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楊家是長安的新貴,這話並不准確。
前朝被滅,楊家保留了前朝相當一部分的力量,太宗知道但是礙於楊家支持了太宗奪嫡,只好放任,而楊家也並未張揚,太宗想動也未能動。
最重要的一點是,楊家一直幫太宗處置著一些事情,屬於是太宗暗地裡的第三隻手。
哪怕是王族諸位公子公主都無權調動,有傳聞說,太宗甚至調動楊家暗殺了一位公主。
基本上前朝剩餘的高手除卻歸降新朝的以外,都在楊家的掌握之中。
即便數量不多,可是現在京城的保衛力量大多數都被審查,僅僅是由羽林軍分派一小部分巡視。
行動就這麼開始了。
來自東瀛的浪人、忍者們,潛行到預定的地點,翻過大理寺的高牆,悄無聲息的處決巡邏的護衛。
然後他們隱秘而組織精密的包圍大理寺卿的辦公之處,一切似乎那麼的順利。
直到死去巡守的屍體化作黑色的泥,天上的飛鳥降下,帶來無窮無盡的廣袤黑暗。
他們儼然踏入到了陷阱當中。
在外面接應的楊昭看著整個大理寺被罩在了漆黑中,如同淤泥一般,黏膩而光滑,其中似乎有東西在緩緩蠕動。
楊昭知道,他要逃,不逃會死。
作為表面上楊家的第一高手,他與未曾成就王侯的程坤同列長安新秀,在年輕一代中可以排到第四,次於程坤。
但是此時程坤已經是一方諸侯,就算他全力以赴,也無非是死,哪怕最弱的王侯也不是天門境可以碰瓷的。
他將家傳的玉佩拿出,周遭泛起白光如玉,驅散黑暗。也令楊昭發現自己已然處於陷阱當中,這一條街都是幻象。
但是他身上的玉佩是他父親臨終前所給予,是一位半隻腳踏入王侯境界的遺留之物,對付真正的王侯尚有不足,但是對付僅僅是王侯力量化作的陷阱,綽綽有餘!
他全力疾馳,感受著越來越大的阻力——玉佩的力量在消耗,也證明他確實是在往外面走,不然陷阱不會如此阻攔他。
然後他不跑了,在陷阱的出口處,一隻巨大的怪物鎮守於此。
水桶一般的身軀滿是豎眼,三隻由密密麻麻觸鬚組成的足支撐著龐大的身體,黑銀色的光澤流露其身,僅僅是盯著楊昭,就令他感受到了暈眩。
「什麼鬼東西!?我就不信你能攔住我!」楊昭管不得其他,大吼一聲,雙手持巨劍朝著怪物劈砍。
那怪物瞬間被劈成兩瓣,血漿四濺,觸手胡亂揮舞,雖然沒有死但是已經沒有能力阻攔楊昭了。
「原來是個樣子貨啊……」楊昭嘲笑一句,趁著玉佩尚在,跑了出去。
迎接他的是赤發黑瞳的邪異年輕人,程坤。
「原來是這樣么……讓我看看你突破后的實力吧,可別讓我失望啊!」楊昭瞬間明悟,隨機鬥志昂揚,巨劍直接對著程坤揮舞。
砰的一聲,厚重的一擊被程坤的長刀攔下,發出巨大聲音。
但是真正的碰撞才剛開始,楊昭的腳下幾縷嫩芽生長,開始慢慢化解程坤所動用的空間能力。
程坤無法將他拉入自己的空間!
「你還是只會這一招?」楊昭冷笑,隨機腳下嫩遠化作藤蔓向著程坤纏繞。
楊昭所掌握的能力並非植物,而是一種極其詭異強大且高貴的能力,在極其遠古的時代,有一群巫民信奉著這份力量的來源——翠神。
聽著像是代表春天萬物復甦生長的神明,實際上卻完全相反。
所謂翠神,是吞吃萬物繼而化身萬物的貪婪存在。
這尊邪惡的神明在妄圖吞下某位上位者的威權時被抹殺,神格不具,只有一些因素流傳,成就了極少數人先天的翠神系能力。
而楊昭所掌握的是翠神對萬物的吞吃,比之饕餮更貪婪。
之前在與程坤的比試中,楊昭一直將自己的能力展現成效果極好但是吞吃限度極其有限,也因此他的名次位列掌握大量空間的程坤之下。
現在,他將自己的能力徹底解放,不顧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
表現在外就是隨著楊昭身體的暗淡,那些藤蔓壯大,不斷地將程坤周遭的黑色空間吞吃,緩緩地把程坤包圍。
倘若未曾成侯的程坤面對這個情況大概要殊死一戰,因為這些藤蔓以虛空為養分,能極大程度的抵抗程坤的攻擊。
只是,如今站在楊昭面前的程坤,掌握的是虛空的本質之一——帶著萬事萬物一同消逝。
在不自量力的吞吃下,那藤蔓忽然崩解,化作熒熒綠光,飄落地上,也令原本就艱難維持且付出極大的楊昭直接昏迷過去。
就連保護著他的玉佩也直接破碎,被程坤腳下的虛空吞噬——將楊昭能力瓦解后,程坤在一定時間內獲得了削弱版的翠神系能力。
完全忽略了耳邊隱隱約約的嘶吼,他提溜著楊昭離開此處。
其中的忍者浪人們,早就已經陷入混亂,自相殘殺起來,唯有吸取他人的活力才能讓自己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活的更久,才能找到離開的方式。
直到剩下最後一人倒下,被虛空吞噬,也讓程坤的腳下生長出黑色的藤蔓。
「我還以為是什麼高等的能力,原來只是『吃』,根本沒有後續的轉化。」察覺到翠神能力的一瞬間,程坤直接嘲笑起來。
