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第248章 你走吧
盛歸心作為紅蓮教右護法,雖然是近幾年才加入紅蓮教的,但他武藝過人,品德過關,不像齊勝天那樣動不動就跳大神來噁心人,很是積累了一幫死忠擁躉。
眾人商議了一下,決定連夜趕路去盛歸心的地盤。
陸惟翻身上馬,朝章毓卿伸出了手,示意她上馬,與他共同乘一騎。
章毓卿站著不動,星光下她眼裡閃爍著陸惟看不懂的光芒。
陸惟心頭頓覺不妙,輕聲喊道:「卿卿……」
章毓卿凝視著陸惟的俊顏,說道:「陸惟,你該回涼州了。」
陸惟原本還沉浸在和章毓卿重逢的巨大喜悅中,聽到章毓卿的話一顆心彷彿跌入了冰窖之中,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你是涼州統制,肩負著千萬黎民和將士們,你不該留在這裡。」章毓卿語氣輕柔卻不容拒絕。
陸惟握著韁繩的手都在隱隱的顫抖,聲音卻是平靜的,「你呢?」
章毓卿笑了笑,目光堅毅中帶著一絲悵然,「我要留在這裡,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你的事情?」陸惟臉上泛著冰涼的笑,有種暴怒前的平靜,「你的事情就是幫盛歸心拿下紅蓮教?」
章毓卿舉起右手,制止了要開口的盛歸心,免得盛歸心一張嘴,兩人又要打起來。
陸惟盯著章毓卿,彷彿一頭暴怒的雄獅,這女人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白天的時候還跟他在床上纏綿,讓他恍然以為他們又回到了過去恩恩愛愛,親密無間的時光,馬上就可以一起回家,沒想到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讓他滾。
除了被愚弄,被忽悠,陸惟還有一種悲涼的難堪。
章毓卿沉默了一瞬,說道:「我並不是為了幫他。」
陸惟勉強壓下了滿腔的怒火,平靜的說道:「不管你想幫誰,都不行,你是我夫人,就該跟我走。」
盛歸心冷笑一聲,長槍指著陸惟,厲喝道:「姓陸的,月明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但凡還要點臉,就速速滾開!休要再糾纏月明!」
陸惟大罵道:「盛歸心,你就是條瘋狗!我們夫妻的事,容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呵!夫妻?!」盛歸心譏諷意味十足,「誰不知道跟你正兒八經定親的是宮裡的寡婦太后!當年造化弄人,你跟太后因為種種原因勞燕分飛,很是遺憾,如今正是你跟太后破鏡重圓的好機會……」
陸惟勃然大怒,一刀劈了過去,「我從不覺得遺憾,甚至慶幸,是老天給了我機會,讓我和卿卿成親,沒有讓我娶那樣一個自私齷齪的女人為妻!你們一個個自說自話,什麼時候肯聽我講?我陸惟他媽也是要臉的人!」
杜景儀擠眉弄眼,和何琦鍾鶴幾個人好歹勸著把盛歸心拉走了,留下空間讓章毓卿和陸惟說話。
其他人走了,兩人之間頓時安靜了下來。
夜風輕撫過陸惟的面頰,撫平了他暴躁的情緒。他一言不發的走上前,把章毓卿攬入了懷中。
章毓卿伸手抱住了他精壯的腰,說道:「陸惟,你不好奇我為何生而知之嗎?」
陸惟沒有開口,半晌才說道:「你聰明。」
憑良心講,陸惟現在一點都不好奇章毓卿的過往,他只想一切回到從前。
章毓卿笑了一聲,長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苦德從異世界拉來的一個靈魂,把我投放到了剛出生的章毓卿的身體之中。是他告訴我,你一定會跟章毓瑩破鏡重圓,這是天命所歸……」章毓卿說道。
陸惟微微鬆開章毓卿,震驚的看著她,待聽到天命所歸,頓時暴怒道:「去他娘的天命!苦德那禿驢裝神弄鬼,你也信?!」
怪不得章毓卿一直都覺得他跟章毓瑩會有什麼苟且,原來如此!
章毓卿安撫道:「是我的錯,我不該相信他的。」
「那禿驢何在?」陸惟殺氣騰騰的問道。
章毓卿嘆口氣,「死了。」
陸惟一腔怒火就這麼卡在了喉嚨里,最後惱恨的叫道:「便宜他了!」
等他回涼州,立刻整頓兵馬,帶上黑甲軍拆了他徒子徒孫的和尚廟,逼他的徒子徒孫還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我在京城運河上被刺殺的那次,其實已經死了,是苦德用最後的法力救了我的命,把我送到了這個地方。」章毓卿微笑說道。
陸惟沉默不語,再一次把章毓卿摟入了懷中。
苦德雖然可恨,但畢竟做了一次好事,不然他哪有機會再見到章毓卿。
「你不跟我走,非要呆在這裡,又跟苦德有什麼關係?」陸惟說道,說到底,還不是放心不下青梅竹馬的義兄?
