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朝陽已經升起,前路被渡上璀璨的金光。灼熱的陽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讓柳飄飄方才冰冷的手逐漸暖和起來,她定了定神,回過頭。林氏依舊跪在那裡。紙錢在她的面前翩飛,點點星火在林間飛舞消散。柳飄飄紅著眼,吩咐禾枝:「找個信得過的人看著她,以後有她的大用處。」
禾枝點點頭,「知道了,您放心吧。」
洗了把臉,用粉脂蓋住通紅的眼,柳飄飄看著鏡子的自己似乎沒有剛才那副苦悶的模樣。
她給自己打了把氣,換好衣服。又點綴了首飾,不多時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就出現了。柳飄飄拍拍嘴巴,露出一個笑來。
她頗為滿意自己現在的樣子,明艷大方,清麗優雅。於是拎上玫瑰酒,約上陸戟在風月雅居碰面。
柳逸戎給柳飄飄漲了不少零花錢,足夠支撐她在風月雅居的二樓開一個廂房。她等了許久陸戟才來,壺裡的茶已經涼了。柳飄飄重新燃了爐子,慢慢煎茶。悠悠的香飄出來,陸戟坐在柳飄飄的對面,聚精會神的看著她烹茶,忽然問道:「你哭了嗎?」
柳飄飄一怔,手垂下來碰到了炙熱的茶壺。疼痛讓她小小的驚呼一聲,低頭一看,手背已經紅了。她放下衣袖遮住那點傷痕,帶著溫婉的笑說:「殿下幹嘛這麼問,飄飄沒事。」
陸戟只盯著她燙傷的手背,眉頭擰著,有點想不明白為何柳飄飄突然和他生疏了。
「手,不痛嗎?」
柳飄飄搖搖頭,依舊笑著。
「不痛。」
茶已好了,柳飄飄為陸戟奉茶。對方卻將那杯茶放在了一邊,隨即有些不悅的看著柳飄飄。
「柳飄飄,你現在的樣子我不喜歡。」
柳飄飄低下頭,她心緒太亂,一時間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
「為什麼?」
「太假了。」陸戟說,「你明明可以在我面前擺出最真實的樣子。」
柳飄飄仍舊低著頭,然而陸戟伸出手來抬起她的下巴,那點氤氳在眼眶裡的淚水就順勢滴落在陸戟的手上。厚重的脂粉裹著眼淚變成白色的水滴,明明不那麼體面。可偏偏那雙殷紅的眸子,水波流轉之間讓人不覺生出無限憐惜。
「為什麼哭?」
「殿下別問了。」
她側過臉,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從唇齒間溢出。
「一些傷心事罷了。」
陸戟於是收回手,端坐了。只說:「你不想說就不說,可是柳飄飄你記得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句話實在比任何情話都動聽,這代表著他是柳飄飄的靠山且堅定不移。柳飄飄擦凈了眼淚,笑著:「今日是請殿下喝酒又不是來看我哭的。」
她拍拍手,侍女們魚貫而入,不多時桌上就有了幾道可口的佳肴。
玫瑰酒的顏色瑰麗似寶石,在琉璃杯里更會折射出許多光怪陸離的色彩。陸戟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柳飄飄碗里。
「你若是受了委屈便和我說,你若是想為自己的未來謀算就儘管去做。」
「殿下為什麼這麼說。」
陸戟飲了口酒:「你和那些女子不一樣,你很清楚把未來放在男人身上並不可靠。所以你很聰明的開始建造自己的勢力,我雖然不快你不能全然相信我。但不會阻攔你,畢竟你所建造的勢力歸根結底還是看著我的面子才來的。既是你的,也是我的。我只是介懷,你有事瞞著我.」
見時機成熟,柳飄飄讓禾枝關上門,她低頭悶了會再抬起頭來已是滿臉的淚痕。
「殿下,我聽父親說你會娶柳溫嵐為正室而我為側室是嗎?」
陸戟鬆了口氣:「就為了這個嗎?」
柳飄飄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是我方才得知我母親去世的真相。」
她一字一句,似包含了無限怨恨與不甘:「母親是被劉倩陷害,血崩后無人醫治活活耗死的。可憐母親愛了父親一輩子,最後竟連口棺材都沒有,只草草裹了埋在亂葬崗。叫我如何不恨,又如何能與柳溫嵐和睦相處。」
陸戟見她流淚,只覺得心疼的厲害,當即道:「那就不相處!」