不再吝嗇這份能力,將所有的藤蔓調用起來,包圍楊府。
天牢,關押二公子三公子處。
鬚髮皆白的老人率領身披甲胄的士兵同千牛衛交起手。
這些兵士是前朝的宮廷禁軍以及他們的後人,身手不凡,在裝備不落後的情況下能夠和千牛衛打得有來有回。
「出問題了,護衛東宮的千牛衛怎麼會被調用到這裡?」
「我怎麼知道,但是我們走是走不了了,你走了吧,告訴公子他們趕快逃!」
沒有猶豫,在首領的命令下,擅長五行之土遁的士兵連忙離開,剛踏出天牢便被閃過的劍光斬斷頭顱。
那是金吾衛。
在兩麵包夾下,這群前朝遺老很快就消亡殆盡。
也讓同和安平苦戰的楊渠悲憤交加,他們的計劃早就被預到,和中丞根本不在和府,坐在堂前的是今朝的主人,唐王。
「安祿山,你還要藏著嗎?事到如今,我死了你也走不出去!」楊渠大吼一聲,取出一塊形制相似於楊昭那塊的玉佩。
不同的是顏色是紫黑色,顯得怪異荒唐。
隨著玉佩被捏碎,楊渠整個人高大起來,肌膚變成了紫色,臉變得腫大,就像是紫薯一般。
他長發舞動,手持巨棍,步步緊逼著和安平。
自他的影中,長相粗獷的漢子飛出,手持寶劍,直指唐王。
「安卿,潼關城是孤隨父王一同監製的,你造反打碎了我潼關的外城,填平了我潼關的護城河,圍剿了潼關的難民,該當何罪啊?」唐王托腮,絲毫不介意愈來愈近的安祿山。
只是自有無雙風姿的少女抵擋住安祿山,她戴著面紗,身姿婀娜,衣著幹練,長發梳成了馬尾,兩柄短劍在月色下熠熠生輝。
唐王哈哈大笑,讓侍從搬來鼓,接過遞來的鼓槌,他稍稍寬鬆衣袍,乍時鼓聲大作,少女迎上安祿山,自鼓點裡舞動,在月色下蹁躚。
此時此刻,戰爭也在鼓聲中進行,在潼關一戰後幾乎損失殆盡的安祿山部居然又拿出了五六萬大軍,只是在玄武朱雀兩軍的圍剿下,也只是快速消亡。
隨著最後的營帳被攻入,「殺」了安祿山的又一行造反者們,在抵抗中被亂槍捅死,屍骸被掛在柱子上,頭顱被割下以便將來敬獻唐王。
剩下的,就是處理俘獲的投降的官員了。
原本是打算就地殺了的,只是隨行的魯國公給他們求了情,說要親自審問這些人。
等到審問結束,已經是第二天了,天邊一抹魚肚白現,魯國公自營帳走出。
無人敢過問發生了什麼,只有低頭清理屍體的士兵快速行動起來,華貴的衣服早已經被血沾染,顯得老頭子有些邋遢。
「可惜了老夫的衣服。」魯國公搖了搖頭,闊步離去。
長安的楊渠則是堅持著,假如沒有天子劍傍身,和安平早就被楊渠給敲死了。
倒是安祿山被那少女糾纏住,彷彿陷入了泥沼,逐漸沒了氣力。
隨著手中寶劍被打掉,安祿山的手腕被割破,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唐王沒有下命殺死安祿山,而是停下手裡的動作,緩緩地湊到他面前,呸了一口痰。
「可累死我了,安卿不是被殺了嗎,怎麼跑到我這兒來了?」
安祿山沒有回答,僅僅是擦了擦臉,死死盯著唐王。
「不說是吧,那我也不問了,反正殺了你就行了,你的那些兒子大概也要死了,就在不就前,我下命圍剿他們了。」唐王不介意安祿山的態度,反倒是坐在地上,跟著他聊了起來。
安祿山想說什麼,卻被閃過的劍光割斷了舌頭。
「看看人家多懂我意思,你不說就不必說了,孤也不在乎你為什麼造反,也不在乎究竟有哪些人支持了你,你只需要死在這兒就可以了。」唐王擦擦汗,接過僕從送來的水。
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他緩緩道:「你跟楊渠的謀划還真隱秘,綁架和愛卿,利用他與孤周旋,在這個時候你則去刺殺李老弟,再得一把天子劍。
憑藉兩把天子劍加上楊家在長安謀划的這麼多年的準備,最少也能保全自身,逃去瀛洲,在那佔領一片土地以修養生息。
孤礙於內亂,肯定要清理個一段時間,待到能抽出手去收拾你們,已經是晚了。」
安祿山嘴裡湧出鮮血,朝著唐王噴去,同時他抓住唐王,妄圖用自己資深天門境的實力把唐王殺掉,哪怕會得罪制定下規則的偉大皇帝。
大不了一換一嘛。
但是唐王紋絲不動,他輕輕拍開安祿山的手,站起身,把安祿山踩在腳下,血液與殺意無法靠近他。
「知道我為什麼發現了你們的謀划么?」唐王輕蔑的看著他,以及如同死狗一樣被和安平拖著的楊渠。
「真覺得楊賢的先天不足是那麼容易治療的啊……他付出了他不知曉的代價,一切正是為了今日的編排。」唐王張開手臂,感受寧靜的月光。
楊渠和安祿山瞬間明悟,紛紛懊惱,但是為時已晚。
忽然李挽提著一個包袱過來,身後跟著嚇得半死的小太監。
「王啊,妖婦與逆賊合謀逆反,大王不舍殺她,只好微臣動手了!」李挽跪下,將包袱扔在地上,美人頭顱滾落,絕色與月色,君王與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