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楚榮約見濟善堂,棋差一著被看穿
回到小院休憩片刻,李冒便拎著食盒過來了。
「方才有人來傳話,正遇著奴才,便讓捎句話。說是一位晏大夫,讓您抽空去濟善堂拿葯,順便付一下上個月的診金。」
顧七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可還說了別的?」
李冒想了想道:「再沒別的話了。」
「哦。」
「大人先用膳吧,晚些奴才再來拿食盒。」
「李公公。」見李冒要走,顧七忙起身攔住了他。
將每道菜都撥了一些到桌上的空碗中,又將剩下的悉數放回食盒,遞給李冒:「我等下吃完要出去,恐公公來時不便,我也吃不了太多,這些您直接帶回去吧。」
李冒接過食盒:「那奴才去備輛馬車。」
「有勞公公了。」
待李冒走後,顧七火速打掃了碗中的吃食,裹了一身厚衣服,外面又套了個大氅。
出了小院,正遇上一人趕著馬車過來,便徑直乘坐馬車出了宮。
行至東街,打聽了幾個街邊小販,總算到了晏楚榮的「濟善堂」。
才剛走進鋪子,便看到晏楚榮站在葯櫃前,寫著什麼。抬起頭見到顧七,微微一笑。
「傷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站那別動。」
顧七呆站在門口,不知何意。
晏楚榮低下頭快速寫了幾筆,將紙遞給了旁邊的小葯童。葯童接過轉身去配藥,自己則朝顧七走了過來。
「你腿腳不便,還是我扶著你吧。」晏楚榮攙著顧七往裡走,滿屋的葯香,直往鼻子里鑽。
「你明知我受了傷,還偏找人傳話讓我到這裡。」
他稍稍彎腰,低聲道:「可不是我喊你來,是宋廉要見你。」
「宋廉?」顧七皺了皺眉。
自己和晏楚榮的關係,並無人知曉,宋廉為何約在這裡見面?
晏楚榮並未多言,帶著顧七直接向內院走去。
待二人進了內院,葯童便將二道門關了起來。
雖是一個大院,被晏楚榮如此修繕一番,倒像是分成了兩個獨立的院子,外面熱熱鬧鬧,裡面冷冷清清。
顧七站在門口,看著宋廉在屋內飲茶。
「不知宋大人,約我到此處所為何事?」
宋廉並未抬頭,緩緩將茶盞放下道:「咱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不必如此劍拔弩張吧?」
顧七心裡一慌,看向晏楚榮。
晏楚榮眯了眯眼,盯著宋廉:「宋大人是何時知道的?」
「知道什麼?」宋廉故作疑問。
晏楚榮笑道:「既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又何必故弄玄虛呢?」
宋廉掃了顧七一眼,淡淡說道:「韓忠派過來的人,是不會輕易跟一個半路相識的人,推心置腹的。」
顧七與晏楚榮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詫。
自以為是的偽裝,或許,早已被人看穿。
晏楚榮皺了皺眉,輕吐出一句:「棋差一招。」
顧七恍然大悟。
從青州刺殺,到郡州試探,元哲始終半信半疑,不停地試探自己。
想到這裡,腦海中又浮現出盜朱令那晚,元哲拉起弓箭,月光照到他半張臉,陰狠異常的模樣。
顧七不禁打了個冷顫:「那份名單,是假的。」
宋廉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誤打誤撞有人頂包,你早死在宮裡了。」
「這些你怎麼不早說!」
「從青州回來,他始終盯著咱們,」宋廉黑著臉道:「我不好跟你有過多交往,本以為你們會按兵不動,哪知道惹出這許多麻煩!」
顧七怒火中燒:「那宋大人此次前來,又所謂何事?」
「我來是要告訴裴大人一聲,」宋廉起身整了整衣衫:「做好分內事,旁的勿要插手。」
「說清楚些!」顧七有些急躁。
「你今日面見聖上,挑撥他們叔侄關係了?」
「元承熙召見了你?」
「那倒沒有,」宋廉拿手撇了撇嘴角道:「不過下了道口諭,去了趟柳府。」
「可遇見什麼?」
「這你不該知道。」宋廉看向顧七,那神態中透著一股不屑。「老夫得去接瑤兒了。」
他走到顧七身側停下,話語中帶著一絲嘲諷:「若雲國皆如裴大人這般智謀,也不必再謀划些什麼了。空有匹夫之勇,難當大任。」
「你!」顧七握緊匕首,想衝上去,卻被晏楚榮拉到一邊。
「記住老夫的話,做好分內事。元氏叔侄的關係,遠沒有你看到的這麼簡單。」
看著宋廉揚長而去,顧七被羞辱得滿臉通紅,腳下有些站不穩。
「怪不得韓子征說,我不該救元哲。此人城府太深,恐不是對手。」
「那又怎樣,」顧七抹了一把快要掉出來的眼淚,憤恨道:「早晚,我要他命。」
晏楚榮嘆了口氣道:「現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你不信我?」
