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三章 末路(續)(二合一)
南陽郡曾一度為秦國所據,是南下的戰略要地。
此處三面環山,南邊開口,呈現馬蹄形狀。北有秦嶺伏牛、東有大別山桐柏山,西有大巴山和武當山脈。群山圍繞之下的一片平原之地,南陽郡便在此處。
正因為這種地形,南陽郡才是兵家要衝之地。無論是北邊的勢力南下,亦或是南邊的兵馬北上,都需要一處屯兵積糧的支點。特別是南下的兵馬,翻越大山不易,物資糧草的供應更是難以為繼,所以攻佔南陽,屯兵屯糧於此,將南陽作為南下的跳點成為了重中之重。
當年苻丕攻荊州,慕容垂率領兵馬便率先攻佔了南陽。然後苻丕的大軍才得以進攻襄陽。正是南陽給他們提供了跳板。
淮南之戰後,大晉收復了南陽。北伐之時,謝玄一度命劉牢之派兵進駐南陽,意圖從南陽北上襲擊長安,但最終卻無功而返。但北方局勢混亂,南陽從那時起一支牢牢的攥在大晉手中。
也正因為位置重要,作為邊鎮重鎮,這些年來對南陽城防的加固和防禦一直沒有鬆懈。眼下守衛南陽的是南陽太守魯宗之。此人雖非名門大族出身,但其祖上當年從關中南逃到荊州,在荊州也算是一號人物。此人文武雙全,可惜沒家世,鎮守南陽郡這個苦差事便交給了他。
數日之前,楊佺期的兵馬北上進入南陽平原的時候,魯宗之便已經得知了稟報。但他沒敢輕舉妄動,因為他手下只有三干兵馬,據城而守尚且艱難,更別說去阻擋了。鑒於此,他下令拒守不出,只命斥候打探敵軍動向,同時向桓玄殷仲堪等人稟報。
楊佺期的兵馬轉向西北而走,魯宗之其實是鬆了口氣的。他明白,幸虧楊佺期的目的是要回梁州,倘若他抱著攻南陽的決心,自己恐難抵擋。這種情況下的明智之舉還是不要惹他們,讓他們離開。
可是,隨後的天降大雪讓魯宗之喜憂參半。喜的是,這場大雪必然給楊佺期的兵馬造成巨大的麻煩。這種極寒天氣之下,這些梁州兵馬必受煎熬。但憂的是,這種情形下,對方很可能會尋找落腳之處,掉頭來攻南陽。
事實證明,魯宗之的擔心並非多餘。當斥候探知對方調頭往西南,直奔南陽城而來的時候,魯宗之知道,這一戰無可避免了。
魯宗之當即開始動員全部兵馬和人力,將城外村鎮百姓全部收攏進城,完成了堅壁清野的行動。除三干守軍之外,組織了城中幾乎所有可用的人力,得兩干青壯和干余婦女參與守城。搬運大量滾木礌石在城頭上準備迎戰。
這日上午,茫茫大雪覆蓋的雪原之上,楊佺期率領兩萬兵馬踏著厚厚的積雪出現在了南陽城下。一時間,南陽城頭銅鑼大響,示警的號角嗚嗚吹起。
儘管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是當守城一方看到雪地上密密麻麻的敵人的時候,他們還是感覺到心驚肉跳,心中膽怯。
人上一萬,人山人海。那兩萬兵馬散落在雪原之上,黑壓壓的彷彿是無邊無際的黑色逆流,鋪天蓋地,令人心中不得不生出惶恐來。對方一個個衣衫破碎,髮髻散亂,站在雪地里像是地下冒出來的惡鬼一般。他們口中噴著白汽,頭頂冒著白汽,腳下踩踏著白色的雪霧,情形詭異之極。
「都不要怕,他們就人多些,但長途跋涉,饑寒交迫,已然是強弩之末。我們以逸待勞,又有堅城為據,怕他們何來?爾等細看,他們只有攻城雲梯,無任何攻堅器械,便可知他們何等窘迫。再者,我援軍將至,只需堅守城池,待援軍一到,對方土崩瓦解。故而,諸位不必害怕,勠力守城便可。」
魯宗之的話稍稍平復了眾人心中的恐慌。魯太守說的確實沒錯,城下那些兵馬只有簡易的雲梯在手。對於攻城而言,僅有雲梯是不夠的,更何況是南陽這樣的堅城。南陽城城池雖只有方圓四五里,是座小城。但是城牆厚度四丈,高達兩丈五六,那可不是輕易能攻破的。
城下,艱難跋涉而來的楊佺期的兵馬疲憊不堪。雪原上的風刺骨寒冷,雪霧迎面撲來,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感覺到徹骨的刺痛。面對眼前這座雪原上的高大城池,眾人感受到了極度的壓迫感和無力感。
