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零章 解圍
荊州,戰局進入了一觸即發的階段。
桓玄的兵馬七月初抵達江陵之後,楊佺期果斷下令進攻江陵的兵馬往北進攻竟陵,切斷沔水中流,截斷從江陵北上救援殷仲堪的道路,集中力量進攻襄陽。
故而,桓玄的兵馬不費吹灰之力便解了江陵之困。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佔領了江陵。
然而,桓玄進入江陵之後,每日同舊日荊州大族名士宴飲,探訪故交,歡聚敘舊,並沒有急於行動的意思。殷仲堪之子殷曠之卻有些坐不住了,他向桓玄提出要合兵北上,救援襄陽。
桓玄卻道:「兵馬需要休整,不必著急。襄陽城池堅固,楊佺期的兵馬一時半會兒是攻不破的。況且,他們一直沒有進攻襄陽,或許是想要圍城打援。我們定要小心他們的計謀,準備充分方可進軍。故而,謹慎行事,稍安勿躁為好。」
殷曠之心裡卻明白,桓玄這些話恐是託辭。他或許根本沒有想著去救援,只是在拖延時間。於是殷曠之告訴桓玄,若他不願出兵去救,自己也不強求,自己將率江陵萬餘兵馬北上救援。
殷曠之告訴桓玄,他要去攻竟陵。或許自己攻不下竟陵,倘若如此,便請桓玄去竟陵為自己收屍,自己打算決一死戰,不計生死。
桓玄確有拖延之心,但是他心裡也清楚,若是殷曠之意氣戰死,殷仲堪必然憤怒之極。若殷仲堪因此遷怒自己而選擇和楊佺期妥協,那將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情形。
自己固然要解決殷仲堪,但絕不是現在。眼下殷仲堪手中尚有數萬兵馬,若倒戈相向,局面不堪設想。
權衡之後,桓玄決定出兵。七月初九,桓玄率兩萬兵馬,會同殷曠之的一萬兵馬揮軍北上,進攻竟陵。
楊佺期的堂弟楊尚寶率領的兩萬大軍已經攻克竟陵,在此駐守阻斷。雙方在竟陵展開大戰。本來,兩萬兵馬扼守竟陵,桓玄殷曠之的兵馬很難攻克。但梁州軍缺少水軍,而荊州水軍和江州水軍訓練有素。七月十一夜,殷曠之親自率領五干水軍逆流而上,抵達竟陵西城水門。殷曠之命水軍放箭壓制城頭,派出快船突襲城門。激戰一夜,水軍攻佔水門水閘,打開城閘之後,水軍攻入城中。
桓玄率軍陸上進攻,趁著城中大亂之時攻克南城門,數萬兵馬攻入城中,展開廝殺。
楊尚寶寡不敵眾,損兵萬餘,見勢不妙,不得不下令撤退。上萬殘兵一路敗逃往襄陽城北,在沔水之北和楊佺期的大軍會合。
七月十六,桓玄殷曠之率大軍抵達襄陽,成功同殷仲堪會師。
襄陽城解圍,殷仲堪長吁一口氣,大喜不已。當日大擺宴席,迎接桓玄兵馬。
席上,殷仲堪親自把盞,為桓玄斟酒,感謝他出兵救援。
「桓少兄,此番若非是你前來救援,事恐不諧。少兄臨危救難,令我銘感於心。你我之間,之前雖有些芥蒂嫌隙,但今日看來,都不足為道。我想,今後那些事都一筆勾銷。我殷仲堪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以後,桓少兄但有差遣,必義不容辭。」殷仲堪舉杯笑道。
桓玄哈哈大笑道:「仲堪兄,你我之間何曾有過嫌隙?我可從未感覺到。諸位,有嗎?有嗎?」
桓玄顧左右而問,左右眾人紛紛道:「哪有嫌隙?一向是親密如一家。」
殷仲堪哈哈大笑道:「正是,確實沒有。是我說錯話了,我收回。」
桓玄又是大笑,殷仲堪也撫須而笑,兩人舉杯而飲,各懷鬼胎。
「南郡公,未知可有破楊佺期兵馬的計謀?咱們何日出兵進攻呢?」殷曠之舉杯敬酒時問道。
桓玄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眼下兩軍對壘,需要尋找戰機。楊佺期的兵馬亦有四萬餘,我聯軍兵馬也不過五萬餘,並非碾壓之勢。此刻急於進攻,未必明智。」
殷曠之皺眉道:「此言有理。可是南郡公,我荊州四郡已經被他佔領,他的兵馬就在我荊州地盤之上,我們難道按兵不動?任由他逍遙?」
桓玄笑道:「曠之,依你之意,我們當即刻進攻是么?放著堅固的襄陽不守,卻要渡河而擊?明明楊佺期的兵馬補給困難,勞師襲遠。現在壓力在他們身上,我們卻要主動送上門去,跟他交戰是么?」
