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金兵的意外發現
山間有猛虎嘯林,月下有狼群凝視。這等畫面哪怕是在夢裡都會顫抖吧。
黨營發誓自己從來沒有向今天晚上一般恐懼無助過。
此時的黨營躲在一棵大樹上,雙手緊抱著樹榦,身上的衣甲滿是浸透的汗水,腰間的佩劍已經不知丟在了哪裡。
作為金國后軍中的一名有司統管著一個里五十餘人,黨營也是一個普通的良家子,靠著軍功,沙場搏殺了將近十年才爬到了有司這個位子。
黨營最引以為豪的東西便是自己的武勇,自己的先登之功。
可是今夜黨營卻是一度恐懼到失禁,而此刻的他已經分不清楚身上到底是冷汗還是可恥的便溺。
原本的黨營是進攻后營的奇兵,一開始進展也很順利,按照預期發起了進攻,寨牆上的敵人也有那麼一會兒的驚慌失措。
信心滿滿的他一心為了連長的位子努力衝刺,因此幾乎是沖在第一位的。
可是沒過多久後邊便傳來一陣陣慘叫,驚呼之下黨營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敢忘卻的恐懼的一幕。
毒蛇,真的是數不清的毒蛇!
藉助著月光和寨牆上的火把他依稀能看到無數的蛇吐著猩紅的信子,在一聲聲慘叫里他彷彿還能聽到沙沙沙的聲音。
他不是沒有想過揮舞手中的武器,可是那蛇就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
這種死亡面前根本無法激起戰場上那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豪情。
很快有人崩潰了,接著進攻后營的整隊人馬都開始崩潰了。
身邊的袍澤不再躲避晉軍射來的弓弩,一個勁兒的亡命奔逃。
負責指揮的兩個連長都戰死了,有司也沒了幾個。
好不容易找到了司馬大人的大部隊才發現原來前軍也敗了。
不過還好,大隊人馬還在,驚魂未定的士卒們也緩了口氣紛紛拿出乾糧來壓壓驚。
可是還未來得及彙報情況,才剛剛統計完傷亡那些毒蛇便又出現了,黨營他們比前營的兄弟們要清楚的多。
還好杜壇的命令夠快,一眾人馬雖然驚慌但也勉強算是有序撤退了。
可是黨營沒想到的是噩夢才剛剛開始。
一聲虎嘯打破了暫時的安穩,緊接著黨營便看到自己身邊的一個袍澤猛然被竄出來的野狼撲倒在地,鋒利的犬齒刺破脖子上沒有保護的皮膚。
血濺在臉上還是熱的。
有熊沖了出來,有黑豹如幽靈般從樹上俯衝而來,甚至還有野豬低頭髮狂一般撞進隊列。
金軍徹底的慌了,很多人的武器丟了,鮮血不僅沒有震懾住群獸反而激起了血紅的雙眸。
潰散如意料之中來臨。
千餘金軍士卒如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即便有武勇之士還有膽量一戰卻根本無法和數不盡的野獸抗衡。
天地彷彿在這一刻莊嚴宣告了主權一般,又彷彿整座山脈的猛獸都來到了這裡,完全違背了認知一般的進攻。
黨營親眼看到往日里敬畏的司馬大人如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入耳儘是哀嚎。
慌亂之中的黨營爬上一棵大樹才得以喘口氣,這裡似乎是安全的。
一切發生的太快,似乎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聲音已經開始減弱,黨營知道,這是大勢已去的徵兆。
天色開始放亮,太陽出來了,但是黨營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反而一種徹骨的冰寒。
后軍完了,他引以為傲的后軍完蛋了。
亡命狂奔的杜壇自然不會清楚自己麾下一個有司目睹了這麼多的事情還僥倖逃過了一劫,即便是知道,一個有司怎麼想也不可能被堂堂杜司馬放在心上。
此刻的他帶著為數不多的親衛和柳棟似乎迷失在了這叢林之中。
虎豹聲漸漸遠去,似乎是安全了一些。
杜壇靠著一棵大樹喘著粗氣,雙目之中還帶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旁邊三三兩兩的士卒呆坐著全然沒了精銳的神采。
「將軍,我們是不是安全了?」柳棟撐著走了幾步上前,臉上的汗水已經乾涸成一道道扭曲的痕迹。
杜壇四下張望了一番說道:「應當是安全了。」
只是看看周圍的情況卻又不免悲從中來。
「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裡?」全無了貴公子氣度的柳棟連忙問道。
「再等等,稍微聚攏下兵馬,順便歇息片刻。」
杜壇說完也不待柳棟回話便又道:「張文。」
「卑職在。」張文連忙站了出來,只是原本英武的模樣此時好不狼狽,頭盔不知丟在了何處,身上的衣甲歪歪斜斜,頭髮隨意的散在肩上,唯一還能給人安慰的便是手中的利劍還沒有丟。
杜壇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此時也失去了計較,只是吩咐探查消息便草草了事。
太陽已經出來了,斑駁的陽光散在林間也彷彿給杜壇等人帶來一絲生氣,有士兵尋來一些水奉給杜壇和柳棟,二人也是毫不顧忌形象,奔襲了一夜經歷過廝殺和潰逃早已顧不上什麼風度。
很快陸陸續續有士兵看到斥候彙集了過來,不大一會兒功夫竟然也讓杜壇聚攏了三百多人,這讓杜壇的心裡升起一絲安慰和膽氣,只不過兵甲損失嚴重,手中有兵器的人還不到兩成。
歇息了片刻之後杜壇便決定起身,只有儘早的回到大隊人馬的保護下才能說是徹底的脫離危險。
「將軍~」
是張文的聲音,而且刻意的壓低了。
杜壇心裡一緊,難道有意外?
