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勞心憂內患,疲於應外敵

第234章 勞心憂內患,疲於應外敵

「丑時二刻,裴府大亮,見小廝疾奔向北,攜醫而回。」衛禮站在御書房,手捧密奏,認真看著繪圖,細細說道,「寅時一刻,套了車馬,見……」

「咳……咳……」伏在書案前的皇帝,顫抖著寫完最後一筆,癱坐在龍椅上。他眼窩深陷,面色暗黃,薄唇沾著血,說起話來有氣無力:「說下去。」

「見……見三兩僕人,押著裴夫人進了馬車。由孫平隨車護送,從……」衛禮翻過一頁,見到所繪城樓,說道,「從城西出,一路直行。未跟。」

「去荼州了。」元承熙哼笑一聲,「晚些去傳旨,讓宰輔明日開始,照常上朝。」

說罷,他緩緩抬手,欲拿桌上參茶潤喉,卻怎麼都夠不著。

「陛下小心。」

「朕……」望著遞到眼前的參茶,他頓感悲涼,嘆息一聲,「越發無用了。」

「陛下!」衛禮鼻尖一酸,瞬間落下淚來,「不過生了一場小病,陛下只要多加休息,過不了多長時間,便能……」

「澈兒,」元承熙半張著嘴,喉嚨發出「呼嚕嚕」的聲響,蹙眉問道,「可堪重任否?」

「這……太子,尚不滿三歲……」

「是了,」他緊攥著沾血的帕子,泛淚的眼睛里,映出無盡擔憂,「朕只此一子,尚不知事,如何外御猛虎,內防奸狼?朕……咳咳咳……」

「陛下——」衛禮慌忙放下參茶,翻起袖口,用柔軟裡衣小心擦去皇帝嘔出的血。

元承熙猛然抓住眼前這隻手,胸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朕得為澈兒,掃除障礙!決不能,讓奸臣……」

「陛下放心!」眼看著皇帝日漸消瘦,急得衛禮白了頭。此刻更是淚眼滂沱,緊緊握住這一雙枯手:「奴才……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保護好陛下和太子!絕不……絕不讓奸人得逞!」

突然,御書房門前吵了起來!

「陛下未召,老將軍不可擅闖啊!將軍——」

「若誤了大事,老夫便把你的頭擰下來!給我滾開!」

「陛下,是鄭老將軍!」他擦去眼淚,放下衣袖急忙迎了出去。才走幾步,便聽到「嘭」的一聲,御書房的門被人用力踹開!

鄭旭身著盔甲,一隻腳已踏進屋來。只見他白眉微立,雙眼因怒而凸,下撇的唇角扯著兩邊的橫肉,給嚴肅的一張臉,添滿了蠻橫無理。

「早朝方散,老將軍這是做什……」

「哼!」來人昂著頭,一把將衛禮推開,徑直走到書案前,下跪行禮,「老臣,拜見陛下!」

元承熙看在眼裡,滿腔怒火卻無可奈何。他暗暗咬牙,強撐著將身體端直,開口問道:「老將軍這是作何?」

「青州戰事緊張,糧草告急!求陛下恩准,允老臣,押送糧草支援青州!」

「老將軍不必著急,」他沉了口氣,不緊不慢道,「雲國土地不敵我瀾國一半,且群山環繞地勢險要。年年犯我邊境,卻每每在入冬後退至伏山坳口。想來,再過十天半月,就太平了。」

「這次不一樣!陛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鄭旭抬起頭來,急促說著,「按常理,月初敵軍便該拔營後撤,可如今已是月末,韓忠非但沒有撤軍,反派人日夜侵擾,守城的兵將已有半個多月沒有好好休息了!再這樣下去……」

「哦?」元承熙身子微傾,直盯著眼前全副武裝的老將,「如此緊急,皇叔為何不直接擬了奏摺呈上來?」

「哼,這要問問咱們的都統大人!」老將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義憤填膺道,「哲王來信,說曾給陛下送過摺子,卻始終未有回應!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衛禮快走兩步,將信遞了上去。

元承熙並未拆看,只將信扔到一旁:「如此說來,是唐鶴誤了事?」

「信使進城,為何屢遭盤查?為何接連半月,不見哲王消息?陛下難道不生疑?若不是唐鶴……」

「哈哈哈,老將軍,誤會啦!」他抬手斷了話,笑道,「近來邊疆不太平,就連國都,也混進不少細作。幸而有唐鶴為朕分憂,命將士在城門仔細盤查,截獲了不少消息。此舉,只為加強防範,斷不會阻攔皇叔的消息。」

鄭旭緊皺著眉頭,暗自嘆氣。

「不過,將軍說得頗有些道理。」自早朝後批閱奏摺,到現在又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元承熙有些精力不足。他半倚著書案,聲勢漸漸弱了下來:「朕不日便派人去青州查看,若果真戰事吃緊,便即刻命鄭侍郎護送軍糧過去。」

