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度春夢碎
一夜清冷,一夜無語。
第二天早早起來,秋竹熬了一碗稀粥,給顧坦端了過來,看到顧坦,依然躺在那裡,用手試了一下鼻息,看到顧坦還有死,放下心來,用一個湯匙給顧坦喂粥。
這一夜,在生命本源之力的作用之下,顧坦的肚腹表面已經癒合,不再有血跡流出。可是顧坦還說不出來話。
喝了一口粥,瞬間一股暖意湧上心頭。顧坦努力的眨了眨眼,秋竹看到了,滿心歡喜,她覺得這個人應該是死不了了,這應該是她的功勞。
夏凡快到掌燈時分才來,給顧坦帶來了一些藥草。秋竹熬了藥草,就給顧坦喝下。
藥草有些苦澀,倒也不是十分難喝。這也是無奈,顧坦不能說話,又不能活動,沒辦法解釋自己的情況,只能喝下去,也讓好心的秋竹和夏凡心中寬慰。
顧坦把葯喝完,夏凡也走了,秋竹坐到了顧坦的身邊。
「你應該是仙人吧?受了這麼重的傷都不死,只可能是仙人的。」
秋竹略有混濁的眼睛看著顧坦:「等你能說話了,你幫我回答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在之前的夢中,會見到你?昨日看你受傷倒在路邊,我怎麼就有了一絲心痛?」
秋竹的話,再次令顧坦心中大慟,淚水再次湧出眶外------這個貧困的村婦,真的是心草的靈魂轉世嗎?
「你流淚了,可能我們真的是上輩子相識吧!」
秋竹獃獃的看著顧坦,眼中,已是噙滿淚花!
一個不能活動,不能言語的廢人,一個貧困,無依無靠的村婦,在這凄清的夜裡,面面相覷,各自悲苦,各自無聲。
夏凡每日去採藥,秋竹每日熬粥,煎藥。三個人的世界,井然有序。
可是在顧坦的眼中,這個世界是難堪的。如果秋竹真的是心草靈魂轉世,那從心草去世到如今,也已過去差不多一百五六十年了,以心草壽元八十歲為記,最少也應該輪迴兩次了,而現在的秋竹,卻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那心草就應該最少輪迴三次了。這三次輪迴,心草到底都經歷了什麼呢?
還有夏凡,看夏凡和秋竹,明顯是有著交好的意思,就算顧坦認定秋竹就是心草轉世,可他能怎麼辦呢?
生命本源之力異常強大,第五天顧坦已然能夠正常說話了。成了肉餅的半邊身體,也鼓脹了一些,肚腹內,破碎的肝腸也一點點的凝聚再生起來。
能說話了,顧坦卻害怕了,不知道該與秋竹怎麼說。今生的最愛,一旦流轉到這種地步,卻是剪不斷,理還亂。
第五天的傍晚,夏凡離去后,秋竹過來給顧坦喝葯,顧坦終於開口了。
「秋竹,謝謝你!不用給我喝葯了,我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你的,這幾天,你的恩情我已經感受到了。我是仙人,我不用吃藥,也會自行恢復的。」
秋竹看到顧坦說話,倒沒有特別的驚奇,她的預料沒錯。不過,顧坦能說話了,許多的事情,也許就會有個答案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坦,也叫阿郎!」
「阿郎------」
秋竹輕輕的念叨這這個名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許久,她搖搖頭。
「有些熟悉,但是記不起來了。」
顧坦有些熱切的眼神,一點點的暗淡下去。
如果秋竹真的能夠恢復前世的記憶,那無論如何,顧坦都會留在她的身邊,哪怕她疾病,醜陋,粗俗不堪。
「啊!仙人,你是仙人,剛才實在是失禮,沒有給您下跪。」
說完秋竹就要跪下。
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了秋竹的身子,使她跪不下去。
顧坦的心,一陣的拘攣,莫名的傷痛,深深的刺中他的心。
「我的妻子叫余心草,二百餘年前我們在人界喜結伉儷,我們有兩個可愛的孩子,男孩叫顧遙,女孩叫顧蓓。當初心草用一塊破門板拉著我四處乞討,我們夫妻可謂情深似海。那塊破門板,被我永遠的珍藏。還有兩個孩子,她們是我此生最大的驕傲,她們每人給我留下一枚長命鎖,同樣被我永遠珍藏。」
