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早柚昏頭昏腦

稻妻鳴神島，鎮守之森。

身著雪白和服的巫女走在幽深的小徑上，提著一盞燈籠。

小徑的一旁有座神龕，背著神龕的方向是海涯，那裡有著忍者訓練設施，是鹿野奈奈專門設置的。為了讓早柚無處可睡。

終末番是隸屬於神里家的忍者部隊，而鹿野奈奈是負責監督忍者早柚的巫女。雖然總是抓不到那隻小懶貓，據說早柚衣服上的大尾巴里，裝了不少隱藏行蹤的忍者道具，但現在不是她偷懶的時候。

「神里家主說的沒錯啊...果然在這裡。」奈奈站在神龕旁的孔雀樹下，扶額嘆氣，「這孩子...起床了！有任務了。」

狸貓似的女孩蜷縮在樹冠，揉了揉睡眼朦朧的雙眼。

「呼啊...呼嚕呼嚕...」她看起來沒有起床的打算，懶懶地翻了個身子。

「早柚——」鹿野奈奈也不能爬上樹去，她穿著巫女服不太方便，「你再不下來，我就叫住在深林里的那些貉來，在你的帽子里搭窩了！」

「唔呼...啊！」女孩嗖地坐起身子，下意識護住了腦袋，「不可以！在這裡搭窩...早柚會長不高的！」

她胡亂地甩了甩頭，定眼看去，樹下的人影如此熟悉。

「啊！是巫女姐姐！」早柚愣了半秒，下一刻捲起尾巴縮小身體，把自己抱成了一個橢圓的球。看樣子是準備開溜了。

「你都睡了一個下午了...現在本該是訓練時間。」鹿野奈奈說，「別跑了，現在有一項任務。好好完成了任務，今天的訓練就給你免除。」

「真的！」早柚眼睛一亮。

今天其實是輪到她進行夜間訓練，早在夜晚十時前後就應該開始的...只是她睡過頭了，從中午午睡到現在，巫女姐姐也沒有找到她。

「家主神里綾人保證的，我也不會來打攪你。」鹿野奈奈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神里家主，她想找著早柚這到處睡的懶貓，可能還得花上個一兩小時。

女孩怔了一下，「神里綾人...是誰？」

「他是...神里家家主，終末番的領袖。」巫女姐姐也怔住了。

「啊...是那位大人啊。」早柚恍然大悟。

她想起來了，之前總是在神裡屋敷的大樹上睡覺的時候，總是能聽到巫女們談論他，據說是一位特別特別忙的大人。

「早柚...他可是你的上司啊，你居然連這都...」

「我又沒怎麼見過他...」早柚悄悄地嘀咕，「明明工作什麼的，曠掉就可以了...」

「早柚——」

「嗚唔...我知道了...」早柚沒有反抗的餘地，畢竟是自己的上司。反正完成了任務，可以睡得更香更舒服，也不用擔心巫女姐姐老是找她了。

誰叫她還曠了一整個下午的訓練呢...

「找到旅行者，就是任務內容。」鹿野奈奈心說如果不是神里家主，今晚的訓練你絕對跑不了！

「唔...旅行者他是...失蹤了嗎？」早柚忽然在意了起來。

旅行者是她的朋友，之前有幾次巫女姐姐滿稻妻地搜尋睡覺的她，他幫忙望過風。早柚是個好孩子，身為忍者部隊的一員，一天里除了日常訓練和出任務，剩下就只有吃飯睡覺了...她的朋友一點也不多。

「大概...說不上，可能是神里家家主找他有事吧。」鹿野奈奈回憶起神里綾人的囑咐，「他的說法很曖昧不清...大意就是，只需要找到就可以了。」

「就...這樣嗎？」早柚不明所以。

「對，僅此而已。」鹿野奈奈點點頭，「這麼簡單的任務，早柚可以完成的吧。不許偷懶！」

「知道了...」女孩顯得委屈巴巴，「巫女姐姐也要信守承諾，等下可不能在早柚的床邊守株待兔哦！早柚要多睡覺，得長高！」

「唉...好好好，答應你的。」巫女姐姐苦笑地搖頭。

早柚的心愿她再清楚不過，畢竟是個孩子，修習的還是嗚呼流派的忍術，睡覺的執念於她而言，大概是長高的秘訣吧。當然曠工可不好，神里大小姐囑咐過的，要適當的督促和引導她，這也是幫助她真正意義上「長高」的另一種方式。

「那我就...溜了——」早柚一個翻躍，化作了深林中的青色旋風，「咕嚕咕嚕...唔！」

她朝著鎮守之森出口的方向疾馳而去，一頭撞上了紅木製的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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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兩塊厚岩排成一列，搭在涓涓細流之上，平滑的石面露了頭角。孔雀樹底的岩石旁，熒藍的花蔟枝繁葉茂，寬大的綠葉形似清心花的枝葉，花瓣卻似琉璃百合的模樣，夜風輕撫她們的面頰，淡熒色的粉末四下飄散，似乎能聞到一股莫名的芬香。