「可是人選已經定了,殿下如何拒絕?」
「你信我就好。」他含情脈脈的看著柳飄飄,「就好像我從來不會懷疑你一樣,你要學會相信我。」
柳飄飄於是握住了陸戟伸出的手掌。溫暖有力,足夠將柳飄飄拉出泥潭。
「好,那我信殿下的。」
直到柳飄飄走後,常青才不解的發出疑問。
「主子,你為什麼那麼忌憚柳溫嵐啊。背靠柳大人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柳家的勢力實在太大了。娶了她,有了皇子柳家一定會舉所有力量推舉他。那有朝一日是支持那個孩子推翻我還是把他捧成傀儡皇帝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相反的,柳飄飄身後的勢力再怎麼樣也不會大過柳逸戎,王衡。反而可以形成拉扯之勢,往後我做事也方便點。」
「原來是這樣。」常青點點頭,「可是皇后已經敲定了人選,您總不能成親那天把柳溫嵐的轎子攔在外面吧。」
陸戟敲了下常青的腦袋:「不如你去把她綁了,過了兩日再放出來,那就不用麻煩了,她肯定不會再有想法。」
「好主意,不愧是殿下!」
常青豎起大拇指,卻被陸戟一腳踹了個跟頭。
「這麼陰毒的法子你還真敢。」
常青趕緊求饒:「不敢了,不敢了,我說笑的主子!」
常青不敢,柳溫嵐可比他心狠的多。她必須想個法子徹底扳倒柳飄飄,不然的話二皇子的婚禮過後緊接著就是陸戟的聘書。到時候,柳飄飄可就成了板上釘釘的側室。
這邊柳飄飄探完陸戟的口風心就放回了肚子里。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主意,但既然陸戟那麼說了,柳飄飄就選擇相信他。那麼現在唯一要保證的就是柳飄飄自己的安全。
這樣的節骨眼上,她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知道柳溫嵐存了害自己的心,柳飄飄盡量避免和她就出。可是再避免也免不了,柳府就那麼大,她們總會碰面。
作為妹妹,柳飄飄遇見柳溫嵐總是要先低頭的。知道面前的人差點害得她失去清白,柳飄飄卻不得不對她畢恭畢敬。
「二姐。」
柳溫嵐頷首示意柳飄飄不必多禮,兩個人心裡都門清對方恨不得自己趕緊完蛋,可真碰上面了卻不得不虛以為蛇。
互相問好之後,柳飄飄率先開口。
「二姐去看過三姐了嗎?」
柳溫嵐點頭:「看過了,她究竟做了什麼事惹得父親發這麼大火。」
柳飄飄腹誹,恐怕柳溫嵐還不知道柳玉芙已經把底捅了出來,還以為自己蒙在鼓裡。於是順著她的話說:「我也不知道,不過聽下人們說似乎是私會外男,唉,真不知道三姐怎麼想的。」
柳溫嵐神色凝重:「膽子也太大了,逮到那私會的人了嗎?」
「沒有,也不一定啦,畢竟只是下人們說說的,二姐別往心上去。」
「唉,玉芙這丫頭從小就不省心。」
柳飄飄不禁冷笑,柳玉芙這麼做是因為誰。至於那個人,不正是柳溫嵐精挑細選的嗎。以她對柳溫嵐的了解,如果不能幹掉自己,那柳溫嵐就會第一個幹掉柳玉芙。估摸著不出兩天,外頭就要流言滿天飛了。
柳飄飄福了福身子,她還要去見柳逸戎。告別了柳溫嵐,柳飄飄去了書房。
「父親,我回來了。」
柳逸戎似乎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見了柳飄飄神色有些動容。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女子,一時間不禁感慨。
「去祭拜過你母親了嗎?」
「去過了,父親。」柳飄飄頓了頓,「母親的墳年久失修,墓碑都已殘破不堪。孩兒想為母親重新修葺墳墓,讓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柳逸戎擺擺手:「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用彙報於我。」
「是。」柳飄飄知道柳逸戎並不在意胡蕊,能有這樣的反應已經是破例。這時候多說什麼都是徒勞。只有將劉倩扳倒才能給母親一個清白。
「孩兒去見了太子。」
說到這柳逸戎才來了興趣。
「和太子相處的如何?」