那盛歸心狼子野心,對章毓卿有非分之想,當他看不出來?
章毓卿輕嘆了一聲,「陸惟,死而復生是有代價的。」
陸惟緊緊的盯著她,「什麼代價?我來扛!」
章毓卿笑了一聲,「苦德在這世上經歷了很多次輪迴,天命都要亡了這個世道,但苦德不想認命……」
「天命,天命!」陸惟暴躁起來,「天命是什麼?」
他額頭貼著章毓卿的額頭,語氣也愈發咄咄逼人,目光閃著狠辣,「這些日子我以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要是天命就是讓我們夫妻分離?去他娘的天命!老子不認這個命!哪有什麼天命!就算有,老子也要把天命踏在腳底!」
他從天堂跌入地獄,又歷經痛苦才從地獄爬出來,天命卻又讓他回歸地獄?這和要他的命有什麼分別?
章毓卿親了親他的唇,微笑道:「我也不認命,所以我一路走到了現在,就算再難,我心裡頭也是極暢快的。」
陸惟看她的樣子,心裡一陣悲涼,章毓卿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她說要跟盛歸心留在這裡,那就是一定要留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她的主意。
「那我呢?你心裡就沒有我嗎?」陸惟問道。
章毓卿笑了笑,星光下的笑容明艷動人,幽黑的眼眸里映著陸惟的模樣。
她心裡默默說道:有啊!但說出口的話透著一股理性的冷漠,「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陸惟不怒反笑了,喃喃道:「你果然是個狠心絕情的女人啊!」
合著什麼都重要,就他不重要,是吧?
「是我對不住你。」章毓卿歉意的說道,她不能只作為陸惟的妻子活在這個世上。
陸惟琥珀色的眼眸中水光閃爍,強撐著說道:「不,是我虧待了你。」如果不是他父母野心太大,吃相難看,夫妻兩個不至於險些陰陽相隔,直到今天各自飛。
「你,你是要跟盛歸心在一起嗎?」陸惟耐著心中的酸楚,問道。
章毓卿一怔,隨即失笑搖頭,「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他們十幾年相依為命,有共同的血海深仇,為了復仇都付出了彼此的全部。他們是值得性命託付的親人,永遠不會背叛彼此。
章毓卿承認她深愛著盛歸心,但這種感情早已超脫了男女,也凌駕於普通的兄妹親情之上。
換句話說,不管盛歸心怎麼想,章毓卿從未把盛歸心當成是男人來愛過。
小樹林外面,盛歸心提著槍虎視眈眈的盯著,剩下杜景儀幾個人盤腿坐在地上,豎著耳朵全神貫注聽那邊的聲響,幾個人頭湊在一起,互相交換著眼神,各自大腦里已經腦補出無數個愛恨情仇的版本了,遺憾的是沒有花生瓜子小板凳,缺了點氛圍。
「夫人要是不跟陸大人在一起了,咱們的主公是不是就換人了?」鍾鶴悄聲問道。
劉全點頭,「那還用問?咱們是跟著夫人的!」
夫人的男人是誰不重要。
杜景儀感慨,「夫人是真女中豪傑啊!把陸大人都能玩弄於股掌之間,陸大人這是嘗遍了愛情的苦啊!」
「對!」何琦同樣感慨。
眾人同時產生了「夫人太禽獸了」的感想,齊齊嘆息一聲,滿是無比滿足的八卦意味,但沒人敢說出口。
又過了一會兒,章毓卿從樹林里走了出來。
盛歸心神色這才放鬆下來,朝她一笑,「走吧。」
章毓卿點點頭。
他們啟程,陸惟才從林子里出來,眼睜睜的看著章毓卿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眸光中閃著誰都看不懂的光。
直到章毓卿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
陸惟心裡一片茫然,冰涼如水。
她就這麼走了?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果真狠心絕情啊!」陸惟喃喃道。
白天他和章毓卿在床上親密的時候,他滿心滿眼都是快樂和愛意,他以為他又擁有了心尖上的愛人,但現在不過短短數個時辰過去了,這份愛意又變成了恨。
在遇到章毓卿之前,他以為他的人生跟他的父輩們和他的已婚同輩們並沒有什麼不同,和一個三從四德的名門淑女成婚,生兒育女。
至於感情,他完全沒想過,相敬如賓就可以了。
直到遇到章毓卿,他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愛慕一個女人是如此的滋味,如此的折磨人。直到佔有了章毓卿,他才知道原來將高不可攀的皎白月亮擁入懷中是如此的快樂和滿足。
但現在這輪明月要離他而去,讓他嘗過了快樂之後又殘忍的剝奪了他的幸福和快樂。
他的人生怎麼這麼可笑?
叫他如何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