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信仰之惑

深秋，秋意蕭殺，寒意凜冽。蕭瑟的枯葉，伴隨著一場秋雨，灑落遍地。

烏雲薄淡，籠蓋四野。陰沉沉的天空下，許多的凡夫俗子，虔誠地走向他們心中的神聖之地，跪拜祈福。

佛界主星，烏勞山，通天寺。

通天寺建築浩大，意象萬千，依山傍水，信眾無數，寺內僧眾兩萬餘人。既有凡人僧侶，也有佛門修士。通天寺，只是烏勞山的外圍，是接受僧眾供奉和禮拜的地方，真正的那些大修士，都在烏勞山內萬里之地，那裡才是修士真正的修鍊場所。大日如來的弟子，大乘境後期大能阿善陀，他的宮殿，就座落在那裡。

摩傾，作為阿善陀的弟子，自然的也在那裡修行和修鍊。

秋雨擋不住信眾虔誠的朝拜之心，寬闊的大道上，不時的有信眾走過，或獨自一人，或三五成群，有背負行囊的，也有推車而行的。但，幾乎沒有例外，信眾者基本都是窮苦人，各個面容晦暗，衣衫簡陋。信眾們的雙眼大多渾濁而又充滿了嚮往，他們發自心底的相信，自己這一輩的苦難，是因為上一輩子的孽緣。

很難理解，既然安於苦難，又何必求佛。

偶有高車闊馬駛過，盡顯那主人的威儀。

顧坦也走在這條大道之上，走在眾多的信眾之中。四界的大戰，對佛界的主星，還沒有什麼影響。

「啪！啪！」

木板敲擊的聲音。

顧坦扭頭看去，那分明是一家三口人，在磕長頭。站立時，木板上下對敲，口中誦念：「啊媽咪媽咪哄！」然後向前三步，五體投地匍匐，雙手向前直伸。這三人分明是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四十來歲，一個男孩，十五六歲的樣子。三人塵灰覆面，衣衫骯髒，秋水的泥弄，根本阻擋不了匍匐下去的身軀，那虔誠的神態，令顧坦動容。

顧坦本來走得並不快，看到那一家三口，他乾脆就在她們的身側不遠處隨行。磕長頭的虔誠，總是令人心動。

那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很是消瘦，病懨懨的模樣。

也不知這一家人走了多少時光，走了多少路程，只是那虔誠，無可動搖。

顧坦一時的心神飄忽，信仰------，信仰這個概念的巨大衝擊力，蕩滌了他的心靈。

顧坦始終認為自己是有信仰的。第一個信仰，就是人界大荒州給他的，並且給他的震撼極為強大，那就是------平等，自由！這是外源的，精神的。

第二個信仰，就是力量。顧坦的進階，法力的追求，都是圍繞力量而展開。這是內在的，本源的，無需教化的。

可到如今，顧坦並沒有為他的第一個信仰做什麼。

人，對自然的，肉體感應靈敏的，這樣所產生的信仰，可謂是自然而然，隨心而生，並終生難以更改。

顧坦所做的，基本都是為了自己的第二信仰。

顧坦，並不是聖人！

顧坦的腳步慢了下來，遠遠的墜在那一家人的後面，眼睛看著，心中亂著。

可生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那永無邊際的愛恨情仇，一浪接著一浪，永無斷絕。

顧坦和那一家人，距離通天寺其實已經很近了。兩天後，他們來到了通天寺------那一家人的祈福聖地，顧坦的仇怨之所。

通天寺好不氣派，山門高聳，雕樑畫棟。正中間兩顆高達十餘丈的石柱之上，被某位大能以法力書寫一副楹聯，字跡是龍飛鳳舞，豪氣逼人。

上聯：心生慈悲能化萬物生靈。

下聯：性納慧海可明三世因果。

山門前的廣場足有數百畝，早已有無數的信眾在此跪附叩拜。

兩天前的陰霾早已一掃而空，燦爛的陽光照射四方。所有的信眾都認為是自己的虔誠感動了佛祖，賜下了神光洗滌他們的罪孽，佛祖會保佑他們心想事成。

信眾們幾番跪拜，然後起身，魚貫而入，進入寺中，進入他們靈魂的棲息之地。

顧坦自然是不會跪拜，但他也並不魯莽。找到摩傾也許不算難，直接打殺起來，要求摩傾出來，這樣只要摩傾在，基本上摩傾就會出現。不過那樣很不穩妥，這可是大日如來的弟子阿善陀的領地，顧坦自問，戰勝阿善陀，他還差的太多。況且，這通天寺，很有可能還有大乘境修士。顧坦自從完成九轉三淬，身體達到不死之身的境界，法力也隨之提升，與合體境後期大能一戰也許能行，挑戰大乘境，有點差點。但是逃命，應該是沒有問題。

