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爺孫倆
許鳴算是明白了,這趟渾水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混,可以斷定是那種群體動手,但這群體中的人又又不一樣。
或許這些勢力已經連合在一塊,各自串通一氣,一人出手一次,沒有規律,讓人難以判斷。
不過還有一點,許鳴不是特別明白,既然老人能夠以沒有官位在身硬剛那些官老爺,指定是有所背景才對,為何這幫人還敢明目張胆的動手?
坐在椅子上的陳玄崇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只是有些事情沒必要解釋,對方就是這般有恃無恐。
許鳴看了一眼這個老人,心中瞭然,看來就連這位老人也處於半懵逼的狀態,可惜了。
雖說敵人在暗我在明,但他許鳴從來不是臨陣退縮之輩,既然決定了要幫一把,那就會幫。
可惜如今老人不太樂意讓他幫忙,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都不能繼續從中得到更多信息了。
陳玄崇看向許鳴:「你小子還愣著做什麼,我已經和你說過了,那些人不會動手的。」
後者咧嘴一笑:「哪有?我這不是在等一頓大餐么?」
「行,大餐,我現在就叫人安排,不過這次就不那麼興師動眾了,就我們幾個在這裡。」陳玄崇沒有拒絕,欣然答應。
許鳴和姜洛凝相視一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因為不太方便打擾陳玄崇看書,所以兩人字形退出房間外,相靠而坐在廊道上。
兩兩無言。
陳玄崇很快就從書房中出來,只是看了兩人一眼,自顧自地往外走,應該是叫人安排許鳴口中的大餐去了。
等到這個黑袍老人遠去,許鳴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姜洛凝說道:「你確定要幫忙?人家好像沒有這個意思啊。」
許鳴微微低頭,想了想后:「還是再看看吧,如果實在沒有線索的話,那我們就走。反正陳家家大業大,既然敢正面硬剛,就代表著還是有所屏障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我倆出手,大抵也只是錦上添花,並沒有什麼實質作用。」
姜洛凝深以為然,沒有再多說。
許鳴想起一茬:「不是說你準備躋身洞府境了?」
「本來是想著這段時間嘗試閉關衝擊,不過發生了這一檔子事,可能要耽擱幾天。」姜洛凝一隻手輕輕婆娑著劍柄,淡然道。
旁邊的許鳴問道:「破境所需要多久?」
「快則兩日,慢則五六日。」姜洛凝如實回答。
許鳴雙眼一亮:「那這樣,一會吃完飯以後你就回客棧,我自己一個人先調查調查,偶爾為你護法,相信時間上是來得及的。」
姜洛凝詫異地看過來:「真要這樣?一會發生突髮狀況,我可不能輕易出關,一切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完成。」
許鳴擺了擺手,洒然一笑:「之前我自己行走江湖的時候,很多事情不也是自己解決的?沒事,幾千里路程我都挺過來了,還在乎這點?」
姜洛凝猶豫了一下,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小心點,不要逞強。」
許鳴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在兩人閑聊期間,陳玄崇已經回來。
雙方都只是微微點頭致意。
正午時分,提前吩咐的大餐總算到來,能夠白嫖一頓飯,許鳴還是樂意至極的。
至於不好意思,下輩子再說。
吃飯的地點不在書房,而是在昨晚許鳴和陳玄崇相互坦白的那個小院落里,所謂的大餐,其實都是些簡單的吃食,算不上山珍海味。
許鳴也不覺得奇怪,書香門第嘛,再加上老人是這般人,肯定比不了富貴世家頓頓大魚大肉。
當然,估計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老頭子不願意給他們吃好的,聯想起之前的事情,好像還真有可能。
陳玄崇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自顧自地吃飯。
許鳴作為一個學醫之人,吃著吃著這才後知後覺,抬頭深深看了眼老人。
這些吃的,基本上不會有大刺激,適合身體不怎麼好的人食用。
陳玄崇應該是上了年紀,得了很多老人都會有的癥狀。
也難怪,老頭的親弟弟,再小能小多少?
前者好歹還是個站在武道之巔的陸地劍仙,後者是什麼?不過是個只願求公平公正落到實處的讀書人罷了。
許鳴本想問一問身體情況,但想了想還是閉上嘴巴。
一來這樣太唐突,二來陳家是什麼地方?想要找城裡最好的大夫都很簡單,可為何一拖再拖?
