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說與狗聽
風，輕輕柔柔地吹著，就算是夏日，但在這郊外院子里的午後，大約是有綠樹成蔭，所以並不算太過酷熱，陳曉欣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努力跟那碟干炒牛河作戰，看起來，她的戰鬥力頗為不弱，很快就讓那些干炒牛河潰不成軍了。
她沒有開口，但她聽得出他的問題，那就是他在公司里，儘管有級別，但沒有自己的嫡系。往往這樣會成為一個被架空的高層，如果業務能力再差一點，那處境很可能就是她的頂頭上司，那位將升為副總的前運營總監，被架空，無論多麼不甘心。
「如果你沒能力擺平那兩個競崗對手，那麼我開口，你負責運營的一支團隊，然後再把這裡的會所項目分給你，這樣，你每年至少不低於八十。」他伸手拿走了她沒吃完的干炒牛河，認真地對她說道，「最壞的結果。」
八十，就是八十萬。
當然比不上之前黃總許諾的三百萬，但黃總的三百萬年薪，是有條件的，有十億這個績效考核的。張若彥說的八十萬，是最壞結果，其實也就是放棄了績效考核，或者說績效考核只要陳曉欣不搞到天怒人怨，不要把自己團隊的人搞到壓力過大猝死、跳樓之類的，別把這會所搞到火災，或是吃到有人食物中毒之類的，她就能拿得到這錢了。
八十萬，按著13個月來算，也就是實際上月薪六萬。
特別是基本沒有績效考核的情況下，這樣的薪酬，其實要比黃總那三百萬的年薪，更加的難得。
黃總那三百萬的年薪，有了十億的績效考核，門檻其實要低許多。
所以拿到那個職位，要比這個八十萬，難度低上許多倍。
因為如果在黃總那邊，完全出不了績效，肯定是拿不到三百萬的啊，甚至在中途就會被撤職調崗之類的。
有多少個踏進社會，不過四年出頭的人，能拿到這樣的薪水？
不，絕大多數的人，窮其一生，也拿不到這樣的待遇。
「沒有你抱怨的PUA，對不對？」張若彥望著她，很認真地對她說道：「退一萬步說，如果你真的對餐飲有自信，你先試著把這裡搞起來，算是你的試驗田，成功了，你再回去搞家裡的餐館，是不是更理性一些？」
她隨手把方便筷扔進邊上的垃圾桶，向他問道：「這麼好的條件？你跟老闆提了？」
「我有旁敲側擊過，你覺得沒問題，我就去開口。」張若彥並沒什麼顯赫的家世，他在讀中學時甚至沒有什麼錢上去輔導班，但他能去未名湖畔讀書，他能讓這個大公司的老闆親自挖人，他自然有自己的本事，敢這麼對陳曉欣說，當然也是有他自己的把握。
在夏日的風裡，她仰起頭，望著他，本來有些過薄的唇上，因為干炒牛河的緣故，沾上油光，而顯得豐腴，襯著她略有點斜掠向上的眉，便很有些如火的野性，但她一開口就破壞了氛圍：「明白了，你為此賣了菊花。」她在張若彥口瞪目呆之中，端起那茶杯，「感動啊！好兄弟！」
「我草！你滷味！你有病是不是！」張若彥也真沒慣著她，就算他想向她求助。
她在茶桌前端起杯子，對他說道：「行啦，領你這人情，以後有機會給你介紹相親吧。」
「滾！我用得著你操心？到底去不去？」張若彥看了她一眼，把茶葉清理掉，用熱水溫了一下壺，然後再放進新的茶葉，「要去，我今天就得跟老闆提這事，你也知道，這種崗，不可能長期缺著的，如果長期缺著，那也就是不需要這個崗了。」
或者說，那兩位可能成為陳曉欣的競崗者的人，已經決出了勝負，那麼下面運營經理級的人選，要由他們之間的勝利者，或是空降下來的運營老大來挑選和決定，張若彥到了那個時候，哪怕作為集團的高管，也不太好去插手這方面的人事安排。
這對於他們來講，能在畢業后這麼短時間就爬到這種位置的人而言，一個眼神就明白的事，所以陳曉欣聽他一提，就知道他的意思，她也很乾脆：「別提。」
她用手指點了點茶桌，示意他快點泡茶：「我不去。」
「為什麼？別跟我說道避嫌之類的事，咱們不是矯情的人。你要能過去，對於我來說，絕對也是助力。我並非無緣故幫你，或者說關照你，而是我也需要同伴。」話說到這裡，張若彥也很坦誠。
不論他是否真的需要同伴，但至少他的態度，使陳曉欣突然感覺有點煩：「但想到每天要看到你，我就特別煩。」
「你以為我就耐煩每天見到你嗎？」張若彥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
場面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其實兩人都有些無奈，不知道為什麼，就總是能吵起來。
都隱約有點後悔的，但只是誰也不想低頭。
小院里，個把月大的中華田園犬在樹下玩耍，張若彥吹了個口哨，小狗被吸引了注意力，慢慢地過來，於是張若彥對著那小狗說道：「這生普是很不錯，雲南的同學專門給我寄的，狗仔，你要不要嘗一嘗？」
他說著，伸手去逗弄那小狗，小狗的牙還沒長齊，可能很小就離開母親，睜開眼就跟人類相處，所以它倒也不怕人，就跟著張若彥的手指玩耍起來。
陳曉欣喝了一口茶，確實很不錯，不論是香氣還是回甘，但她彎腰把那小狗抱了起來，逗弄著小狗：「狗仔啊，有些人很壞的，你別覺得那茶香就跟他玩，他搞不好，就把你做成狗肉煲，狗肉煲，你被嚇到沒有？小狗狗，我過幾天要去看牡丹花展，你要跟我去嗎？」
然後小狗就被張若彥搶走：「誰要去看什麼牡丹花展對不對？狗仔，我帶你去吃肉好不好？」
「去看花展！」她把小狗搶了過來。
但他毫不示弱，又把小狗搶過去：「咱們去吃巴西烤肉！」
「花展！」
「烤肉！」
被他們來回搶奪的小狗，終於瞄準了一個機會，躍身而下，奔回那大樹邊上，和那邊幾隻剛出殼不久的小雞玩耍。
被小狗拋棄的人類，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理會對方。
夏日的風，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