柳飄飄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羞澀。
「殿下很喜歡孩兒。」
「好,」柳逸戎很高興,但高興之餘又有些不滿,「你也該想著你的姐姐,往後什麼聚會也帶上她知道嗎。」
「是,只是春日裡風沙大。姐姐身體不好,怕舊疾複發,那就不好了。」
柳逸戎對此並沒有過多擔心,「多注意點就好,她如今的身子比以前康健多了。」
柳飄飄無話可說,柳逸戎偏心的太過明顯。自己的一切都是爭取來的,而柳溫嵐不同,她只要站在那,身後的人就會為她安排好一切。
不得不承認的是,身份的差距就是如此明顯。不管再怎麼試圖縮小距離,庶女的卑賤始終如影隨形。
她必須儘快完成身份的轉換,在名利場上擁有和那些名門貴女一樣的籌碼。
因此借著送請帖的名義,柳飄飄第一次登上了大伯柳逸峰的門。
柳逸峰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獨子。因此這一支遠遠不如柳逸戎輝煌,柳聿風在成為長水校尉之前不過是一個廷尉里一個負責關押犯人的小吏。
柳溫言被柳逸戎關在家裡許久,日日只能和蘇曉待在一起。他對蘇曉沒感情,當然不願意,因此每日都偷偷去梅娘的院子,一待就待一下午。
柳飄飄帶了東西,一些補氣血的的補品,又帶了寫解悶的小玩意。本想看望后蘇曉后和柳溫言一起去柳聿風府上送請帖,誰知根本沒看到柳溫言。她一想也知道柳溫言在誰那,因此並不著急。坐下來陪著蘇曉說了會話。
「嫂嫂,委屈你了。」
「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我現在有個孩子已經很滿足了。」
蘇曉拉著柳飄飄的手,「反倒是你,如今才是真的委屈。前幾天那事我也聽說了,柳玉芙還真是歹毒。」
柳飄飄嘆了口氣:「憑她想不出那樣的主意,只怕背後的人看我不過,還會有別的手段。」
時間不早,柳飄飄起身準備去尋柳溫言一起送請帖。卻被蘇曉拉住:「柳溫言本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你何必還事事仰望他。他本就不願意去,如今一顆心都撲在那賤人身上。五姑娘,你要知道,柳溫言是長房的娘家人,可不是你的娘家人。你依附他,還不如和你那個堂親搞好關係。畢竟,就算把柳溫言扶持起來,他又有什麼用?」
蘇曉說完,更是拿出了自己的積蓄。
「那位堂叔不是新升了官,你今日就該一人去拜見他。奉上心意,予以拉攏。」
這一舉動不禁讓柳飄飄心頭一暖,當即拉住蘇曉的手。
「我竟不知道嫂嫂為我操心如此。」
她拍了拍蘇曉的手背,「嫂嫂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蘇曉還是擔心:「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人,若是錢財不夠我可以貼補你。只是你記住,這府里的人你指望不上。」
柳飄飄說:「我知道,他們是柳溫嵐的人。」
蘇曉也嘆氣:「是啊,她畢竟是嫡女。若你是嫡女就好了。」
柳飄飄沒說話,她心裡有無數思量,也有無數計劃。只是事情沒成前,一切都不可說。
她只在心裡喃喃:「管他什麼嫡女庶女,路都是自己走來的。」
她收下了蘇曉的好意,卻不是用來討好那位堂哥。
她已經送了柳聿風一份大禮,就算謝也該是柳聿風謝她。
柳飄飄是柳聿風的貴人,而不是柳聿風成就了柳飄飄。
一頂小轎停在了柳府的門口,而階梯處早就站了一位男子。
他身形頎長,如松如柏。面容更是剛毅,一雙眼睛又黑又亮,似獵豹般伺機而動。
正是柳聿風,柳逸峰的獨子。空有一身武藝卻鬱郁不得志,只做了一個看守犯人的小吏。他不是沒求過自己的叔叔,只是柳逸戎的門楣快被趨炎附勢的人踏破了。柳聿風剛到門口就因為衣著寒酸被趕了出來,壓根見不到自己的叔父。
不只是沒認出來還是懶得搭理窮親戚。
直到不久前,一道聖旨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西園八校尉,長水校尉。
他的貴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