許鳴自詡在北煌城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上還算有點小本事,但在這地方,頂多只能算是中規中矩。
綜合以上兩點原因,許鳴也就閉口不言。
陳玄崇忽然說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走?」
許鳴咽下一口青菜,說道:「還沒想好,不過大體的方嚮應該是往南走。」
陳玄崇看向姜洛凝:「小姑娘也要和這小子同行?」
「順路,不然也沒必要非要跟著他。」姜洛凝輕聲道。
陳玄崇哈哈大笑:「就是說啊!這臭小子哪裡好?凈會添麻煩。」
姜洛凝欲言又止。
陳玄崇只是一句玩笑話。
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
「爺爺。」
許鳴下意識要應一聲,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陳玄崇用醇厚的嗓音說道:「進來吧。」
大門打開,有個身穿白衣的年輕人跨過門檻,從外面走進來,看到裡面的陣仗以後愣了一下。
陳玄崇冷哼一聲,半點不客氣:「愣在那做什麼?我叫你來這裡不是讓你丟人現眼的。」
白衣勝雪的年輕人年紀比許鳴大不了多少,約莫二十齣頭,腰間還佩戴著一個酒葫蘆,頗有幾分酒鬼形象。
年輕人五官精緻,線條明顯,處處都長在了審美上,估摸著走在大街上,能吸引不少人的視線。
就連流刀山莊的謝風山,都要稍微遜色半分。
年輕人被這麼說也沒表現出太多的惶恐,捂著額頭走過來,一聲不吭地坐在自家爺爺身旁。
「天天不務正業,不沒個正形。」陳玄崇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有些嚴厲。
白衣年輕人嘿嘿一笑,說道:「爺爺,這你就不懂了,畢竟啊,書上的道理終歸只在書上,讀了這麼多年書,我想學學書外的知識,書上沒有記載的那種。」
陳玄崇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就你油嘴滑舌,風花雪月就風花雪月,非要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話罷,陳玄崇也沒有繼續教育孫子的心氣,而是朝著許鳴說道:「這個是我孫子,叫陳希慈。」
許鳴笑道:「你好,我叫許鳴,來自北煌城,她叫姜洛凝,來自東北。」
「北煌城?」陳希慈嘖嘖稱奇:「沒想到我還能在咱們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上看到這麼一個親眼見過戰爭的人。」
「能不能和我說說看,南燕關外的場景?」
剛說完這話,陳希慈一拍腦門,恍然道:「差點忘了,北煌城和南燕關有五十里路的,北煌城的人躲都來不及,未必能見到那樣的陣仗。」
許鳴表面上面無表情,實則心中有些驚詫,沒想到這個江南公子哥竟然這麼關注北方戰事。
在江南很多人中,恐怕最多只知道南燕關附近有三城一線,但具體彼此之間相距多遠,是說不上來的。
這傢伙還能把風滿城比作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那北煌城是什麼?
不過既然眼前這傢伙已經替自己解釋了不說的理由,那他就不用動腦子想怎麼拒絕了。
陳玄崇輕嘆一聲:「這小子就是這樣,自來熟,你不用太見外。」
許鳴莞爾一笑,突然改變主意:「巧了,我正好知道一些南燕關的事情,有時間倒是可以探討探討。」
陳希慈雙眼一亮:「那有時間必須要好探討探討!」
剛說完這話,陳希慈就從原來的位置上離開,坐在許鳴旁邊的另外一個空位。
「跟我好好說說,打仗是啥子樣?我這些年,讀了一些兵法,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親眼見識過,所以就只能是紙上談兵。」
許鳴有些無奈,輕聲說道:「這個我也不太懂,況且我當時見到的場景也不多,應該很難讓你有所參考。」
陳希慈有些遺憾,旋即似是想到了什麼,看向自己爺爺:「爺爺啊,我也知道你身子骨沒有從前那麼硬朗,但也沒必要這麼養生吧?人活一世,總是要享受享受的。」
「就你小子歪道理最多!」陳玄崇氣得吹鬍子瞪眼。
然而陳希慈卻滿不在乎,自顧自地說道:「退一萬步來說,爺爺你就算是這樣,現在有客人來了,這麼款待人,會讓人怎麼看咱們陳家?」
「你還教育起我來了?」陳玄崇一拍桌子,呵斥道。
不過饒是如此,這位陳家公子哥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依舊我行我素,沒有半點害怕之意。
陳玄崇終歸還是沒有當著許鳴的面打人,冷哼一聲:「眼前這兩人可不算是外人。」
「哦?難不成還能是我們的遠房親戚?」陳希慈驚呼一聲:「那就更好了啊!」
「你小子趕緊給我滾蛋!」陳玄崇大手一揮。
陳希慈的屁股好像死死黏住了板凳,愣是不肯起身,乾咳兩聲,開始求饒道:「老爺子,我知道錯了,別叫我滾啊,我好歹也是您的親孫子啊!」
「那就給我好好說話,但凡說錯半個字,你小子就自行離場,省得我還要考慮要不要給你面子,給你多少面子合適。」陳玄崇沒好氣地說道。
許鳴看著這對活寶爺孫,心中卻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些溫馨,好像小的時候,他和老爹就是這種關係,經常拌嘴。
不過那時候他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出口了以後能讓人啞口無言,所以老爹常常說不過。
別人家大抵都是父親當壞人,正面訓斥,母親在旁邊求情。
大家就不太一樣,往往都是兩人一同被訓斥,誰也別笑話誰。
每次許鳴被娘親罵,都是那個性子溫和的老爹出面,好像向來如此。
為此,口無遮攔的許鳴還曾笑話過膽小如鼠四個字,當時老爹只是一笑置之,不以為恥。
吃飯吃到了一半,陳希慈忽然說道:「看許兄也應當是海量高手,這樣,要不我帶你喝一頓?保證大魚大肉,不是青青草原!」
許鳴打了個飽嗝,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有些飽了,有機會的話下次一定。」
陳希慈喟然長嘆:「太可惜了,不過好在還有今晚,到時候我去找你,你住在哪?」
「別問了,人家不住在我們這裡。」陳玄崇面無表情地說道。
陳希慈雙目圓瞪,滿臉不可思議:「爺爺,你這……人家大老遠過來,你還讓人家住客棧?不是吧!」
「滾蛋!」陳玄崇大概是不想再繼續忍受這小子的語言攻擊,乾淨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這次陳希慈也不再推脫,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爺爺果然還是那個爺爺,一天之內總是可以讓人震驚好多次。」
「再多說一句你可以在多留一會。」陳玄崇不動聲色地說道。
心中明白這所謂多留一會意思的陳希慈加快腳步,興許是怕回答都算在其中,乾脆就一聲不吭。
等到這小子輕輕關上房門以後,陳玄崇這才說道:「我這個孫子就是這樣,你們不要見怪。」
「這小子的性格和你很像,我就覺得或許會很投緣,呃,現在看來,好像還真有點。」
許鳴啞然失笑:「陳兄是性情中人,說的話雖然有些傷人心,但大體上是沒有惡意的,陳爺爺不要責怪他。」
陳爺爺?
