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顧言之立刻搖晃著趙全問:「那什麼張管家還說了什麼?」
趙全被搖得大腦一頓漿糊,完全不知道張管家還說了些什麼。
顧言之不放棄,不停搖晃著趙全,直到把趙全搖得兩眼泛白才停下來。
趙全蹲在地上不停喘氣,半天才回過神來,道:「老大,我又不是搖錢樹,搖我就能搖出錢來。」
完全不理他說的是什麼,顧言之在意的是,那個老頭子竟然知道靈魂交換的方法!
他現在還記得張大人那天跟他談話的內容。
「謙君那個孩子,我了解,他再怎麼變也不會變成你這樣的行事作風。」張大人臉色很白,看樣子已經非常虛弱。可是他的眼睛卻告訴顧言之,他非常確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既然被人揭穿了,顧言之也不掩埋。乾脆大大方方坐下來,問:「你知道了又怎麼樣?別忘了你已經不久人世了。」
如果是一般人,在重病的時候聽見這句話,一定會暴跳如雷。可是張大人沒有,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說天道輪迴,很多事情他再如何想要改變都無濟於事。
「但是你要改變你的現狀,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張大人說了那麼多的話,停下來歇一歇,繼續道:「你這樣的性格不適合在六扇門這樣的地方,你必定很想回到你自己的身體里。我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要是做到了,所得的回報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顧言之不是那麼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可是看著張大人的眼神,他卻已經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
渾渾噩噩地答應了張老頭,現在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套在裡面了。顧言之覺得這一定是張老頭的陷阱。如今就算鐵牌在他手上,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啟動也一樣沒有辦法將自己的靈魂換回去。這個時候只能去找那個似乎知道什麼的張管家,要去找人就要送他們回江陵。
張老頭子是挖了個坑等自己跳。
顧言之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算計過,尤其是被一個已經死掉的人算計。
心中有怒不能發,顧言之只能拿面前這個傢伙來發泄。
趙全抱頭亂串,不停求饒。
武德正好從一旁走過來,看著這麼兩個人,微微笑了笑,道:「老大最近變得真活潑啊。」
雖然跟趙全武德這麼幾個人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可是顧言之卻挺喜歡他們的義氣,所以跟他們打打鬧鬧卻從不會動真格。
等他拿趙全發泄完了,才看向一邊的武德,問他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武德立刻道:「羅大人來了。」
顧言之皺眉,羅大人又是哪個傢伙?這些當官的人就是討厭,都是這個大人那個大人的,誰記得了那麼多?
武德似乎知道自家老大記不得,便立刻解釋道:「羅大人就是分管整個六扇門的總領,老大你見過的,上次就是他讓我們去追血玉鳳凰的事情的。」
顧言之點頭,就是他啊。這麼說起來,那個人似乎跟那些錦衣衛有一些什麼聯繫,否則他怎麼會幫著錦衣衛的人阻止他們繼續調查?
顧言之又問:「那羅大人的武功跟我比怎麼樣?」
武德看向顧言之的目光有些為難又有些同情。顧言之一巴掌拍到武德頭上,讓他有話直說,搞那麼多面部表情他看不懂。
武德立刻老實道:「若是以前,別說朝廷里,就是整個江湖武功比得上老大的也屈指可數,可是現在……」武德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顧言之已經聽懂了。
就他現在這麼個沒有內力的情況,不被別人一巴掌拍死就算他命大了。武德趙全成應全幾個人的武功都比他高,可是平時卻任由他打罵,絕對不還口。
等等,顧言之發現自己好像漏了什麼重點,他又問了一句:「以前我的武功很厲害?」
這下子一旁聽著的趙全立刻湊了上來,道:「以前的老大何止厲害,簡直就是……厲害!」
顧言之斜眼問:「這麼說本座現在不厲害了?」
趙全人比較老實,說話也比較直,可是看著自家老大黑得堪比包公的臉,只有放低了聲音表示,現在的老大隻有一點點厲害。
這件事情讓顧言之非常在意。習武之人都知道,內力對他們有多重要,陳謙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又是誰廢了他的武功?
一邊思索著,他就已經走到了羅大人面前。
羅大人依舊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跟他官服補子上的那倆畜生簡直如出一轍。但是他的心情顯然非常好。畢竟一直打壓這自己這一派的人終於撒手歸西了。
如今沒有了張叔大撐腰的陳謙君又被廢了武功,早就不值一提。
羅大人道:「東北局面混亂,韃子們對我中原虎視眈眈,又出現了許多盜匪,人心惶惶。你們這就立刻去東北滅了那群盜匪,免得多生事端。」
對於羅大人的話一般人都不敢反抗,顧言之心中還在思索著張大人和那塊鐵牌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認真聽這件事,於是這麼個任務就稀里糊塗地接下了。
羅大人見任務已經發下了,便準備走,卻聽見顧言之問一旁的趙全:「到底是誰廢了老子武功的?」
他手下握緊拳頭,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離開了。
趙全道:「我也不知道,一年前老大跟成哥兩個人去做任務,回來以後受了重傷,然後就內力全廢了。」
「你不是說我武功很厲害的么?厲害還會被人傷?」
趙全立刻解釋說是別人暗算,所以老大才會傷。
顧言之想了想覺得也是,陳謙君那個人,那麼死板,會被人暗算真的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吧?這種時候就是應該有他顧言之在身邊才能避免這種不必要的傷害啊。
於是顧大教主頓時覺得他跟非常非常迂腐死板的捕頭大人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的絕配!
等顧言之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卻見武德趙全兩人收拾了一堆厚棉衣禦寒,便奇了怪了,江陵在南方,拿那麼多衣服去當柴燒?