走過山門，又走出很遠，才來到寺門。

放眼望去，通天寺浩大無比，金碧輝煌。大雄寶殿巍峨聳立，高有百丈，四周的建築，一眼望不到邊。寺內真山真水，清凈優雅，說是仙境，也毫不為過。

寺內的僧人，僧袍顏色各不相同，等級劃分，異常分明。僧人當中，一部分是凡人，但大部分都是修仙者。

顧坦隨著信眾，來到了大雄寶殿。

由於信眾太多，通天寺派出了數十名的修士僧人來維持秩序，免得發生踩踏等意外事故。

顧坦隨著人流，等了好久，終於進入大雄寶殿。他也有意，見一見傳說中的大日如來的尊容，見一見佛界的信仰，見一見威震寰宇的至仙。

一步邁入大雄寶殿，顧坦只覺頭腦微微的一陣眩暈，不過立刻清醒。好厲害的至仙，就連他的佛像，都帶有一種鎮魂奪魄的力量。

好多的信眾都是趴跪而入，匍匐在地，見到大日如來的佛像，早已心神不能自控，如同中了魔怔一般，磕頭如雞鉗米者有之，涕泗橫流者有之，手舞足蹈者有之，更有那四肢抽搐，暈厥過去者。

對於顧坦來說，不要說趴跪，就是俯下身去，都是不可能的。好在這裡信眾實在是太多，太過密集，有趴跪的，自然也有趴跪起來之後捐功德的，倒是多少為顧坦遮擋了些。

顧坦此時，方才著意看了看大日如來的佛像。

只見大日如來端坐於蓮台之上，蓮台高有十餘丈，是由整塊的翠綠翡翠雕琢而成，熠熠生輝，流光溢彩。

在看大日如來的佛像，高有七十餘丈，整體鎏金，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反射出耀眼的金光，祥瑞漫天，神聖不可言表。

從佛像上來看，大日如來長得是端莊微胖，方面大耳，狹長的雙眸，深邃如海洋。

這是一張令人肅然起敬的臉，令人充滿無限幻想的臉，這是一張和藹慈祥，卻又可以統御天地的臉。

顧坦的容貌，則平凡許多，與之相比，相形見絀！

「噗通」一聲，又一人在顧坦的身邊栽倒。

顧坦扭頭一看，正是那一路走來，病怏怏的少年。

此時顧坦的心中，正是五味雜陳，通天寺如此輝煌，大雄寶殿如此氣派，可是進入者，卻是各個衣衫骯髒，面色黧黑，滿是塵灰。兩廂比較，映襯的佛祖及僧眾何等高貴高大，信眾何等猥瑣萎縮，雲泥之別，瞬間展現。可那猥瑣萎縮者，卻在掏出兜囊中羞澀的錢帛，放入高大高貴者的功德箱中。

他們的信仰堅定不移，他們的破敗也堅定不移！

顧坦那如同簸箕般大小，而又厚重無比的大手伸出，帶著一股溫暖，輕輕的把那少年扶起。

「你住手！」

一聲如野獸般的嚎叫，刺的顧坦一陣的惡寒。

那個孩子的母親，像瘋了一樣撲了上來，抓住顧坦的胳膊，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咯嘣！咯嘣！」

那位母親的牙齒被蹦飛，口中滿是鮮血。

一個凡人，怎麼能咬的動一位九轉三淬的練虛境大能的胳膊。

即使如此，那位母親仍是歇斯底里的大喊出來：「不許破壞我兒子和佛祖的神意交通！」

喊聲中，充滿了憤怒，充滿了祈求，充滿了一個母親對孩兒的疼愛！

這聲音太過尖銳，令顧坦心中一顫，也令無數信眾投來義憤的目光，一股怨氣，彌盪在大雄寶殿之內。

「你！是那裡來的？你要幹什麼？」

斥責聲中，一個土黃色僧袍的修士，逼近了顧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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