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化孕【修】
一回到屋裡,陽宸就嬉皮笑臉地摟上來:「他說什麼,嗯?讓我猜猜?」
月祁沒心思與他玩遊戲,甩開他坐到床邊,將崇極天宮的事一五一十道與他說。陽宸想不到還有這等飛來橫禍,一臉棄婦狀自怨自艾,然後掏出不知從哪裡偷來的一罈子酒,拍開封泥:「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為人三言兩語,竟然就不要我的孩子了,果然啊,信男人的話,不如信鬼!」一邊說一邊豪邁地往嘴裡灌,淅淅瀝瀝全撒到敞開的衣襟里。
月祁眼角直跳:「化孕一事若真有危險,恐怕你會比較辛苦。那些高階長老尚且吃不消,此物一日不降,你我化孕承擔的風險,恐怕比尋常十月懷胎再分娩更高。」
陽宸毫不擔心,繼續黏上來,對他動手動腳:「你不覺得這事蹊蹺?天帝明明高興得很,他非要橫插一腳,你就不覺得他在說謊?」
月祁知道他們兄弟鬩牆,一旦提及陽修,他的話信七分到頂了。原本還想問一問為何對兄長如此苦大仇深,但是聞到他滿嘴酒氣,就顧自倒下,讓他自行熄燈。
陽宸立馬丟了酒罈子撲上來,在他身上亂摸一氣。月祁煩不勝煩,也不與他多說,起身要去隔壁屋睡。陽宸哪裡肯,
嘖了一聲翻身把他壓在底下,居高臨下地細細巡視,如同在巡視自己的領地:「殿下!夫君!你就這麼出門,豈不是讓日宮中那幫狗眼看人低的看了笑話!」
月祁問他還五迷三道么。
「殿下!你我都要生子了,卻不同床!說出去讓人恥笑!」
「陽修的面子裡子都被你駁得一乾二淨,我也答應與你生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陽宸一舔嘴唇,俯下身來:「臣妾想要……」說著,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准了。」月祁翻身繼續睡。「最好不要出聲。」
陽宸起先不明白,但是他聰明得很,不一會兒便想通了,笑罵著一把扣住月祁的襠下:「臣妾還沒有饑渴到這個地步,要是有,也是殿下一道,怎麼與右手一道!」
月祁無奈:「孤家今日很累了。而且孤家對妃宮,真的沒有興趣,妃宮何必。」
陽宸擠進他腿間,俯下身細密地吻著他:「……殿下,解開我的禁制,怎麼樣?殿下的源魂太強,我一點法術都用不出來,行走在上清天,很害怕啊!臣妾的膽子很小!臣妾的身子骨很柔弱!再說,若是哪天遇到宮人對臣妾圖謀不軌,臣妾只有受他□的份,那時候殿下的腦袋上可是綠油油得一片!殿下!」
月祁隨手一抬,把他整個人釘在牆上,顧自卷進錦繡堆里。陽宸哇哇大叫,月祁悶在被窩裡閉著眼睛:「陽修就在隔壁,你叫,你再叫。」
陽修簡直是陽宸的死穴,一想到要被陽修知道自己的窘態,就從硬泡轉為軟磨。月祁通通不管,顧自睡過一覺才把人放進來,陽宸這回老實了,鑽進被窩裡像是一條落水狗。
但是早上起來的時候,月祁還是發覺身上多了些詭異的痕迹,位置非常顯眼,正要除掉,床上的陽宸突然睜眼,固態重萌讓他留著,留著嘛,還非要為他更衣。月祁愈發不喜他,只覺得他總是在床事上做文章,實在是眼界極淺,是故雖然聽他的話留著印記,卻故意不等辭別陽修便出了日宮,往崇極天宮去。陽宸空歡喜一場,簡直就被這功虧一簣給逼瘋了,怎麼能不讓陽修觀摩他這碩大的戰績?怎麼能不讓呢!想起來就潸然淚下,臭著臉在玉格上喝酒,一臉不像是為人父母的模樣。月祁知道他這個人,事情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沒人理睬晾在一邊就好了,是故按照廉蒼所給的心訣靜心打坐,體察源魂。
他的源魂是明月之力的容器,是故無窮無盡沛莫能御,與一般神祇大不相同。只是他從前清楚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則不清楚不明白,用起來沒有得心應手之感,總有一些惶恐。不過感覺由在,熟悉起來應當也很快,這樣想著,立刻順著心訣源源不斷地運行周天疏導源魂之力,結果等車馬行到半途,突然血氣上涌,哇得吐出一口血來。
陽宸被他嚇了一大跳,也顧不上可惜沒氣到陽修,一骨碌跳下卧榻扶住他的雙肩:「怎麼了?」嚇得拿袖口去抹他嘴上的血,卻越抹越多,滲進唇邊的那道細長刀口裡,妖冶得讓人心驚膽戰。