但是,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稍加整頓之後,楊佺期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諸位將士,進攻。便讓我們的熱血融化冰寒,以我們的性命來換得勝利。我梁州將士,必能成功。殺!」
楊佺期大聲吼叫道。
無需什麼戰術,無需什麼陣型,此時此刻,那些都是多餘的。因為將士們已經沒有太多的體力和時間去擺下陣型,研究如何攻城了。所有人都幾乎快要被凍僵了,此刻若不快速攻下此城,在這雪原寒風之中,所有人都會被凍死。這裡甚至比不得伏牛山下,那裡起碼還可以抵擋寒風。
近兩萬兵馬如黑色的潮水一般,發出震天的吶喊,在風雪之中湧向城下。他們的鬍鬚頭髮一片雪白,呼出的白汽蒸騰成霧,踩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的沖向城下。他們根本不必去考慮後果,因為他們沒有退路。
城頭上,箭雨瓢潑而下。兩干余弓箭手以及數十架床子弩開始施射。冰冷的箭支無情的打擊在人群之中。到處是人,到處是目標,所以城頭的弓箭手根本無需瞄準,他們只需完成簡單的動作:搭箭彎弓射出。
每一箭幾乎都可以命中敵人,很少有落空的,因為對手的陣型太密集,也毫無防禦。
對於弓箭手而言,此刻是他們盡情發揮,展現實力的時候。對方几乎沒有任何壓制打擊的力量,所以不必擔心對方的反制。
在進入百步距離的射程內,梁州軍衝鋒了數十步距離,城上的弓箭手射出了三輪箭支,便已經造成了上幹人的傷亡。箭雨落下之處,會將雪地上的一片人群清空。但是很快空地又被填滿,死傷倒地者會被後面的人踩進雪水泥污之中。
慘叫聲,喘息聲,箭矢破空之聲,叫喊聲,喝罵聲混合在一起,讓原本平靜的雪原變得嘈雜而混亂。雪白的城下雪原也在很短的時間裡成了遍地血污和泥水,遍地死屍的修羅場。
付出巨大傷亡之後,梁州軍攻到城牆下,無數的雲梯開始豎起,城牆下人頭涌動,全是擁擠的兵士。
更兇猛的打擊開始了。城頭上大量的守軍和百姓將巨石和滾木往城下砸去,天上下了一場滾木礌石的暴雨。那些都是從山中開採的青石,每個都有幾十斤重,從山數丈高的地方砸下來,砸中腦袋的直接腦漿迸裂,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砸中身體也會筋斷骨折,遭受重傷。滾木更是全部堆放在露天的原木,下雪下雨浸泡之後重達百斤,得兩人抱著往下丟,打擊的範圍也更廣。
這樣的打擊造成的傷害可想而知,城下密集的兵馬被砸的七葷八素,大量的兵士死去和受到重傷,即便他們頂著盾牌試圖保護自己,在強大的衝擊之下也是於事無補。
死亡的人數呈直線飆升,但更多的士兵還是不要命的衝到城下。
兩百多架雲梯上,兵士們魚貫往上猛衝,這是他們唯一的登城辦法。但迎接他們的是長桿的推動,連人帶雲梯摔落城下。又有大量的長槍攢刺而至,尚未爬到城頭,便有探頭的守軍居高臨下用長槍將雲梯上的士兵刺個通透。
攻城方的死傷巨大,城下很快便全是死屍和鮮血,一層層的疊加在城下地面上,成為其他人的墊腳石。而踩踏屍體上的人下一刻也會成為腳下屍體的一員,成為別人踩踏的墊腳石。
由於防守方的準備充分,進攻方手段的缺乏,完全靠蠻力攻城,攻城一直沒有突破。
兩百多架雲梯攻城只有少量十幾次有人衝到城頭,但很快便被殲滅掉。對方守城物資源源不絕,內城的百姓搬運物資運送上城,南陽太守魯宗之親自坐鎮城樓指揮作戰,讓攻城方死傷慘重。
殘酷的攻城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攻城方死傷已達四干余。這完全是送死的行為,根本看不到希望。後續兵士已經開始膽怯不肯衝鋒,並且已經有兵士開始潰逃。
眼見於此,楊尚寶不得不向楊佺期進言。
「兄長,這恐怕不是辦法。死傷太過嚴重,這麼攻的話,不消半日,便要全部死在城下了。將士們鬥志全無,很快就要崩潰了。停止攻城吧。」
楊佺期怒吼道:「你以為我不知?可是我們有別的選擇么?若不能攻下此城,我們都得死。」
楊尚寶忙道:「兄長息怒,我的意思是,得想想辦法,不能這麼攻。或許還有辦法可想。」
