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零章 劇變
新年很快過去。正月初9,1道聖旨從京城發出,抵達江陵。桓玄率領手下眾官員將領在江陵衙署領旨。
「詔曰:朕已知悉西北之事。楊佺期野心勃然,意圖獨霸西北,攪亂局勢,實乃大逆之舉。其人之前便有作亂之舉,朝廷寬宏,不予追究,怎奈其不知悔改,悍然作亂,令朕憤怒失望。其行不軌,其心可誅。幸而江州刺史桓玄會同荊州刺史殷仲堪攜手擊之,令其授首,朕心甚慰。桓玄殷仲堪2人力挽狂瀾,擊敗凶頑之徒,乃有功之臣,當予褒獎。朕已命有司論功行賞,褒獎有功之臣,撫恤陣亡將士。必令上下安然,感受皇恩普惠。」
「……現今,楊佺期自作自受,已然覆滅,朕以為,西北局勢初定,當恢復秩序。西北乃大晉要衝之地,當迅速恢復安寧,方可令朕安心,令大晉安定。鑒於此,朕希望各方顧全大局,止息紛爭,恢復穩定之局。朝廷廷議之後,也做出了1些安排。鑒於梁州位置衝要,北接關中之地,南守西北腹地。楊佺期盤踞已久,梁州內部之事需花費精力方可平息。郭詮本可代管,但益州事務繁雜,郭詮恐難兼顧。故朝廷決定,令派官員就任,以安定梁州局勢。桓玄進攻豫州,出兵荊州之舉,亦是正確決定。但如今楊氏已伏誅,大亂已平,當撤兵歸於江州,各領其職位。豫州之事,朝廷也當新授官員駐守。如此,方可令西北局勢歸於安寧,朝廷得以安心。此乃朝廷廷議所決,望殷仲堪桓玄等人謹遵此旨,共守安定。干係大晉國祚安危之事,2卿自當為之。欽此!」
桓玄本以為這是1道褒獎自己的聖旨,但是在聽完了這道聖旨的宣讀之後,桓玄臉色難看之極。
這道聖旨的意思很明確,梁州豫州朝廷都要收回,另派官員前來任職。不但如此,還要自己從荊州撤軍,回到江州,不得駐軍於荊州不肯離開。
這可倒好,自己忙活了半天,什麼都不許自己拿到手,什麼都沒撈著,白忙活了1場。
桓玄心中怒極。這顯然是司馬道子壓制自己,不肯讓自己獨霸西北的舉措。自己打生打死,被他輕飄飄的攫取了勝利的果實。梁州豫州他要安排人來牧守,那豈不是往西北之地打了兩根楔子。藉機將手伸進了西北。這是桓玄絕對不能接受的。
更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正要利用此次機會,將荊州入口中,1統西北。這是自己計劃的第1步,司馬道子這麼做,豈不是要將自己的計劃扼殺於此。
惱怒之下,桓玄拂袖而去,甚至沒有接旨,只留下了錯愕瞠目的傳旨官員。
卞范之起身上前,對傳旨官員拱手道:「大人稍候,我去問問郡公發生了何事。請大人喝口茶水,萬勿惱怒。」
傳旨官員哼了1聲,點頭落座。卞范之連忙追著桓玄去了。
「范之,你告訴我,這聖旨是遵還是不遵?司馬道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當我桓玄是什麼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書房裡,桓玄憤怒的問道。
卞范之沒有說話,只看著來回踱步的桓玄,待他稍微平靜下來,才沉聲道:「郡公息怒。這件事顯然是司馬道子抑制郡公之舉。他擔心郡公尾大不掉,不肯讓郡公完成1統西北的大業。他害怕郡公的實力增強,會對他不利。司馬道子1向如此,對郡公他本就不放心。之前之所以讓郡公駐守江州,便是要借郡公之力壓制楊佺期和殷仲堪。但此番局面非他所想,故而才有這番舉動。」
桓玄沉聲道:「然則,咱們該如何應對?難道聽從旨意,乖乖回到江州?將梁州豫州拱手相讓?」
卞范之撫須道:「郡公現在,恐怕只有兩個選擇。1則遵旨而行,則暫時不會和司馬道子撕破臉,可得暫時安寧。但這安寧,未必長久。2則,拒絕接受此旨。但這樣1來,便落得抗旨之名,和司馬道子也將決裂。這之後,司馬道子極有可能以此為名降罪於郡公,郡公將不得不起兵同他對抗。那便是要走上另外1條路了。這兩個選擇,郡公選哪個?」
桓玄怔怔看著卞范之,輕聲道:「范之,你知道我心裡所想,你也知道我會選擇哪1個。在你看來,我的選擇是對是錯?」
卞范之呵呵而笑,沉聲道:「選擇無所謂對錯,無非是承擔不1樣的結果罷了。其實,就算郡公妥協,司馬道子也不會放過郡公的。司馬道子的目標便是要削弱西北各方,最終掌控全面掌控西北。他是要篡位的。郡公其實是他眼中的頭號之敵。郡公既有大志,則遲早也要和司馬道子翻臉。既然局勢至此,何妨順勢而為?這或許是天意也未可知。」
