保護好哲王殿下!我們在路上遭遇埋伏,哲王殿下,哲王殿下受了重傷!」

元承熙大為震驚,直接撲上去拽著戎狄問道:「他現在何處?」

戎狄已泣不成聲。

元承熙急得雙眼通紅,「啪」得一聲!甩了戎狄一個巴掌!

「朕在問你,他人呢!」

「在,在築邸小院!」

元承熙將戎狄拉起,沖小太監喊道:「速速喊來太醫院所有太醫。」

語畢,小太監奪門而出。

元承熙拽著戎狄往小院方向跑,跑了幾步,忽想起什麼似的,改為疾步而行。

顧七被剛剛的一幕驚呆了。

回過神來,趕緊追了上去。

剛踏入小院外石子路,便看到一路上的血跡,直接延伸到小院。

待趕到之時,太醫院的御醫們早圍在了床邊,開始商討治療之法。見元承熙來,紛紛起身道:「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皇叔狀況如何?」元承熙大手一揮,免了跪拜禮,急匆匆走到床邊,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元哲。

「身上多處外傷,一路趕回失血過多,四肢厥冷神志不清。重傷則在胸口那一箭,若強行拔出,恐藥石無醫。」一名老御醫說道。

「如何醫治?」見太醫們沉默,元承熙怒火中燒:「說啊!」

「這...」旁邊一名中年男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答道:「只能是先養氣血,再做進一步處理,但箭頭停留在傷口一刻,便多了幾分感染的風險。」

元承熙皺起眉頭不再說話,周圍死一般的沉寂。

「現在著手,尚有幾分希望,再耽誤下去,怕是華佗在世也無濟於事。」

元承熙低吼道:「誰在說話!」

顧七抬頭望去,見一名醫者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晏楚榮?!

戎狄在晏楚榮旁邊,朝著元承熙的方向跪了下來:「陛下,這位是晏大夫,因情況緊急,臣恐宮中人手不夠,恰遇晏大夫在東街,便自作主張帶了過來。」

元承熙沉了口氣,看向晏楚榮道:「可有把握?」

「六分。」晏楚榮上前察看一番后,說:「再耽誤,怕連三分都不到了。」

「如何醫治?」

「『腹罨療法』或可一試。」

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隨後老御醫開口道:「曾聽聞《元史》記載,將受傷之人填入牛肚中,以血止血,但此法自開朝以來從未用過,只怕...」

「眾卿可還有別的高見?」元承熙冷眼掃過去,眾人鴉雀無聲,再次陷入沉寂。

「就依晏大夫所言,若皇叔成功脫險,必重重有賞!」

眾人散開,兩個小太監將元哲從床上扶至院中,戎狄揮刀將牛肚剖開,掏出內臟。

顧七從未見過如此情景,見血大量噴涌而出,眼前一黑,再也不知後事如何。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時,天已接近黃昏。

「醒了?」

晏楚榮端過一碗葯,遞到顧七面前。

顧七接過葯碗:「元哲怎麼樣了?」

「死了。」

「什麼?」

葯還沒咽下去,直接嗆得咳了起來!

苦澀的味道彌散在口中,噁心得想吐。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怎麼不激動?你把...」顧七的聲音高了幾度,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隨後壓低了聲音道:「你把鎮國親王治死了,不是等著問罪呢嘛!」

說罷便要起身,卻被晏楚榮一隻大手摁住肩膀。

「你坐好。」

「沒時間了,趁現在,你快跑!」顧七掙紮起身,剛站起來,便感到一陣眩暈,「咣當」一聲摔坐在榻上。

晏楚榮趕緊扶住她,寬慰道:「放心吧,剛剛是嚇唬你的。」

「什麼意思?」

晏楚榮朝著裡屋努了努嘴:「在裡面,還喘著氣兒。」

顧七歪過身子,探著頭向裡屋床榻上望去。

見元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晏楚榮起身將葯碗放到桌子上:「失血過多,現在很虛弱。但以他的體質,個把月蘇醒不是問題。」

「戎狄呢?」

「他連日奔波,累倒了,現在別處休息,有其他太醫照料。」

聽了晏楚榮的話,顧七總算放下心來:「呼,那就好。」

此時,門口響起了陣陣敲門聲。

晏楚榮起身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白凈的小太監:「什麼事?」

「陛下讓奴才來問問情況,哲王殿下和裴大人,可好些了?」

「裴大人剛醒,哲王殿下還在昏迷中。」

「那就有勞晏大夫照顧了,奴才告退。」

顧七坐在外間榻上,聽著腳步聲一點點走遠。

直到外面再也沒有動靜,才開口和晏楚榮議論道:「也不知道元哲到底經歷了什麼,居然受這麼重的傷。」

晏楚榮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

他笑了笑:「沒事。」

「阿啾!」突然一陣寒噤,顧七打了個噴嚏。

晏楚榮將身後的被子扯過來:「雖吃藥造成體虛,卻也不至於引起別的病症,怎麼如今動不動就暈?」

「許是見不慣這種場面,不是什麼大事。」

他沒有回應,只是眉頭深鎖,若有所思。

「你怎麼了?」顧七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沒事。」晏楚榮回過神來,開口道:「這兩天我會比較忙,你在這宮中,要處處小心。」