楊佺期長嘆一聲,看著遠處城下的情形,沉聲道:「罷了,收兵吧。商議一下。或者,還有辦法。也許吧……」
楊尚寶輕嘆一聲,下令鳴金收兵。攻城兵馬退了回來,留下了數干具屍體。雪地上一片血腥,到處是鮮血殘肢和屍體。地面的鮮血融入雪泥之中,迅速凍成黑褐色的堅硬冰塊,瀰漫著刺鼻的腥臭。
不到兩個時辰,數以干計的鮮活生命便在這場戰鬥之中消逝。或許對他們而言,這也是一種解脫。
……
臨時大帳里,一片死寂。楊佺期看著眾人,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口。能指責他們什麼呢?他們已經盡了全力,就差把命搭上了。到了今日這個地步,自己才是該負責之人,是自己害的他們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諸位,都說句話吧。這城還怎麼攻?死傷太過嚴重,兄弟們恐難承受。是繼續攻,還是有別的辦法,各位都各抒己見。」楊尚寶開口道。
眾將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一名將領沉聲道:「將軍,非我等不儘力,實在是這樣攻城,徒然讓兄弟們送死。這些都是好兄弟,看著他們去送死,於心何忍,於心何干。南陽城城池堅固,防禦也很齊備,如此攻城,恐怕無果。末將早就說過,攻南陽不是好主意。現在證明了這一點。末將希望楊將軍能夠三思,眼下退走還來得及。」
另一名將領罵道:「馮唐,你這個孬種。這種時候打退堂鼓,戰死的兄弟豈不白死了么?況且我問你,咱們往何處退?」
那名叫馮唐的將領怒道:「我孬種?我馮唐沖在最前面,身上中了三箭。好在我命大,只被射中胳膊。你瞧瞧我這傷口。我若是貪生怕死之徒,早就跑了。攻城必死,後退或有生路。咱們若是全死在這裡,有什麼好?人都死光了,想要東山再起也沒有機會了。我不過是為了大局著想。」
「攻下南陽便生,攻不下便死。退,退去何處?退到山林里去?這麼多兄弟喝西北風,啃樹皮?寧願戰死,也不願餓死。」有人大聲道。
「正是,沒地方退,只能進攻。」
「可是怎麼攻?死了這麼多人,連城頭都沒攻上去,還怎麼攻?」
「那也要攻,死了便死了,怕死不當兵。」
「……」
「……」
大帳內眾人互相吵鬧起來,一時間嘈雜不堪。
「都住口!」楊佺期厲聲大喝道。
眾人見楊佺期發怒,都閉了嘴。楊佺期嘆息一聲,聲音低沉的道:「諸位兄弟,都不要吵了。怪來怪去,都怪我楊佺期無能,決斷失誤。眼下這局面,責任在我。如今這情形,恐不能善了。攻城不利,後退無路,我等到了生死關頭了。」
眾人紛紛道:「將軍不要灰心喪氣,定有辦法。」
楊佺期道:「聽我說。眼下的局面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我們必須攻下南陽。再有別的想法已經來不及了。但我也不希望你們陪著我一起送死。所以,我決定了,你們都各自逃命去吧。我不強求你們陪著我一死送死。這是我的心裡話,絕非試探之言。」
「楊將軍,這是什麼話?我等難道是貪生怕死之輩么?」
「人走了,將軍怎麼辦?」
「將軍何出此言?我們是不會走的。」
眾人紛紛叫道。
楊佺期擺手道:「聽著。我楊佺期這一生經歷多少風浪,但這一次是最危險的。我就算戰死於此,那也是我的命,我絕不後悔。但將士們陪著我一起死,我心中不忍。我會繼續攻城,我相信有兄弟會願意留下來陪我攻城。就算沒有人願意,我一個人也要攻城。我要站著死,不遠凍斃于山野,死的窩囊。各位自行決定。一會我要將這些話告訴外邊的將士們知曉,一切憑他們自願。」
楊尚寶皺眉道:「兄長,你不能這麼說。你若如此說,軍心必亂,還怎麼攻城?」
楊佺期擺手道:「我說了,哪怕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也要攻城。尚寶,你也走吧。想辦法活下去,回梁州。現在,你出去,將我的命令傳達給將士們,允許他們離開自謀生路。若不願走的,今晚趁著夜色,我將繼續攻城。其他的話也不必說了。」
楊尚寶皺眉正待說話,楊佺期擺擺手轉過身去,沉聲道:「諸位,你們也可以走了。讓我靜一靜吧。」