「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陽宸緊張,「誰可以把你傷成這樣?」
月祁過了一遍,心法沒有錯,應當是身體的緣故,苦笑道他也想知道。
陽宸難得凝重地擰著眉頭。昨日月祁與他說的時候,他知道嚴重,卻不覺緊迫,如今看他的身體狀況,實在是讓他放心不下。他不要月祁出事,他才剛剛揚眉吐氣,他不想月祁出事。
「停!停下!」陽宸敲敲車壁,認真對他說,「你這樣……我們還是緩一緩吧。」
廉蒼在外頭叫了聲殿下,尾音微微上揚,是詢問的口氣。
月祁淡淡道無事,走吧。
「就因為孤家的身體也許不行了,所以化孕倒成為亟不可待的事情,即使崇極天宮中再有鬼祟,要冒再大的風險,孤家也要傳承神王的血統,這是孤家的責任——孤家再問你一遍,你可願意?」
陽宸將他扶坐在榻上,握住他的手一拍胸口:「我反正一條爛命!若是真能生出個好小孩兒來,倒也算是一樁功業。只是……你如何看得上我?我幾乎只是個廢人,你要化育世子,我不是個好人選。」
月祁高妙道:「有我就可以了。」
陽宸道殿下的臉皮也不怎麼薄,然後抱著他安放到卧榻上,讓他枕著自己的腿,催促他再休息一陣。月祁昨日精神不濟,被他抱著還真養了一會兒神,到崇極天宮外才睜眼。
這次玉格停在東宮前。東宮裡種滿梧桐,鸞鳳齊飛,在前頭引車的正是上次那隻鸞鳥。它一見到廉蒼便趾高氣昂的,只是遍身的紅出賣了它。鸞鳳又心意相通,引得身近的鸞鳥也陪著它一道紅,不是搔首弄姿就是羞羞答答,很是惹眼。西紅一邊玩弄著自己的赤煉,一邊在玉格前取笑廉蒼。
廉蒼目不斜視,伸手要扶月祁下車,陽宸卻興緻高高地從上頭跳下來,回身摟著他的腰把他抱下來。廉蒼眼見兩人往宮中去,搶在月祁前頭跪下:「廉蒼有一事相求。」
月祁讓他說,他看看陽宸,沉默不語。
月祁會意,與他走到一株三人合圍的梧桐樹后:「現在可以說了。」
廉蒼依舊跪下,沉默良久,緩緩道,「今日午時,這世上再無廉蒼。」
月祁平淡道:「不要說你,孤家也並非不死之身。」
廉蒼膝行上前:「殿下!廉蒼並非貪生怕死,廉蒼只是有心愿未了!」
月祁嘴邊的刀傷微微一挑,似乎是笑了。
廉蒼頓首:「所以……殿下!殿下要與王后化孕,介時只要取殿□內的一滴血,廉蒼也是殿下的骨血……廉蒼想要活下去!」
月祁點頭:「你不光是想活,你還想做月神。」
廉蒼坦蕩:「這並非廉蒼所願。只是這是唯一的辦法,廉蒼無從可選。」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廉蒼頓首不語。
「你將那蒼山古玉還給不動尊王,幾乎出了大岔子。」月祁轉身便走。
廉蒼在後頭磕頭:「廉蒼按殿下所言,揀出庫房中最名貴、藏得最好的一件送過去,不知何錯之有。」
月祁頓住腳步,回頭指著他笑罵:「就是這種死心眼!放在臉上,就是張死人臉!也只有妃宮這種無時不刻不在作怪的人能救你一命!」
說著拂袖,將廉蒼斂入袖中,隨即嘆了口氣,伸手看著掌中的那一滴血:「廉蒼啊廉蒼,孤家的兒子全隨你,那可怎麼辦。」
不遠處傳來陽宸不耐煩的聲音:「殿下生不生了!到底生不生了!廉蒼大總管怎麼這麼多事……誒你這小鳥,你啄我做什麼!我身上沒有酒,沒有酒!」
月祁回身,與他一道朝林木深處走去。
「廉蒼大總管呢?怎麼不見他?他一刻見不到你就要喝奶的。」陽宸抱著腦袋吹著口哨。
月祁不答。
東宮幾乎全是各色林木,中多珍禽走獸,即使是初升的陽光中也驅不走草木清涼。越往裡走,林木纏結得越是厲害,兩人索性浮到半空中,踩著枝椏繼續往前,不一會兒腳下就形成了堅實的木質平台,已然依稀勾勒出宮殿的樣式。
兩人緣著榕樹盤旋而成的階梯登上二層。鸞鳳在前引路,有意無意地問廉蒼去哪裡了,要不就是廉蒼哪裡去了。陽宸對小姑娘也嘴毒得很:「好你一隻小鳥兒,難道還想嫁給我月宮大總管?」
鸞鳳反唇相譏:「某些人成日耍流氓,明明藏了酒還小氣得不給別人吃,也厚著臉皮與破軍王化孕世子大人!耍流氓!真小氣!」
月祁嘖了一聲,一人一鳥都閉了嘴,往木質的宮殿深處走去。這裡充滿著寂靜與冷香,榕樹長得密集粗壯,早已沒有任何光源,陽宸隨手點亮了一片葉子拿在手裡,在樹木搭作的迷宮裡跟著鸞鳳穿行,最後走到最高處的小閣中,風景一覽無餘。
飛天大帝早在窗邊等候,此時回過身來:「啊……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