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尚饗居品全魚宴,濟善堂尋晏楚榮
「對,我們,」顧七開口道:「我和一個朋友。」
常彬眯著眼看了看顧七,隨後笑道:「不會是金屋藏嬌,私攜了哪家的黃花姑娘吧?」
顧七未答話,常彬見顧七一臉嚴肅,便不再打趣:「快走吧,餓死了。」
看著常彬的背影,顧七不由得陷入沉思。
難道是自己多疑了?
「來來來,裴兄弟!」
剛上閣樓,便看到趙德勛幾人已就坐,朝著顧七揮了揮手。
想來這尚饗居口碑不錯,目光所到之處,坐滿了各色各樣的人。
顧七走到桌前坐下,趙德勛在點菜,旁邊的店小二忙不迭地記著,跑堂的夥計穿插在各個餐桌之間。顧七靠著欄杆向下望,街上紛紛行人,吵嚷不停,有買賣之間砍價的,有路遇熟人寒暄的,就連孩童,都三五成群,或跑或鬧。
「裴公子?」對面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回頭一看,正是柳湘凝,不知何時,與李穆禾換了位置。
顧七看向李穆禾,正鄰趙德勛落座,二人相視一笑。
難怪。
「裴公子?」柳湘凝的聲音再次將顧七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顧七看向她,笑道:「柳小姐,剛剛真是不好意思。」
柳湘凝咬了咬下唇,小聲道了一句:「沒事。」
夥計端過來幾個青瓷碗,趙德勛接過一碗遞給了顧七:「裴兄弟,來嘗嘗這裡的魚肉羹,咸鮮可口,可是國都一絕。」
顧七接過碗,順手遞給了對面的柳湘凝。身後站著的小翠上前一步接過,放到柳湘凝面前。
柳湘凝道了句:「多謝裴公子。」
顧七笑著擺了擺手,常彬又從旁邊遞過來一碗,沖顧七使了個眼色。
常彬挖了一勺羹放入嘴中,豎起拇指道:「嗯!不愧是一絕,味道不錯!」
趙德勛「嘿嘿」一笑。
爾後夥計又端上幾碟菜,都是魚肉,還有一碟像魚皮的菜,叫不出名字。
顧七看了看這滿桌的菜,笑道:「我見過魚湯和魚燴,這還是第一次見用魚肉做羹,怕是刺都要融在羹中了罷。」
李穆禾用手帕捂住嘴笑了一陣,隨後用勺攪了攪碗中的羹:「裴公子真是幽默。這魚肉在做羹之前,是已經完全剔骨了的。」
「哦,原來是這樣。」
顧七笑得有些勉強,頓生許多傷感心緒:一家人逃難之時,也曾吃過魚,但那些魚都帶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兒,魚刺卡在喉嚨,吐不出,咽不下。在那之後,見到魚就倒胃口,就連將軍府做的魚燴也吃不下。若是自己生在這樣的地方,生在柳湘凝、李穆禾這種家庭,對魚的認識,乃至對萬物的認知,都會不同吧!
柳湘凝見顧七絲毫未動,問道:「裴公子,是魚羹不合胃口嗎?」
幾個人紛紛抬起頭,顧七收起回憶,尷尬地笑了笑:「不瞞各位,我這有傷在身,大夫不讓吃發物。」
李穆禾瞪了趙德勛一眼,趙德勛拍了拍腦門道:「對不住兄弟,我忘了你有傷。我給你叫個別的,小二!」
顧七抬起手攔住了他:「不必了,我早上吃的晚,現下還不餓。」
常彬也開口道:「我也不是很餓,純粹嘴饞。我們這一路逛的時候,也吃了不少的東西。」
趙德勛道:「既如此,裴兄弟,下次專門請你一回!」
「就這麼定了,待我傷好,一定要狠狠吃一回!哈哈!」
大家哄然一笑,又熱熱鬧鬧聊起天來。
顧七望向外面的天,日頭正足,青天白雲。
不知道主人,在做什麼呢?
「為何喊本王『主人』?」
腦海中突然閃出昨日元哲說話的模樣。
看來要改口,總是喊主人,不定什麼時候就暴露了。
酒足飯飽后,眾人一起下了樓,出了尚饗居,正對面是一家鏢局,門匾上鑲著金燦燦的大字:「同盛鏢局」。大門敞開,幾個壯漢圍坐,端起桌上的大碗喝茶,旁邊還有兩三個站著剔牙的。
見對面飯館出來公子小姐,幾個爺們探著身子往這邊看,趙德勛黑著臉,徑直擋在了李穆禾前面。
顧七也有樣學樣,移步到柳湘凝身前,將手縮進衣袖中,朝後背伸出手。不一會,後面的人伸過手來,顧七拉著柳湘凝往外走。
兩個敞胸露懷的男人,吹了兩聲口哨。
顧七轉過頭,狠狠瞪向他們,爾後聽得裡面一聲咳嗽,那兩個吹口哨的人立刻老實下來,面向里低下了頭。
那人走了出來,一臉濃密的胡茬,臉上幾條印子,盡顯滄桑卻不失威嚴。
他迎上顧七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直到走遠,顧七才回過頭來。
「裴公子,裴公子!」小翠抬起手在顧七眼前晃了晃。
「啊?」
「多謝裴公子,但是你也要放開我們家小姐呀。」
顧七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還牽著柳湘凝,忙鬆開手,常彬在旁邊掩著嘴笑。
「今日也逛得差不多了,家中還有事,各位,湘凝先行告辭了。」柳湘凝說完,小跑走遠,李穆禾見狀,沖大家行禮告別後,小跑去追柳湘凝。
趙德勛站在原地,看著李穆禾遠去的背影,搔了搔頭。
常彬笑著湊到顧七跟前:「咱們也逛得差不多了,得回去了。」
顧七沖趙德勛行禮道:「趙兄弟,我們得回去了,改日再聚。」
趙德勛回禮道了一聲:「好,保重。」
回去的路上,看常彬總是笑,顧七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常彬背過手道:「裴啟桓,你不簡單吶。」
「什麼意思?」
「哲王殿下對你另眼相看,柳家小姐又對你青睞有加。哎呀呀,看來我這大腿是抱對了,你將來若是平步青雲,可千萬別忘了我常彬吶!」
顧七見他沒個正形,抬起腳照著他的屁股踹了下去!