只是這份芬香...和往常相比...好像略有不同呢。

踏上溪水面上的石端，女孩神情有點恍惚。

她曾無數次跨越這條細小的溪流，沿著粗糙的石磚小路上上下下，路的盡頭是一座四方建築，神里家紋的圖案刻印在門檻頂上，披甲的侍衛佇立在門檻兩旁。

那裡是她的家，曾經是她的鳥籠，載著她的過去和責任。現在她又要回去了，但此時此刻的心情，卻和以往的完全不一樣。

其實她自己也沒有想明白，怎麼突然就...發出了那樣的邀請，這本是完全不應該的，無論是於他還是她而言。大概是腦子一熱吧？

「空...」

「嗯...綾華？」身旁的男孩側過腦袋，「是覺得有點沉嗎？我們休息一下...」

「不是的，你看，」綾華輕輕搖頭，抬起手裡提著的便當盒，「那裡...還記得嗎？」

女孩手指的方向是一眼清潭，幽藍的瀑布嘩嘩而下，潭的兩岸一片熒藍。

「那是...嗯，記得很清楚。」男孩靜靜地望著潭水，陷入了回憶，嘴角微微上揚，「現在想起來，那時綾華的舞姿...真的好像是翩飛起舞的白鷺啊！那麼優美而清雅...霜冰的水花宛若月下流連的彩華。」

「真的...很美。」他扭過頭來看著她。

「啊...」綾華很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男孩記得如此清晰，心底的欣喜卻像是清泉一般湧出，「謝謝...那就好，你喜歡就好。」

「好像上次也誇過了唉...」

「但是沒有這麼地細緻哦。」

女孩忽然輕笑起來，「總是這樣...跟你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很快，又很慢。走走停停的，想著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又忘記該做什麼了。」

「是綾華你先提起的吧，這可不怪我哦。」空擺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我還記得你那時候哼的曲調呢。好像是...」

男孩嘴唇輕動，依著記憶的旋律哼起歌謠，靜謐安寧的山林間，他的歌聲縹緲地悠蕩。

「嗯哼嗯哼哼，哼嗯哼哼嗯...」

「啊！空...」綾華的神情帶著絲絲羞赧。

她輕輕撞了撞男孩的肩膀，那份特殊的芬香纏繞在鼻尖，好像更加濃郁了些，「派蒙還在睡覺呢，把她吵醒就不好了...沉嗎？」

空雙手向上拖了拖，應急食品歪著腦袋趴在他的後背上，睡得香甜，「不沉，派蒙真是意想不到的輕呢...怪不得每次都吃那麼多，還能飛來飛去的。」

他也是第一次背這個小傢伙，以往都是她自己飄的。雖然之前也有過「在野外露營直接倒下就睡」的情況，但每次派蒙總會找好了地方，一旦躺下就沒打算移位，像那種特別粗糙的石疙瘩地，她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

「綾華才是...我其實可以空出一隻手的。」空還是不太想讓女孩提著布袋。三人份的各種餐具用品都收拾在裡面，一定的重量還是有的。以他的力氣，一隻手就能輕鬆拖住背後的小傢伙了。

「沒關係的，總是要分工合作，效率才最高啊。」綾華抿著嘴唇，男孩的關心她自然高興，不過她自己可不是嬌弱花瓶，不至於這點東西也拿不動。

「如果...如果有機會的話，」女孩深吸一口氣，「等到下次...你過生日的時候，願意再來看看...我的舞蹈嗎？」

「我會好好準備的！一定會讓你和派蒙都...」她突然有點頓住，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

旅行者的生日，她是在托馬那裡打聽到的，還有好些日子，足夠她準備一場精美的扇舞。但是到了那個時候...旅行者仍然會留在稻妻的土地上嗎？她還有機會再次找到他嗎？

這次他們得以相見相約，是因為某種特殊的機緣巧合。如果那封信沒有傳遞到他的手中，巧合也不曾發生，他們大概會錯過彼此吧。

「好啊，到時候請務必邀請我哦。」空的語氣很是肯定，「不然我會生氣的，派蒙也會。」

「嗯...」女孩垂著腦袋，神色有些複雜，「只要...你會來的話，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一定會的。」空微微彎下腰，單臂發力，把背上的小傢伙往上又拱了拱，騰出了一隻手來。

「很期待。」他朝著女孩展露笑容，彷彿月夜寒涼中的一份暖陽。

「綾華，我們該走了。」他伸手去牽女孩的手。

淡淡的涼意融化在了男孩的手心，她的肌膚如玉石般潤滑，卻又是那麼的柔軟細膩，像是凝結在加熱后的牛奶表面的薄薄的酪。

女孩默默地微笑，踏著涓流的清水和粗糙石板，兩人手拉著手穿越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