顧坦的眼淚,飛濺如雨。
一條灰濛濛的縫隙打開,一塊破門板,兩枚長命鎖飄出,落在秋竹的面前。
顧坦乞求般的雙眼,看著秋竹,希望秋竹,有所想起。
秋竹也是眼中淚水漣漣,不過卻是毫無動作,有些凄苦的對顧坦說道:「仙人,你的故事好感人呀!你的妻子和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這句話也許是由衷的,但肯定有敷衍的成分,這句話,斷了顧坦的念想------秋竹,不論是不是心草轉世,她都沒有了前世的記憶。
「仙人,明日還給您送粥過來么?」
秋竹略有拘謹。
顧坦打開儲物空間,取出許多的晶石:「秋竹,這些晶石你先用著,隨你怎麼用,買好吃的,好穿的都行。明日就不必送粥過來了,我要調息療傷,等我好一些,我去找你。」
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晶石,飄到了秋竹的面前。
「不不不,仙人不可,我聽命就是,哪裡還敢用仙人的東西。」
秋竹說完,躬著身,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她那慌亂的腳步,令顧坦的心又是一揪。
接連七日,秋竹沒敢到顧坦的下屋來。顧坦恢復的很快,七天,他已經可以盤坐了。可是,秋竹不來,顧坦的心中,反而是空落落的。
顧坦盤坐在蒲團之上,忽然神識感知到秋竹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前,輕輕的張望了一會,又退了下去。
顧坦多麼希望秋竹進來,他想喊秋竹,卻又難以開口,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神識目送這秋竹離去,回到自己的上屋,見到秋竹坐在那裡,雙眼直直的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顧坦收回了神識。現在顧坦的神識強大到可以探查幾十萬丈遠,他總是想看看秋竹在做什麼,可又怕知道她在做什麼,尤其是怕她和夏凡在一起。
雖然顧坦是在療傷,可他依然希望秋竹每天過來探望自己,有秋竹在,那種依戀的感覺就在。
秋竹的窺探,令顧坦幸福!
這兩日秋竹沒來,顧坦心中痒痒的,他沒有放開神識,他覺得那樣不美好。
第三天,秋竹又躡手躡腳的偷偷的來到顧坦的門外,這一次,顧坦根本無需放開神識,就能感應得到秋竹在門外的樣子。
這是很甜蜜的感覺,令顧坦怦然心動!
顧坦療傷了不到一個月,已經可以走動了。
秋竹在上山拾柴火的時候,崴了腳,紅腫的厲害,疼得厲害,是夏凡把秋竹背回來的。
夏凡去采了些藥草,碾碎后,給秋竹敷上,很是細心,貼心。然後又是給秋竹熬粥做飯,兩個人儼然一家人的樣子。
顧坦咧咧歪歪的走出下屋,看著夏凡對秋竹所做的一切,不禁泛起陣陣的醋意。
夏凡和秋竹看到顧坦,二人慌忙的給顧坦施禮,都被顧坦用神識意念托住。但是這個舉動,卻表明,夏凡和秋竹,才是一起的,她們二人,與顧坦的隔閡,是有形的,可以感知,可以觸摸。
秋竹的腳,過了二十幾日方才痊癒,每當顧坦出來,看到秋竹和夏凡,無一例外的,二人都是要給顧坦施禮。雖然顧坦每一次都阻止,可是那隔閡,卻是越來越深。而最讓顧坦無法忍受的,就是夏凡給秋竹敷藥和熬粥做飯。
兩個貧苦的村民,上演著相依為命的一幕。
顧坦已經無所適從,熬粥,敷藥,本來應該是他來做才對,可是他是秋竹的什麼人呢?即使秋竹真的是心草轉世,可現在,她只是秋竹,和顧坦沒有了任何關係,如果顧坦真的那麼做了,那將算是什麼呀?
秋竹和夏凡都是中年人了,二人為什麼都沒有成家,是為什麼呢?或者,二人都成過家,然後都遭遇不幸,失去了另一半,她們,想必都是苦命人吧!
顧坦不再願意走出那間凋敝的下屋,顧坦情願這間凋敝的下屋是屬於自己的,他只願這間下屋,把自己緊緊的關閉,讓忽然而至的春夢,不再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