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顧言之走出張府的時候,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那個張大人如此敏銳,竟然輕易就看穿了他並不是真的陳謙君。
雖然說那張大人並不是他喜歡的那種人,但是卻是值得他敬佩的人。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想到那老頭子拜託他的事情,顧言之搖搖頭想,付出的代價到底也慘重。可是很多事情做到這一步,到底值不值得。
太陽已經朝西方墜落,斜陽將人的影子拉長了數倍。顧言之回到六扇門的時候,見成應全站在門口等著他,看樣子似乎等了有一段時間,已經被拉長成了一座雕塑,跟門前的石獅子有得一拼。
成應全一見到他,立刻走了上來,道:「老大,小小姑娘來了。」
小小姑娘?到底有多小才會用到兩個小字?那又是哪裡鑽出來的?她來了關老子什麼事?顧言之輕輕揉了揉額角,光想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要看看那個小小姑娘。
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就看見裡面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並不是真的很小,只是普通的嬌小身材,面容白凈清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起來非常有靈氣,穿著粉紅色小碎花襦裙。一看見他,大大的眼睛就開始放光。
這個姑娘說不上傾城絕色,卻是小家碧玉鍾靈琉秀型。這本該是一個讓人見了很舒服的姑娘,可是顧言之看見她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鍾小小立刻站了起來,提著放在身旁的籃子道:「陳大哥,這是你嫂子給你做的一些好吃的,聽說我今天到京城來,就讓我給你帶來了。」
顧言之心裡轉了轉,陳謙君的嫂子不是他大哥的老婆?於是顧言之非常冷艷高貴地輕輕點頭,示意對方,自己已經知道了。
鍾小小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的態度會如此冷淡,不由得有些尷尬,女孩子終究是臉皮薄。她又微微紅著臉,拿出一個非常精緻的鯉魚戲水的荷包,遞給顧言之道:「這是我這兩天做的荷包,送給你。」
話說完,臉色更紅了,在顧言之注射的目光下,她踩著小碎步跑了出去。
周圍突然冒出來好幾個人頭,紛紛鼓勵地看著自家大哥道:「大哥,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嗎?這種時候是個男人的就應該立刻追啊!」
顧言之在心中冷笑。如果這個時候裡面裝著的是陳謙君,說不定真的會追上去。想陳謙君那種酸腐偽君子,肯定會非常中意這樣賢淑溫柔的姑娘。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陳謙君跟鍾小小站在一起你儂我儂雙目含情四目相對的情景,顧言之的心情差到了極點。想讓我追?我追一個給你們看!
說著,顧言之果然朝著鍾小小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躲在牆角后偷聽的一群人立刻站在身後給顧言之鼓掌吶喊吹口哨,表示事成之後一定要請兄弟們好好喝一杯。
鍾小小畢竟只是一個小姑娘,跑步的速度並不快,何況她原本也沒有準備跑多快。跑出六扇門,過轉角的時候,她還偷偷伸頭出去看了一眼對方到底有沒有追上來。
等了一下子見竟然沒有人追上來,鍾小小忍不住一陣失落。陳謙君算是常州城裡最炙手可熱的良婿了。人長得英俊不說,寫的一手好文章非常有才華,而且現在還當了六扇門的捕頭,是吃公糧的人,對人也謙謙有禮,從來不拿架子。
自己因為家裡的關係,所以跟他們家非常近。陳謙君年長她九歲,從小對她非常照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所有人都說她是最有可能成為陳家媳婦的人。她也覺得陳大哥一直對她非常好。
可是現在,對方卻並沒有什麼表示。她轉頭,卻看見那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臉上帶著一些意義不明的笑容。
顧言之拿起手中的荷包,走上前道:「這是你要送給我的荷包?」
鍾小小微微低頭,紅著臉卻不說話。
顧言之向來是有話直說的人,教中的人也都如此,他對付一個陳謙君就耗費了他所有的耐心,如今還要來一個陳謙君未來的媳婦?簡直不能忍!