趙全一臉驚訝道:「老大,我們明明是要去東北啊!」
顧言之點頭,說兄弟們保重。然後便自己背了東西去張府了。
趙全問:「怎麼辦?成哥現在還不知所蹤,老大卻要下江陵。」
然而跟趙全關心的完全不是一個問題的武德卻是自言自語道:「老大的變化太讓人放心不下了。」之前他跟成應全說起過這件事情,老大一夕之間性格全變,再如何失憶入魔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當時成應全也說他會好好調查,可是現在成應全卻突然失蹤了。這件事情他不得不認真對待,而偏偏趙全這個人,是最不適合動腦商量的,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有一天一頭公豬生了十幾頭小豬。
顧言之到張府的時候,張府正準備發喪,一群人聽說顧言之捨不得張大人要送張大人走最後一段路,都表示歡迎。
於是顧言之非常自然而然地跑到了張管家面前,繼續問他到底還知道一些什麼。張管家卻說:「老爺說了,你現在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老爺還說了什麼?」
「不知道。」
「你老爺有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你?那牌子怎麼用?」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把牌子給了成應全,那明明應該是給老子的牌子!」
「不知道。」
「……」有時候,對付老頑固,會讓顧言之奔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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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君帶著顧望之和顧大志一起回到京都的時候,卻聽說張大人已經發喪回江陵。
顧望之立刻一臉無辜地看著陳謙君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叫人好生煩憂,平添了兩地閑愁。」
這兩天快馬加鞭,顧望之一句小曲都沒有機會唱,原本白皙的臉蛋也因為這幾天不顧日夜地趕路,而變得有些乾燥。她是練武之人,底子好。再看那顧大志,如今都已經快虛脫了,原本就是清瘦的一個孩子,如今更加瘦得皮包骨。
陳謙君嘆了一口氣,才道:「他們剛走沒多久,又帶著靈柩,應該不會很快,我們現在這裡休息一個晚上吧。」
一聽到要休息,顧望之和顧大志兩個人立刻就來了精神,用閃電般地速度訂了房間跑上去趴床上,連過渡都不用直接做夢去了。
陳謙君:「……」
「小二,給我一壺酒。」
聽見這麼一個熟悉的聲音,陳謙君立刻轉頭看過去。就看見成應全一臉頹然地坐在角落裡喝悶酒。
成應全跟他在一起已經快六年了,他自認為已經足夠了解成應全了,卻從來沒有見過成應全身上泛出這麼一股子死氣,就好像最重要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他也生無可戀。
陳謙君慢慢走到成應全身邊坐下,道:「一個人喝悶酒不如有個人陪你。」
說著陳謙君便也叫來了一壺酒,喝著。他一聽見張大人不在的消息就立刻從涼州趕過來,想要見張大人最後一面。可是真的到了這裡,他才發現,他最想見的人,其實就是那個從來不按理出牌的顧言之。見他做什麼?聽他在一邊念叨自己多麼迂腐,還是看他盯著自己的臉做一些他一輩子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無論是那一點,陳謙君都不想看見,可是他卻還是想要見顧言之,好像只要看看就好。
成應全反應很慢地抬頭看了陳謙君一眼,冷笑一聲:「原來是你。」說完便自己喝起酒來。
他喝酒的樣子,似乎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烈酒,只是一杯白水,不停地往肚子里灌下去,愁不滅不減,卻讓他不甘心地又多喝了一杯。
原本陳謙君並沒有要勸他的打算。男人有的時候喝一點酒,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成應全簡直就是往死里灌。這種不要命的喝法,讓陳謙君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腕,將那即將到嘴邊的酒碗拿開。
「借酒澆愁愁更愁,你心裡要是有什麼事情,不如說出來,或許會好一些。」
成應全又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這眉眼怎麼如此並不陌生,相反這麼漂亮的男人他不會輕易忘記。可是為什麼這人看起來那麼熟悉,熟悉得跟那個人好像。
見成應全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打算,陳謙君也不再多勸。勸得了人,勸不了心。
不知是成應全喝多了,還是因為陳謙君的神情讓他太過熟悉,他竟然開口了。
「你知道么,他不在了。」成應全說得有些斷斷續續,或許並不是想要告訴誰這麼一些事情,只是想要發泄一下心中的情緒。
陳謙君並不打斷,準備讓他將那些話都說出來。
「雖然我不想承認,雖然那個人真的很像他,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他。我將他放在心裡六年,從來不敢逾越,就是怕有一天他知道了,會離開我。」成應全說著又喝了一碗酒。
「可是他還是離開了我!」他說著用力將手中的碗摔到桌子上,碎碗刮破了他的手,將那鮮紅的液體濺到了面前。他卻彷彿渾然不覺,仍然自顧自說著:「那天我跟他說完那些話我就後悔了,我怕他醒來之後會不理我。可是現在我多麼慶幸自己跟他說過那些話。因為那之後的他,都已經不再是他。」
他說著,又到處找酒。面前的酒罈子都已經空了,最後一滴都不剩。他又叫小二上酒。
陳謙君總覺得,他應該知道成應全說的是什麼事情。這個跟在他身邊的兄弟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六年,他卻毫不知情。到底是什麼人讓他念念不忘這麼長時間?
成應全說完便定定地看著陳謙君。喝醉了的人總會將所有人看成自己想要見到的人。他現在就覺得他面前的人就是那個人,連那皺眉沉思的樣子都如出一轍。
不自覺地,他的手便撫上了對方的臉頰。
完全沒有想到成應全會這樣做的陳謙君愣了一下,立刻揮開了成應全的手。他好像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跟成應全一起在屋頂喝酒,也是那天,成應全竟然跟自己說,他喜歡自己。
當時陳謙君還覺得一個男人喜歡上另一個男人是多麼好笑的一件事情,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