晏楚榮轉頭看向顧七,眼中藏著幾分火氣和無奈。
過後,他閉上眼長舒一口氣道:「時候不早了,先回去歇著吧。」
這是第一次,不歡而散。
晚間,濟善堂來了一位熟人。
「哲王殿下。」
元哲解開身上的大氅道:「晏大夫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晏楚榮起身,周圍的葯童悉數散去。
一個白凈的葯童將兩盞熱茶奉上,隨後也退至內間。
「不知哲王殿下大駕光臨,有點亂。」
元哲笑道:「這有何妨,晏大夫這裡葯香撲鼻,別有一番滋味。」
「殿下前來,所為何事?」
元哲才剛拿起茶盞,還未送到嘴邊,聽到晏楚榮的話,趕忙回道:「自本王受傷之日起,還從未正式上門道謝。今日前去柳府,本想著去晏大夫府上問候,不想家中無人。」
晏楚榮勉強擠出個微笑,說道:「勞殿下掛牽,恩賞已經足夠,殿下也不必時時掛在心上,救死扶傷,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嗯。」元哲喝了口茶,二人無話。
干坐了一會兒,元哲起身道:「本王近日有些不適,傷口處時有疼痛,想讓晏大夫看一看。」
晏楚榮伸過手號起脈來,又輕扯開他衣衫一角,看了看傷口道:「不是什麼大事,傷口有些化膿,我去拿點葯來。」
走到葯櫃前,攤開幾張牛皮紙,又轉身翻找。配藥之時,心神有些恍惚,手中握著一個白瓷瓶,想想白日宋廉的話,晏楚榮咬了咬牙,準備將粉末倒在葯中。
「有勞晏大夫了。」
不遠處傳來元哲的聲音,晏楚榮抬眼望去,元哲正看著屋內牌匾,上面刻著幾個大字:「醫者仁心」。
晏楚榮嘆了口氣,把瓷瓶收入袖中,將藥包好拿給元哲。
「多謝。」元哲起身接葯,才剛要坐下,便聽到晏楚榮的話。
「天已黑了,殿下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為好。」
「哦,正是,叨擾了,晏大夫早點休息。」
晏楚榮行禮道:「殿下慢走。」
元哲尷尬地笑了兩聲,放下一錠金,駕馬離開。
且說顧七,回到築邸小院后,心卻怎麼都靜不下來。
原來元哲時而親近、時而疏遠的態度,竟是徘徊在信任與試探之間。
「呵,老謀深算。」顧七本就被宋廉的話惹得心裡不快,加上與晏楚榮不歡而散,更是燥得很。只得頻頻喝水,沖一衝心裡的無名火。
正敲著桌子不知做些什麼,瞥到元哲早晨換下來的外衫,裡面似乎夾著什麼東西。
顧七走過去將它掏了出來,竟是一張字條。小心展開,裡面只有四個字:「並無不妥。」
字跡娟秀,似乎是女子留下的。
「並無不妥,指的是什麼?」顧七將字條放回,卻始終不解其意。
何不趁他今日外出,徹底翻一翻!
顧七總算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她打開衣櫃,又從床下將兩個大箱子搬出來打開,特意將裡面的衣服弄亂,取了幾件自己的衣衫放在外面。又到床榻上搜尋一番,並未發現夾藏的東西。
難道有暗格?
顧七掀起被褥,敲了敲木板,又敲了敲衣櫃底層,一無所獲。
聽到院外石子響,有人來了。
趕忙將被褥放好,不緊不慢地整理衣衫。
「你在做什麼?」元哲拎著兩包葯,站在門口。
「殿下回來啦,有點冷,臣想把那箇舊的羊絨襖拿出來換上,一時間竟忘記放在哪兒了。」顧七扒拉著亂糟糟的衣服,從一個凳子上抽出來道:「原來在這!」
元哲看了看滿屋狼藉,嘆了口氣。
不知為何,見到元哲,顧七瞬間慫了,她趕緊用腳趟開一條道:「沒事殿下,很快收拾好。」
元哲坐到床邊,指著周圍亂糟糟的衣物道:「既找到了,就趕緊收拾。」
顧七「哦」了一聲,胡亂將衣服卷了起來,塞到箱子里。
正往回拖,準備放在床下時,看到裡面藏著的夜行衣不知何時散開,一截袖子露在外面。
元哲有些頭疼,掐了掐額頭道:「你先收拾吧,本王去煎藥。」
此時若低頭看見,可就完蛋了!
「殿下!」見元哲準備起身,顧七丟下箱子,直接撲了過去。
撲到床邊,抬起腳將衣服往裡一踢,總算藏了進去。
「放肆!」
耳邊傳來元哲的低吼,顧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正摁在了他的...大腿上。
顧七哭笑不得,看到元哲手中的藥包,一把奪了過去:「這種粗活,怎麼能讓殿下做呢?臣給您煎藥。」
顧七滿臉堆笑,迅速打掃現場,箱子塞入床下,其餘的東西悉數塞入櫃中。
「殿下,您是病了嗎?」
「不然你剛從我手中拿走的是什麼?」
顧七癟了癟嘴,本就尷尬的氛圍,變得更尷尬。
「你去熬藥吧,我換身衣服。」
元哲起身開始脫衣服,顧七抬起手擋住臉,抱著藥包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