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11章
「乖兒去取。」乖兒一溜小跑的衝出了院子,似乎忘記了昨天哥哥對他的兇狠。
「孩子就是孩子,一點兒也不記仇。」小七看了乖兒遠去的背影笑了說。
看著被馬鞭抽掉皮毛,身上鞭痕累累的「千里風」,想著剛才「千里風」掙脫束縛在馬鞭下輕抖一頭鬃毛高昂起頭藐視一切的孤傲,真不愧是「名馬」。這種名馬,哪能在馬夫那骯髒的手下褻玩,哪能被世俗去左右意志。就在剛才馬夫那粗糙的臟手得意的伸向「千里風」身下時,漢辰眼前忽然浮現那段沉痛的往事,他曾多次為次在噩夢中驚醒,想淡忘卻每每不經意間憶起:那年在父親的書房裡,為了他久久不肯同嫻如為楊家產齣子嗣,奉命而來的申大夫那冰涼的手在他身體上擺弄。那想來就無地自容的侮辱戲弄,申大夫扶著眼鏡都要貼到他身體上仔細的查看,邊彙報給翹了腳得意的看戲的父親說「老爺,這孩子好好的,中用。」如今七叔戲虐的提到春藥,令漢辰如何能忘記嫻如演出的那場好戲?
其實他早應該大徹大悟,本來他和千里風就是同類,擺不脫同樣的命運。在鞭笞下奮蹄奔跑,在必要的時為了延續優良的品種被炙強迫在眾目睽睽下去交媾配種。頭頂著「千里馬」的桂冠,卻要承受連蟲鼠都不如的屈辱生活。
漢辰陪著「千里風」在馬廄坐了一夜,靜靜的欣賞「千里風」貪婪的吃著精飼料豆子,看著它滿意的品嘗著難得的美味朱古力糖,享受著「千里風」將臉貼到他臉龐親昵地蹭磨,感受著心愛的寶馬無聲的言語。直到默默看著「千里風」倒卧在地上垂死地嗚咽掙扎,直到永遠永遠的停止聲息。
聞聲趕來地馬夫驚得目瞪口呆,被漢辰呵斥出去。
黎明時分。天上開始飄落朦朦細雨,灑在「千里風」的屍體上
膻濕的皮毛閃著瑩瑩光澤。
漢辰挽著袖子梳理著「千里風」的鬃毛,就像為出嫁前的女兒梳理著頭髮。
「下輩子再投胎,做什麼也不要做馬做人,不然就轉世投胎做個小貓小狗活得反是自在些。」
漢辰喃喃自語,就像母親送行出嫁地女兒前不停的叮嚀。
「大少爺。大少爺這是怎了?」僕人們驚慌得越聚越多。
漢辰卻平靜的吩咐:「尋個板車來,把它拉走。」
楊大帥和七爺等人舉了油傘趕來的時候,驚愕的看著撫摸著「千里風」屍身的漢辰,那種無言的窘迫讓眾人對視無語。
漢辰這無聲的舉動是小七始料未及的,「千里風」抬出楊家地時候,小七在人群中卻找尋不到漢辰。
直到傍晚,漢辰還沒回家,沉浸在惱怒中的楊大帥咆哮到下午還不見漢辰露面,也擔憂的問了小七一句:「那畜生跑去了哪裡?」
「他靜下心就會回來。」
「他是在做給我看
黃昏地細雨中,小七在黃龍河那片人跡罕至的河灘找到漢辰。
漢辰跪在地上,發瘋般地用手往一個大坑裡填土。不用看就知道他在掩埋「千里風」地屍骨。
小七拉住漢辰,漢辰卻甩脫他。執拗的捧起一把把潮濕地泥土撒向坑中:「別攔我。讓我送它一程。從此就不用做馬了,下輩子好投生為貓為狗。」
小七懶腰抱起漢辰。帶了他來到河邊。
漢辰那雙手泥濘中和著血水,洗去泥垢后露出血肉粘連的十指。小七抱住漢辰冰冷的臉,那臉上已經平靜得沒有任何錶情。
小七幫漢辰用鐵杴填埋了「千里風」的墓穴,趁了殘留的天光一路催馬回到楊家。
出現在楊大帥面前的漢辰仍是日前似笑非笑的一臉淡然,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
楊大帥本來積蓄的一腔怒火卻發作不起來,都不知道該對兒子說什麼好,眼巴巴的看了漢辰從容的退下。
清晨,來來往往的人都面含異色,小七來請安時才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龍官兒有些受涼發寒,就不過來了。」
楊大帥下午聽說申大夫來了幾次,才知道漢辰從昨夜開始就發高燒吐血,這才趕到漢辰的房間去看他。
抱起哭泣不停的孫兒小亮,牽著一臉緊張的小乖兒,審視著躺在床上唇色慘白的兒子漢辰,楊大帥眼前也出現「千里風」在小院里尥蹶子撒歡奔跑時那矯捷的身影。
「爹,明瀚他不過是受了寒,你老別擔心。」嫻如懂事的寬慰,那雙眼睛已經是紅腫的如桃子一般。
楊大帥搖頭暗嘆:「這才是今生父子,前世冤孽。」
東北奉天大帥府,子卿強壓著一腔的抑鬱憤慨從父親房間走出,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鸞芳過來說:「小爺,怎麼今天不痛快嗎?不然去毓婉妹妹那邊去看看吧。毓婉好像身子不舒服,伺候他的媽子過來說了幾次了。我昨天去看她時,病怏怏的是有些可憐。」
子卿翻起身,冷笑了說:「也好,我是要去看看她了。」
毓婉見到子卿,一頭扎到子卿的懷裡啜泣起來:「卿哥哥,你可算來了。」
兩個月不見,毓婉又哭又笑,子卿心裡也暗浮些歉意,是不是他多想了毓婉。女人都是在保護屬於自己的那份東西,包括自己的男人。
毓婉說見到子卿身體好多了,堅持去廚房給子卿親自燒幾個菜。
趙媽端了茶水來伺候子卿,漫不經心的叨念說:「爺沒來這些時候,可是苦了夫人了。昨天呀,府里的大太太來了,我們夫人不許我多嘴跟小爺您講
「那就不用講了!」子卿一挑眼帘一句話噎得趙媽在一旁尷尬的笑著。
子卿冷笑片刻,心想這女人怕都改不了的性子,就吩咐小勇備車離開。
奶娘慌張的去叫毓婉時,子卿就隔了窗子說一句:「你不用出來了,我日後也忙就不會過來了。回頭鸞芳會安頓後面的事,要什麼條件你自己提吧。」
「卿哥哥!」毓婉慌忙的追出來,子卿已經出了院門。你怎麼了?不要嚇婉兒。」
「我胡孝彥是個凡夫俗子,喜歡人恭維是不假,也不缺你一個,更不缺一個小鳥依人被我保護的小女人。」
「卿哥哥,是不是霍太太跟你胡說了什麼?她不是個好人,你別信她的。」
子卿停住步,沒有回頭:「明明是支帶刺的薔薇,非要裝成清雅的蘭花,終究有藏不住毒刺的一天,傷了採花的人,也寒了自己的心。」
子卿穩健的步伐上了車揚長而去,毓婉飛跑著追了幾步,高跟鞋都甩丟了一隻,直追到街上,子卿的車卻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