門外旁邊的牆壁上,看似已經離開實則是在此地偷聽的陳希慈皺了皺眉頭:「沒想到許兄本事不差,竟然悄無聲息地就和老爺子混到了這種關係,不錯不錯。」
裡面的許鳴有些無語,他當然知道陳希慈沒走,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膽子這麼大,看來沒少干這事。
只可惜這次算是踢到鐵板。
許鳴稍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陳玄崇哪裡還不明白意思?
後者扯著嗓門喊道:「滾進來!」
外面的陳希慈立馬跑路,頭也不回,這次是沒有半點念想了。
「嘶,這老爺子啥時候鼻子這麼靈光了,不管了,反正下次問起來,我就死不承認,朝廷辦案還講究證據呢,我就不信能拿我怎樣。」
「走了?」陳玄崇眼見那臭小子遲遲沒進來,問道。
這次姜洛凝代替回答:「沒走,是跑了。」
陳玄崇呸了一聲:「這臭小子,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許鳴苦笑不已,說道:「既然陳爺爺不想讓我們幫忙,我們也不問原因,畢竟就算我們兩人入局,也只能算得上是錦上添花。」
「我們打算近期就走了,陳爺爺記得保重身體。」
這話當然正和老爺子的意,不過也沒有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這樣最好。」
隨後,許鳴和姜洛凝一同離開。
原本還算有些歡聲笑語的院子里頓時安靜下來,只留下這個已經滿頭白髮的老人愣愣坐在原地。
或許別人不知道這其中曲折,但老人自身還不知道?
為何不願意讓那兩個年輕人入局?
因素很多。
其中就有老人的性子使然,陳玄崇向來是自己事情自己做,很多時候哪怕已經身陷絕境,也不會主動求人。
陳玄之和陳玄崇的關係如何,或許只有很老的人才知道了。
用一句話來概括就很簡單,生在這種大家族,不管是商家還是武學世家亦或者是書香門第,誰不想坐在最高處?
爭權奪利,比比皆是。
林子大了,就會有人想了。
但這兩兄弟,卻從來不曾因為這些事情而勾心鬥角。
一來是兩兄弟的性子,二來是陳玄之志不在此。
這個大哥也算是家裡面的奇葩,明明書讀的好好的,偏偏要持劍走江湖,做那萬人敬仰的大劍仙。
只可惜這麼多年的銷聲匿跡,已經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也就嫡系子弟和一些對江湖事很感興趣的老人才知道一些事情。
陳玄之的弟子不止一人,這些弟子,他陳玄崇可以當作一家人來看。
或許換做其他人,非要入局,他考慮考慮,還真能嘴巴一松,答應了。
但許鳴,不行。
陳玄之的關門弟子,手持向天劍,胸前又有心玄石,更何況如今與羽翼未豐,如何能讓他冒險?
陳玄崇站起身,抬頭眯著眼睛看著天上烈日:「更何況,他陳家這麼多年來屹立不倒,考的可從來不是從書上讀來的道理。真要打起來,未必就會輸。」
回到客棧的許鳴躺在床上,默然無言。
不成想那位陳家公子哥竟然還不死心,愣是在大門外曬著太陽等他出來,跟他要了地址。
為何之前許鳴不太樂意說北煌城的事情,現如今又願意了?
對陳希慈有興趣是真的。
想要從他口中知道一些事情更是真的。
路上他就已經和姜洛凝聊過這件事。
得出來的結論是可行的。
不過今晚只能是他自己去,姜洛凝要開始閉關了。
「希望陳兄不要像你爺爺那麼守口如瓶啊。」許鳴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