「謝陛下!」

翌日清晨,宰輔如常上朝。當天便被召至御書房,至晚方歸。

在兵部尚書鄭旭的接連催促下,終於在五日後,定了赴青州的人選。

當天下午,便打點行裝。

「得知了你要出門的消息,我趕忙將葯多配了些。」徐碩將藥包放在桌上,叮囑道,「到了青州,務必將你中毒之事告知殿下,讓他為你安排軍醫診治。」

「明白。」顧七將葯裝好,笑道,「離開一段時間也好,能清靜些。」

他沒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如今人人說你負心薄倖,只怕你回來,也難改口碑了。」

「大人,」慶瑜抱著鬆軟的毯子,走進來道,「蘇參將來了。」

「哦?怎麼不請進來?」

「奴婢同他說了,可他不肯進。」她將毯子堆到床上,用布繩繫緊,「一個人牽著馬,在門口候著。」

「應該是有話要說,」徐碩聽完,放下手中茶盞,說道,「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你。」顧七跟著出府,果不其然,見蘇鎧立於檐下,一動不動望著自己。她走到跟前,還未說話,來人便跪下磕頭!

「大人提攜之恩,卑職……」他俯首垂淚,哽咽出聲,「卑職沒齒難忘!他日,定……定唯大人馬首是瞻……死......」

「什麼死啊死的。」顧七上前拽了他一把,怎奈力氣不夠,只得踹他一腳,「起來說話!」

蘇鎧擦去鼻涕眼淚,站起身來。

「你心有大志,在趙家軍實在委屈。但不論去哪,若無軍功,也難服眾。」她抬起手,撣了撣蘇鎧身上的細塵,語重心長道,「薦你去青州,是想給你一個施展拳腳的機會。待軍功傍身,自有你的去處。」

他眨眨眼,並不知曉這其中含義,乾脆抱拳行禮:「都聽大人的。」

「行了,且進屋吃口茶,晚些咱們再走。」

未時剛過,便有馬車從裴府駛出。為方便出行,未帶僕人,只宰輔一人坐於車中。孫平與蘇鎧騎馬在前,從城東駛出,不消半刻鐘,便沒了影。

縱簡裝出行,也行了半月有餘,抵達青州時,早已入冬。

守城的兵得了信兒,急急上報。不一會兒,便有都護將軍親迎,直奔府上。

「眼看要進臘月,先生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戎狄鎧甲未脫,便急急接過丫鬟的熱茶,送到裴啟桓跟前,「先吃些茶,暖和暖和!」

「自是受皇命而來,」顧七捧著盞,笑道,「好在沒下雪,一路還算順利。」

「殿下去巡山了,約莫晚飯時間回來。既有要事,我便叫人去催催!」他站起身,喊來一個府兵,快速交代幾句。

隨後,他彎下腰,端詳了孫平許久:「這就是先生和殿下,收的義子吧?」

「晚生孫平,拜見戎將軍!」

「哎呀呀!真是叫人稀罕!」戎狄咧嘴笑著,抬手捏了捏孫平肩膀和手臂,又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小臉,「這麼好的孩子,也不知你們在哪撿的?」

「說來話長。」顧七尷尬笑笑,喝了一口清茶問道,「這麼冷的天,巡山做什麼?」

「登高望遠,察看敵情。」

眾人循聲抬頭,見小將蘇凱站在旁側,雙目平視,不苟言笑。

「剛才,是他在說話么?」戎狄附到孫平耳邊,小聲問了一句。眼看孩子點頭,他直起身走到跟前:「這位是?」

「卑職蘇鎧,拜見都護將軍!」

「此次我來,共有兩件事,他便是其中一件。」顧七指了指蘇鎧,認真道,「原是國都守城的兵,因緣際會與他結識,才發現此人身有大才。論武功,他不比趙兄弟差。此次前來,是為助你一臂之力。」

「唉!只可惜了趙兄弟……」提起趙德勛,往日種種便如昨日重現。讓戎狄這等性情中人,不免扼腕嘆息,灑出熱淚來。

一時間,眾人沉默不語。

「真是該打!平白惹先生傷心!」他抬手打嘴,隨後攬過蘇鎧的肩膀,「此後,你我便是兄弟。我只有一點要求,既來了這,便不要吝嗇,將你的本事都拿出來才好!」

「但憑將軍吩咐。」

戎狄攬他坐下,笑道:「不過,方才你只說中了其一。」

顧七未免好奇,不由得開口問道:「其二是什麼?」

「唉,眼見入冬,糧食又少了一大截。」戎狄嘆了口氣,壓著嗓子道,「如今軍中屯糧,也只夠撐到年底。殿下只好帶人上山,打些野物,尚能抵擋一陣子。」

「倒真是糧草告急。」她蹙著眉,喃喃自語,「得趕快回稟陛下。」

「說來也是奇怪得很!往年這個時候,那韓家父子早將兵撤回去了。今年不知怎的,反倒越發來勁了,不分白天黑夜地叫囂!」他氣得臉色漸紅,一拳錘爛了眼前的盞,「王八生的東西,戰不像戰,撤不像撤。早晚生擒他們,剖開肚子看看有沒有膽!」

忽然,不知誰在院外喊了一聲:

「殿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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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朵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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