「今日見你跟御醫們在一起,我還以為你進宮了。」

「進宮陪你不好么?」晏楚榮一改陰霾,眉眼含笑。

顧七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好,但在宮中太束手束腳,倒不如在外面,行動更便宜。」

「我也是這樣想,前段時間在東街租了個院子,連帶著前面的鋪子一起租了下來。」

顧七讚許地豎起大拇指:「東街挨著城門,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

「且看看明日他情況如何,若無性命之憂,我就回去了。」

「好。」

翌日

剛用過早飯,一個年級稍長的太監便到了小院:「裴大人,晏大夫,陛下召二位去御書房。」

「有勞。」

顧七和晏楚榮跟在太監身後,朝著御書房方向走去。

「二位進去吧。」

推開門,見元承熙坐於桌前看書,二人忙上前兩步跪地行禮。

「起來吧。」元承熙放下書道:「晏大夫,皇叔的病情如何?」

「回陛下,性命無礙,但因哲王殿下傷勢過重,尚需一段時間細細調養。」

「晏大夫醫術高超,可考慮來太醫院?」

「陛下榮恩,乃草民之幸。然草民志不在此,更願隱匿於鄉野,為黎民百姓獻一份力。」

元承熙笑了笑說:「既如此,朕便不強留晏大夫了。衛禮!」

那太監推門而入:「陛下!」

「晏大夫救人有功,賞黃金萬兩,另將柳府旁邊抄沒的府邸賜予晏大夫,安置妥當后回來。」

「奴才領命。」

「謝陛下!草民告退。」

原來這貼身大太監,名喚「衛禮」。

顧七站在原地,看著衛禮將晏楚榮領了出去,又將御書房的門關了起來。

「裴卿昨日嚇得不輕,想必是沒見過此等場面。」

顧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陛下見笑了。」

「無妨。」元承熙擺了擺手,說:「如今皇叔重傷未愈,還需要在宮中多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便由你來照顧。」

「陛下,這...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元承熙挑了挑眉,從上到下掃了顧七一眼:「難不成你還怕朕這位皇叔,占你便宜?」

顧七的臉紅了起來:「不是,我...臣遵旨。」

元承熙笑意散去,恢復了嚴肅模樣:「這是你親近皇叔最好的機會,裴卿,莫要辜負了朕這番期望。」

顧七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若有疑慮,但說無妨。」

顧七鼓了鼓勇氣,開口問道:「若陛下想除掉哲王殿下,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救他?」

元承熙坐回桌前,哂笑一聲。

「在你眼裡,朕是這般不擇手段之人?」

「陛下恕罪!」

「皇叔受傷,你未曾面露擔憂,如今又問朕這番話。朕倒也放心了。」元承熙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朕雖疑皇叔不忠,卻始終沒有依據。若他真是一片丹心,朕會為今日沒能全力救治而後悔。」

「陛下宅心仁厚,是臣小人之心,還望陛下恕罪!」

「起來吧。」

元承熙並未怪罪,反而對眼前這個人有了些許欣賞。

還以為裴啟桓是個鑽研治水的書獃子,眼下看來,他大有用處。

而此時,裴啟桓的忠心,依然需要考量。

元承熙並未深言:「這朝堂之上,臣子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朕只能寄託於你,旁觀者清,只有局外人才能看清一些東西。」

「臣,定不辜負陛下囑託!」

且說那日晏楚榮匆匆出宮后,謝過宮人,自己並未直接回府,而是朝著東市的租鋪走去。打開門又從裡面將門鎖上,自己往院內去了。

「你不該救他。」床上的人身上纏好紗布,緩緩穿上衣服說道。

晏楚榮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你太莽撞了。」

「可惜他沒死。」床上的人起身,走到外間,那人正是韓子征。

「出城便遇刺,他若死了,元承熙必定搜查整個郡州城,你在郡州還能活得下去?」晏楚榮將藥箱放好,又端過一碗湯藥說道:「若不是她幫你吊著命,只怕你等不到我回來。」

一女子立於房中,始終沒有說話。

韓子征接過碗,將湯藥一飲而盡。又看了一眼那女子笑道:「巫卓擅用毒,卻沒想到她也懂醫。」

「主人過獎,略懂皮毛。」那女子雙手交叉於胸,微鞠了一躬。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晏楚榮拿回葯碗放到桌子上。

韓子征道:「自然是回去了。」

晏楚榮沒有看他,只坐在桌前,思索一番后,回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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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朵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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