楊尚寶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眾將領跟著他紛紛退出大帳。楊佺期站在大帳之中,靜立良久,聽著外邊從人聲沸騰到一片寂寥,心裡知道,外邊的將士們恐怕都已經散去了。是啊,誰願意在這裡送死,這也許是好事,起碼讓梁州軍能夠留下一些火種。
不知過了多久,楊佺期走出了大帳。外邊夕陽西斜,雪光刺眼。大帳周圍,一萬多兵馬,剩下了一半。許多人在聽到命令之後,選擇了離開逃命。楊佺期心中既感到釋然,同時又覺得難過。他其實既希望他們走,卻又希望他們能夠留下來。
「兄長,走了六干多人,剩下的也只有七幹人了。兄長,這是何苦?」楊尚寶從大帳旁走來,沉聲道。
楊佺期看著他道:「你怎麼沒走?我不是要你也走么?」
楊尚寶苦笑道:「我怎麼可能丟下兄長離去,我弘農楊氏怎麼會丟下自己人不管。思平他們戰死了,我豈會為家族丟臉。」
楊佺期點點頭道:「也好,你我兄弟便讓他們瞧瞧我弘農楊氏都是怎樣的人物。七幹人,夠了。傳令準備,天黑攻城。」
天很快黑了下來,楊佺期披掛整齊,提著兵刃站在七干兵士前方。寒風如刀,刮在臉上生疼。前方黑暗處的城池,宛如野獸盤踞一般,在雪地映襯的微光之中顯得高大兇猛。
楊佺期緩緩的抽出長刀,鋒利冰冷的刀刃映著雪光。
「抽刀,進攻!」楊佺期沉聲大喝。
他身後,七干兵士齊聲大喝,兵刃高舉,長矛如林。這些人最終選擇留了下來。除了情感的因素之外,他們都是跟隨楊氏多年的兵將。楊氏沒了,他們也失去了精神支柱,也沒有了存活下去的意義。況且,他們心裡其實很清楚,就算離開,絕大部分人也是一死。寒冷和飢餓會奪走他們的性命,他們根本逃不走。與其經受煎熬而死,不如放手一搏。
黯淡的雪光之中,人潮如涌,喘息如牛。每個兵士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他們腫脹的腳已經麻木,手指也早已失去知覺,嘴唇都已經不聽使喚。他們其實已經是半死之人。但是此刻,他們就像是一群機械一般,悶著頭沖向城牆。
楊佺期之所以寧願挨凍等到晚上,便是認為夜晚的掩護可以讓進攻更加的容易。畢竟夜黑風高,對方的人數少,能見度低的情形下,更容易突破城牆,對方也更容易混亂。
眼下的情形似乎印證了這一點。兵馬衝鋒而去,城頭人影晃動,一片驚惶。箭支零星的射下,根本沒有壓制力。衝到了城牆數十步的距離,對方才似乎有所察覺。箭支才零散射來。夜晚的進攻,敵人就是瞎子,對己方是絕對有利的。楊佺期心中燃起了希望。
然而,就在一剎那之間,城頭之上,燈火在一瞬間亮起。無數的風燈在空中搖擺,無數的火把在城頭點燃。黑暗的城頭,在短短的時間裡變得燈火通明金碧輝煌。這本來是極具觀賞性的一刻,這讓楊佺期響起了南鄭上元夜的燈火。每年上元之夜,南城主街花燈點起的一剎那你,火樹銀花,何等輝煌漂亮。而自己帶著夫人妻妾和兒女們,在人群之中賞燈遊玩,多麼的愜意。
但是眼前的燈火,卻是一場噩夢。
風燈和火把照亮了城下數十步的範圍,守軍從無序變得有序,他們有條不紊的放箭,有條不紊的拋下滾木礌石,對進攻的梁州軍進行打擊。梁州軍的死傷和白天一樣迅速而嚴重,情形沒有任何改觀。
楊佺期沖在最前方,他的身上中了數箭,但因為有盔甲的保護,都不致命。他嘶啞著喉嚨指揮著戰鬥,眼看身邊人死傷慘重,他親自登上雲梯往上衝鋒。
他用長刀砍翻了城頭的幾名士兵,縱身躍上了城頭,這是進攻發起以來最為順利的一次登城。然而,當他踏足城牆的那一刻,周圍七八桿長槍如毒蛇一般攢刺而至,楊佺期揮刀砍斷了兩根長槍,卻躲不開其餘幾槍。他的胸口兩肋后腰被同時刺中,整個人被挑起在空中,摔向了城下的黑暗。
在空中墜落的時刻,楊佺期發出了最後的哀嘆。然後便怦然落在堅硬的血肉凍結的地面上。身體的傷口處的鮮血向四面八方崩裂而出,像是暗夜中綻放的花朵,絢爛而慘烈。
兩個時辰后,攻城徹底失敗。楊佺期楊尚寶戰死,七干梁州兵馬死傷數干,其餘逃如寒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