「別胡說,這事關女兒家的清白。」
常彬打了打嘴,沖顧七「噓」了一聲。
忽然聞到一股香,顧七轉頭一看,原來是賣香囊的。
看到香囊上貼著的字條,顧七站住了腳。
常彬見顧七停下,又退回幾步湊了過來。
「買個香囊吧公子。」小販樂呵地招待著。
顧七指著一個藍色金邊的香囊問道:「這個真的能助眠嗎?」
小販驕傲地說道:「當然了!我這些香囊裡面,還放了不同的草藥,所以會有不同的功效。像您指的這個,裡面放了艾草,不僅能驅蟲,還能助眠。」
顧七將香囊摘下:「我要一個,多少錢?」
小販伸出手指笑道:「五個銅板。」
伸手掏錢的功夫,常彬拿起香囊放到鼻尖聞了聞:「你睡不著么?」
顧七將銅板放到桌上,又從常彬手中抽出香囊:「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就是你說的那個,一起來郡州的朋友?」
顧七轉頭看向他,半開玩笑道:「常彬,你對我未免也過於好奇了。」
常彬身形一頓,隨後雙手交叉:「你可是哲王殿下身邊的人,難得咱們又投緣,我想和你做朋友,當然就想了解你更多一點。不過我常彬可不似你這般小氣,我可以把我的朋友,介紹給你,這樣大家都是朋友。」
他左一句「朋友」,右一句「朋友」,聽得顧七頭暈。
顧七走到他背後,推著他邊走邊說:「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
一路走著,看著常彬玩世不恭的模樣,顧七不由得泛起嘀咕:難道我是被元哲傳染了,也變得多疑起來?
到了街口,顧七又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常彬停下腳步問道。
顧七指著東街:「常彬,我朋友叫晏楚榮,是濟善堂的掌柜。」
常彬順著顧七指的方向望了望:「這就是你要送香囊的朋友?」
顧七看著他,點了點頭。
常彬似乎有些失落,嘆了口氣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看著他的背影,顧七突然有點不忍,開口說道:「要一起去嗎?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常彬轉過身咧開嘴笑了:「有你這句話,我就知道朋友沒白交。這次就不去了,以後有機會再去結識。」
「嗯!」
看著常彬的身影越來越遠,顧七握了握手中的香囊,朝著東街的濟善堂走去。
和西街相比,東街似乎沒有這麼熱鬧,也許是過了晌午,大家都散了吧。
雖說去過一次濟善堂,卻還是不記得具體的方位,只好沿街找尋。
「我在考慮這匾是不是做的再大一點,你就看得見了。」
身後傳來晏楚榮的聲音,顧七轉身一看,他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笑。
沒想到,竟然走過了。
顧七尷尬地咳了兩聲。走回來嘴硬道:「我剛剛是想去前面買東西,打算回來再看你。」
晏楚榮點了點頭:「那看來是我誤解了,要不你先去逛逛?」
顧七瞪了他一眼,繞過他朝裡面走去。
屋內一個人也沒有,之前見到的葯童們也都不在。
「怎麼一個人都不在?」
晏楚榮走進來,拿起茶壺倒出一盞茶遞給顧七:「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我讓他們回去了。」
顧七接過茶盞,發現茶還是新沏的,有些燙手。
「那你怎麼還在這?」
晏楚榮抬手敲了顧七一下,笑道:「不是為了等你么。」
顧七揉了揉額頭,端著茶盞坐了下來:「我來這若見不到你,自然會去府邸尋你。」
晏楚榮也回身坐了下來:「難得啊,臭丫頭竟然想我了。」
顧七低下頭,不知為何,見到晏楚榮之後,竟覺得滿腹委屈,想要傾訴又不知如何開口。
許是察覺到顧七的情緒,晏楚榮伸手握住了顧七的手:「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鼻子有些發酸,眼淚也開始打轉。
顧七緩了緩情緒,開口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
握著的手開始收緊,晏楚榮蹲在顧七面前:「你慢慢說,我在這,誰也不會傷害你。」
「我好像,害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