「這麼說你喜歡我?」顧言之問。
如此直白的話讓鍾小小驚訝地抬起頭,一雙大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
顧言之卻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麼驚悚,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喜歡。他又道:「那讓我來猜猜,你到底喜歡我什麼。」顧言之慢慢靠近鍾小小,問:「你喜歡我的長相,還是我的才華武功?或者是我六扇門總捕頭的身份?」
他沒說一句,都向前走一步,幾乎將鍾小□到最牆角的地方,最後竟然踩到一顆石子摔了一腳。再抬頭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偏偏沒有掉下來,看起來簡直就讓人心都軟了。
可是顧言之卻一點憐香惜玉的表情都沒有,似乎高高在上道:「我不喜歡你。」
說完,他便將那荷包扔下,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鍾小小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這樣對待,撿起那個荷包便哭了起來。
街角走過來一個白衣男子,輕輕將她扶起來,好生安慰這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姑娘。
解決這麼一個女人,簡直簡單得難以置信。民間女子自然不如唯我神教里的姑娘那麼熱情大方,隨意一兩句話就能將她們刺激得退縮不前。
顧言之總算心情好了一點。走回房間對著齊人高的大銅鏡,看著自己的身體。陳謙君確實長得很不錯,難怪會有女子主動來投懷送抱。
他對著鏡子里的人,輕輕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魔怔一般腦子裡出現那日在崑崙殿的情景。
顧言之這輩子從來沒有與人如此親密過,並且他並不討厭這種親密。
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為只是因為對方有著自己的身體,所以他一點也不嫌棄。可是離開之後,他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夢見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兩個人,可是不同的是,跟他面對面的是陳謙君的臉,而不是他自己的臉。
如果剛開始還有一點奇怪自己的感覺,那麼剛才在看見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似乎對陳謙君有一種強烈的獨佔欲。
他喜歡陳謙君?想了很久,陳謙君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地方?沒有內力,為人死板,不苟言笑,最要命的是那個傢伙竟然喜歡吟詩作對舞文弄墨!簡直不能忍!更不能忍的是,無論他身上任何一點,都是自己所討厭的。但是這麼一個讓他討厭的人,在聽說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時候,自己的心裡會如此生氣!
懲罰似的用力捏了一下陳謙君的臉,看見那張俊逸的臉上出現一些微微的紅色才鬆手,最後還是不得不輕輕揉了揉發痛的臉頰。痛的人還是自己!
最後還是對著鏡子笑著道:「我陳謙君願意為顧言之效犬馬之勞,衷心侍奉,他說往東,我絕對不會往南西北中!」說完還自己鄙視了自己一下,一點都不逼真!
憋著悶氣走出房間,一吆喝,那些無所事事的捕頭們紛紛跑了出來,一臉八卦地看著自家老大問:「老大,戰況如何?」
顧言之非常豪邁一揮手:「老子出馬還有什麼不能解決的?」絕對把那個女人解決得乾乾淨淨!
說完,顧言之又道:「走兄弟們,為了慶祝,老子請你們吃酒!」
「好嘞!」
趙全立刻興奮道:「我去叫成哥。」
武德拉起了趙全的手,表示不用去叫了,成哥不在。
顧言之喝酒就跟喝水一樣,有多少喝多少,從來不會覺得醉。換了陳謙君的身體也是如此,幾兩二鍋頭下肚,看著周圍已經語無倫次的一群人,蔑視地踩到桌子上,問:「你們都有喜歡的人?怎麼才算喜歡一個人?」
趙全非常認真道:「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時時想著她,看不見她會難受。」
武德補充:「就算看見她會難受,也還是想看見她。喜歡一個人,就像是喝了一杯好酒,總想著再喝一杯,喝多了會醉。」
一個顧言之還叫不出名字的捕頭揮揮手道:「喜歡一個人哪裡有你們說的那麼麻煩,就是一句話解決。」說著又灌了一口酒,站起身道:「就是想操她!」
這句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紛紛敬這位仁兄干一杯以表示對他這句精悍發言的尊重!
顧言之全都對號入座了。每天晚上做那些綺麗的夢,夢裡的一切都非常真實,而且每天早上的昂揚都騙不了人。顧言之沒法說清楚到底是陳謙君的身體有感覺,還是自己的靈魂有感覺,可是他發現他想那個非常討厭的人想得要命!
顧言之用力一拍桌,大吼了一聲:「老子明天要出遠門!」
他拍桌子的力道非常之大,嗓門也足以將醉醺醺的幾個人震懾到呆愣了一瞬間。立刻問:「老大要去哪裡?」
顧言之非常言簡意賅:「追老婆!」
於是第二天,六扇門眾人宿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家老大失蹤了。
跟顧言之這邊遇見的情況比起來,陳謙君簡直頭都要大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顧言之突然就失蹤了,但是他確實需要一些時間來冷靜一下。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龍陽之癖,可是崑崙殿發生的事情不可否認。普通人就算再如何中了催情香,也不至於對一個男人有感覺吧?
找陳羨君的事情暫時斷了線索,四大長老又催得急,說教眾事物繁忙,一定要請教主回去主持。陳謙君沒有辦法便只有跟著幾個人一起回了唯我神教。
還沒進門,就聽見咿咿呀呀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對黃花人自羞。花依舊,人比黃花瘦。問花不語,花替人愁。」唱完一個艷紅的身影撲了上來,準確地掛在了陳謙君脖子上,道:「你猜我唱的是什麼。」
陳謙君淡定道:「張養浩的雙調小玲殿前歡,對菊自嘆。」說完看了看掛在自己身體上的人,試探著叫:「顧望之?」
顧望之一聽,立刻放開了陳謙君,推開一步之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差里裡外外地看了,最後道:「你不是顧思!」
陳謙君:「……」
顧望之掰著手指道:「顧思不可能等我唱完,不可能回答我的問題還答對了,不可能叫我顧望之,他都是叫我小賤人,還有我叫他顧思的時候他一定會上來揍我。」說完顧望之總結地問:「你到底是誰?」
陳謙君同情地看了顧望之一眼,心想姑娘你要不要這麼糟心?這麼被虐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