此時他的后軍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任何異動都有可能讓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人馬再次潰散。
「什麼事兒?」待到張文跑到近前杜壇才壓低聲音喝問道,只是眼中的緊張暴露了他心中的忐忑。
「將軍,卑職發現一些怪事。」
柳棟聞言也湊了過來緊張的問道:「什麼怪事?」
張文也知道這個時候根本不是玩什麼故作高深的時候連忙說道:「卑職剛才在從這裡向西北走兩百多步的地方,發現幾匹受傷的狼和一頭大蟲結伴而行,還不時的停下來拖一下同伴。」
「卑職瞧著怪異,但是怕打草驚蛇沒有聲張便藏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發現不少野獸也朝著那個方向去了,將軍和殿下說過獸群是有人操控,所以卑職想這些受傷的虎狼熊豹可能與那操控之人有關,因此趕回來稟告。」
杜壇與柳棟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可能?可能個鎚子!
要是沒關係他老杜敢把手裡的劍給吞了。
「你帶幾個機靈點的弟兄去探查一番,切記小心行事!」
張文肅然領命,很快再次消失在杜壇等人的視線里。
「殿下你怎麼看?」杜壇此時的樣子明顯是智謀重新佔據了大腦的高地。
柳棟微微一笑道:「將軍想必是有了計較。」
杜壇點點頭沉聲道:「若是本將推測不錯的話那個能操控山野群獸的高人必在不遠處。」
「昨夜激戰關承小兒不可能還有多少兵力在外圍設伏,這也是我們一路奔走卻沒有遇到晉軍的原因。」
杜壇邊走邊說很是肯定,只是那個逃字最終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柳棟當然不會蠢到戳破,也是附和著點頭稱是。
杜壇頓了頓繼續說道:「昨夜我軍進攻營寨初始並沒有獸群襲擊,而且一路趕來也沒能發現這就說明那人距離晉軍營寨必然是有一定距離的。」
「而本將料定此人身邊沒有多少護衛,關承也不可能想到我們誤打誤撞居然找到了這個所謂的神秘高人。」
「若是能拿下此人逼問出操控群獸的方法那於我等而言必然是大功一件,若是將來和梁國發生衝突說不定還會有奇效。」
「即便不能讓此人為我所用也能將其斬殺斷關承一臂。這樣一來如果關承等人遇到高元也會少一大助力,也能給我們爭取到一定的時間。」
「但是畜生機警,更何況受了傷的畜生,所以待張文探查清楚之後我們只需少量人馬悄悄的摸過去然後突然殺出必可成功!」
柳棟聽完不由的拍掌道:「杜將軍果然心思縝密,棟拜服。」
杜壇卻是擺擺手道:「可恨我那些精銳甲兵,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扔在了這山野蠻荒,此番抓住此人若能歸順我大金還好,否則定要讓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杜壇說的狠厲,最後一句話讓柳棟聽著都不由的打了一個寒戰。
很快張文便帶著一臉喜色跑了回來,杜壇感覺總算是要有個好消息了。
「如何了!」柳棟急忙上前問道。
「回將軍,殿下,就在不到二里遠的地方,只有一個少女和五個甲兵。」
「哦?可看清楚了?」
張文狠狠地點了點頭說道:「絕對錯不了,就是一個女子和五個甲兵,那裡最少都有上百頭畜生了,那女子一邊抹淚一邊給其敷藥,想必就是那操控之人,剩下的那五個士兵應該就是護衛無疑了。」
「很好,有沒有探查清楚附近有沒有晉軍?」杜壇急聲問道,若是附近有晉軍那麼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若是人數不少那自己帶人殺過去就是送人頭去了。
「回將軍,沒有,附近絕對沒有晉軍,否則我們早就發現了。」
「如此甚好,張文,你速速抽調五十名能戰之兵,隨本將出發,本將要看看這女子到底是何方妖孽膽敢壞我兵事。」
張文一震連忙領命而去。
金兵畢竟是精銳選出五十個能戰之兵還是可以的,一行人緊跟著杜壇在光影斑駁的樹林里拎著寒光閃閃的長劍朝著目標奔襲而去。
腳掌踩在落葉之上發出陣陣沙響猶如一條發現了獵物吞吐著信子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