桓玄沉吟片刻,伸出拳頭重重的在桌案上1擂,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便索性幹起來。我不找他麻煩,他卻來找我麻煩,索性1拍兩散。」
卞范之微笑點頭道:「郡公當真決定了么?1旦如此,可無回頭之路。」
桓玄道:「我本就沒打算回頭。回頭又怎有路。我只看到來路荊棘密布,霧鎖橫江,已然無法回頭。不如往前沖,或許前方是金光大道,是錦繡山河。」
卞范之沉聲道:「好。那便讓范之為郡公謀划1番。我猜想,此事殷仲堪必然有份。我懷疑殷仲堪派人去京城時見了司馬道子,雙方已經達成了諒解和合作,否則司馬道子不至於如此的直白。有殷仲堪在,司馬道子便有了內應。那是我們的心頭之刺,令我們腹背不安。故而在面對司馬道子的兵馬之前,我們必須解決殷仲堪這個心腹大患。這樣的話,梁益荊江豫便連成1體,再無心腹之憂。兵馬調集,糧草征運便可不會受到騷擾和限制。所以,郡公要做的第1步便是快速解決殷仲堪,奪取荊州。」
桓玄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麼想的。」
卞范之道:「那麼請郡公現在前去接旨,不要怠慢了朝廷傳旨之人。」
桓玄皺眉道:「還要我去接旨?」
卞范之道:「旨是要接的,不可授人以柄。事歸事做。哪怕是拖延時間,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郡公調集兵馬也需要時間,眼下即刻抗旨,司馬道子可能會立刻出兵,反而不利。」
桓玄吁了口氣,點頭道:「你說的對。那便去接旨。」
卞范之笑道:「郡公英明。還有1件事,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做。」
桓玄道:「何事?」
卞范之道:「我認為應該派人去見李徽。」
桓玄詫異道:「見他作甚?」
卞范之道:「唯1能夠左右局勢的人便是李徽了。郡公莫忘了當初王恭行事是如何落敗的。正是東府軍出手,逆轉了大好的局面。所以,穩住李徽,讓他保持中立,這是最好的結果。倘若能讓他助我們1臂之力,那更是立於不敗之地。只不過這件事恐怕做不到。」
桓玄皺眉道:「可是,他怎肯如我們所願?他和司馬道子素有勾連,而你又剛剛從他那裡策反了劉裕,竊取了他最大的秘密。他心中對我們必然極為痛恨。若司馬道子邀他出兵,他必會出兵助他。」
卞范之搖了搖羽扇,笑道:「郡公,我想過這個問題,也和劉裕長談過,了解了李徽的所做作為。李徽此人,和司馬道子根本不是1路人。李徽唯利是圖,對朝廷並不忠心。但有好處,他必以利為先。他助力司馬道子,對他並無好處。司馬道子怎麼對我們的,將來便會怎麼對他。李徽如此精明算計之人,怎會不知?所以,坐山觀虎鬥是他最明智的選擇。最好我們打的兩敗俱傷,對他最為有利。至於劉裕之事,李徽未必知道劉裕在我們這裡,是我們所為。況就算知道了,難道為了這件事,他便會加入戰局么?我認為不會。李徽此人,也非善類。若他是衝動報復之人,他也不可能在徐州有今日的發展。正因為他行事謹慎,圖謀大利,隱忍低調,方有今日之勢。我不認為為了這種事,他會不顧大局。況且,若他當真計較此事,可將劉裕送還作為條件,以安其心,以平其怒。」
「送還?那怎麼成?不可不可。」桓玄道。
卞范之呵呵1笑道:「送回1個劉裕沒什麼,只要火器火藥之秘留下便可。那劉裕不肯說出秘密,以為倚仗,殊不知,他如今在我們掌握之中,只需逼他交出秘密,他便是無用之人了。送他回去,又有何妨?我有1萬種辦法讓他開口說出。只是看有無必要罷了。」
桓玄點頭笑道:「范之所言極是。便這麼辦。」
卞范之笑道:「回去接旨吧,傳旨的大人怕是要等急了。」
2人回到廳上,桓玄偽稱受涼,腹內突然內急,不便說出口,所以匆忙前往解決。同時向傳旨的官員致以歉意。
午間桓玄備下酒席殷勤接待,之後又送了金銀珠寶1箱,客客氣氣的將那官員送出江陵。那官員也識趣,當下許諾,說他不會將這個小插曲稟報朝廷,就當無事發生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