殷曠之紅了臉,道:「我並非此意。」
殷仲堪在旁喝道:「曠之,休要露怯。南郡公所言極是。此刻進攻,不是好時機。」
殷曠之紅著臉退下,殷遹見狀,上前沉聲道:「南郡公,聽聞你江州兵馬尚有兩萬屯於江陵,何不調兵北上。又或者有迂迴攻擊之策?」
桓玄沉聲道:「殷兄何意?怪我留守江陵?江陵乃荊州治所,難道不該派兵留守?若楊佺期南下攻江陵,被他奪了這江口之地,豈非前功盡棄?」
殷遹道:「可派我荊州兵前往,江州兵馬可來戰場。」
桓玄大笑,對殷仲堪道:「仲堪兄,令弟此言,可是把我當了外人了。這是怕我佔了江陵不走么?我大老遠派兵前來救援,將士們冒著性命之憂,耗費糧草錢糧,結果卻沒落個好么?」
殷仲堪忙笑道:「莫要生氣,舍弟不會說話,他的意思是急於想擊敗楊佺期。知道你江州兵馬甚為勇猛,所以才有這麼一說,別無他意。殷遹,還不向郡公賠罪?」
殷遹舉杯道:「郡公大量,莫要見怪,我不會說話,讓郡公誤會了。」
桓玄笑道:「無妨,無妨。」
推杯換盞了一番,殷仲堪道:「桓少兄,莫要怪我多嘴。我其實心裡也很心焦。主動出擊自然是不妥的,但是若是耗著,似乎也不是個事。我荊西各郡落於楊佺期之手,百姓們被楊佺期這賊子所奴役,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想到這些,我便心中難安。咱們總有個進攻的計劃吧。若這麼無限期的對峙,卻也不是個辦法。」
桓玄點頭道:「仲堪兄的心情我能理解。自然不可能這麼對峙著什麼都不做。時機一到,自然出擊。」
殷仲堪道:「時機是什麼時候呢?」
桓玄道:「仲堪兄莫非忘了,胡詮的益州兵馬正在北上。你想想,一旦胡詮的兵馬進入梁州,抄了他的巢穴,楊佺期還能呆得住么?他必引兵而還。到那時,便是我們出擊之時了。仲堪兄放心,多則半個月,少則十天,必見真章。」
殷仲堪聞言大喜,連連點頭。當日宴席,雙方盡歡而散。
當晚,殷曠之將桓玄在江陵的行為稟告殷仲堪。向他的父親表達了擔憂之情。
「桓玄雖是咱們的幫手,但是絕非無所求而來。眼下需要他和我們聯手對抗楊佺期。但是,我們當做好準備。一俟局面好轉,兒子的建議是,趁其不備,下手擒之,以永絕後患。否則的話,他是絕對不肯離開的。定會算計於我。」
殷仲堪擺手道:「曠之,你說的這些,老夫都明白。那廝豈是善類?但眼下不宜談及這些。先對付楊佺期,之後再商議其他的事。你和殷遹今日的言行很不好,今後要收斂些。就算將來要對付他,也要先麻痹他才是。你二人的言語會激起他的戒心,於行事不利。」
殷曠之聞言,躬身稱是。
……
如桓玄所言。胡詮的兵馬已經出發進攻梁州了。不過,從益州出兵進攻梁州可不簡單,中間隔絕的大巴山橫亘連綿,兵馬只能穿越大巴山的三座棧道行軍。自古蜀道難,便是進出蜀地除了水路之外,山道幾乎都是崎嶇棧道。
胡詮的兵馬選擇了東側的金牛道進攻漢中。金牛道雖然險峻,但還能夠行軍,其餘兩條道路更不利於行軍,甚至有很多地段已經損毀。
從六月下旬開始,胡詮率領的三萬益州軍便從益州蜀郡出發,一路北上。
金牛道蜿蜒曲折,先向西北,穿越巴山之後折而東北,抵達漢中西南之地。直線距離不過四百餘里的路程,這麼一曲折彎繞,長度達上干里。沿途艱險自不必說了,在經歷了近一個月的折騰,方才抵達漢中郡。
漢中郡可並非想象的那麼空虛,楊佺期派他的弟弟楊思平,堂弟楊孜敬守衛漢中郡。兵馬雖然不多,只有六干余。但是有本地巴獠部落的人手數干相助,更有他們作為耳目。在胡詮率軍踏入漢中郡之後,便遭遇了楊思平楊孜敬等人的伏擊。
雙方在沔陽縣的漢水岸邊的山坡峽谷之地展開了一場血腥的戰鬥。胡詮的兵馬幾乎被擊潰的時候,胡詮親自領軍,身先士卒戰鬥,終於靠著人數的優勢擊退了梁州兵馬和數乾巴獠。
益州軍以死傷萬餘的代價在沔陽縣站穩了腳跟。而楊思平和楊孜敬帶著五干殘兵退守南鄭。一面向楊佺期求援,一面死守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