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聖遺教,字里有神,磨得文心可雕龍
這支玉筆,也同樣跟了他兩世。
他敢肯定,自己「覺醒宿慧」,與它脫不了干係。
在他覺醒宿慧后,也同時發現這支玉筆中內藏乾坤。
每當他入夢之時,都會出現在一個很大的藏書室中。
那裡入眼都是書,浩如煙海。
書海中心,有一張古樸几案,一張灰舊蒲團。
案上有一支玉筆、裝在墨匣中的半截墨條、一方石硯、兩卷空白竹簡,文房四士兼備。
還有一盞書燈,其形為一鶴獨立,口銜一朵雲,雲上托著燈油、燈芯,宛如日隱雲中。
鶴銜雲,雲托日,精美無比,恰好照亮案幾方圓尺寸之地,在燈光之外,書海隱於昏昏暗暗之中。
他第一次入夢時,案上除了文房四士,還有一張書簡鋪開,上面已經寫滿了字。
雖然在他看過之後,就化為塵煙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上面的字,卻早已經刻在他心裡。
開端寫了三行字:
「老氏藏書,太史秉筆。」
「先王聖化,佈於方冊;夫子風采,溢於格言;仙人鍊形不死,述於文字。」
「老氏證聖於此,吾亦證於前聖遺教。」
之後還有一篇奇怪的文字。
「似守非守,有意無意,不即不離,如在元胎,呼吸氤氳,妙不可言……」
「念念不斷,純一無雜,臨命終時,心作妙觀,定見妙相,得實相之理……」
像是某種經文,似道非道,似佛非佛。
沈仙在無間中發現了這篇文字的一些奧妙。
這是一篇心法,或許可以稱呼為「觀想法」。
用這支玉筆寫出的文字……有神!
此神非傳說里九天之上縹緲無憑之神,而是一點靈性、一絲精神內蘊。
這一點神靈,無所不通,變化無極,神妙無方。
而這篇觀想心法,便是觀想文字中神靈的途徑。
簡而言之,只要是他用這支玉筆寫下的文字,就可以通過這篇心法觀想文字中所記人物、
所述情景、所蘊意境,最後……得到文字中所記述的某種能力。
就比如,他若是以這玉筆乾坤中的四寶,為某個傳奇人物立傳,他便有可能從中觀想,得到這位傳奇人物的某種能力
幾可謂化虛為實、憑空造化,十分神奇。
卻有前提條件。
他半年來常常不眠不休,才摸索出觀想文中神靈的幾處關竅。
其一,自然是那支玉筆。
其二,文心——夢中書閣之中的案几上,墨匣中盛裝的墨條,就是「文心」。
書閣內藏書浩如煙海,經史子籍,志怪傳奇,無所不包。
經過他這半年來的嘗試,發現他每讀一本,匣中的墨條,就會長上一分。
讀萬卷書,通今博古,明智曉理,修身養心,是為文心。
磨得文心可雕龍。
這墨應該就是他的「文心」所顯外相。
其三,情思——案几上的竹簡,便是「情思」。
文以載道,世間文字,都源出人之思、發乎人之情。
經歷得越多、感受越真切,自然文章就寫得越好,這樣的文字,所蘊「神靈」也就更加濃郁、強烈。
他觀想起來,成功率也就越大。
如同「文心」墨一般,案上的竹簡,就是「情思」所化,他的閱歷每有增長,情思就越發積厚,案上竹簡便會隨之增添。
綜其總總,不外如他那宿世記憶中一句話: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脫去胸中塵濁,自然丘壑內營。
恰如其分。
筆為太史筆,墨是文心墨,簡即情思簡,至於那篇心法……沈仙將其喚作「雕龍心法」——取文心雕龍之意,雖不恰當,他卻很喜歡。
想要觀想字中神靈,獲得文中所載能力,筆、墨、簡、法四者,缺一不可。
沈仙在第一次發現玉筆中奧妙之時,便已經想過如何從王家這個吃人的泥潭中脫身。
老相爺待他恩重如山,若相爺在,無論王家如何待他,他都甘之如飴,唾面自乾。
但如今老相爺已逝,王家又欲害他性命,他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該走了……
「爾等好大的膽!」
就在沈仙盤算著自己的脫身計劃時,院外傳來一聲稚嫩的怒斥。
「相爺喪期尚在,爾等竟敢在此言笑?欺我王家沒有家法嗎?」
「三少爺!奴婢錯了!」
「三少爺,饒了奴吧!」
「滾!再撞本少爺手裡,定懲不饒!」
一陣吵嚷后,院門被人砸響:「小叔爺!開門啊!開門啊!」
聽到這個聲音,沈仙孤寂凄清的眸中,出現了一絲溫度。
揚聲道:「進來吧。」
「小叔爺!」
來人進了院門,便揮手把身後一干仆婢都打發遠了,然後緊閉院門,快步走進廂房。
叫了一聲,很自然地脫下披著的毛皮大氅,抖了抖上面的雪,掛到了牆上的楎叉上。
此人約摸十五六歲,長相俊秀,尚有稚色。
身上雖與沈仙一般穿著烏衣,但哪怕是這衣上的一根絲線,都能換沈仙身上穿的上百套。
看著仍怒氣沖沖的少年,沈仙笑道:「無咎,何必與他們置氣?」
王無咎,王家四房,四老爺的三子。
也是這王家之中,除了老相爺之外,唯二真正把他當親人的其中之一,另一個,是七房的一個妹妹。
原本他以為還有一個,只不過那個……卻是當日騙他進凈明宮少宮主沐浴之地的人……
凈明宮少宮主修行需要找人成婚之事,便是王無咎從長房探來的。
「這幫子長舌的狗奴,竟敢私下詆毀主子,我早晚要把他們都發賣了!」
王無咎仍然憤憤不平。
忽然打了個冷顫,四處一看,清簡的廂房中,寒氣襲人,更怒了:「惡奴欺主!竟然連炭火也不給小叔爺備著!」
「小叔爺,你等著,看本少爺不打死那幫狗惡奴!」
沈仙拉住怒而轉身的王無咎,只是莞爾一笑:「行了,早已習慣了,滿京城也只有你將我當成王家的主子了。」
說著從手邊拿過一隻杯子,倒了杯熱茶放到他面前:「先去去寒。」
這小子出生高門望族,錦衣玉食,身上難免有些紈絝習氣,撇開他常常欺行霸市、調戲小娘子、出入煙花之地的事實不談……其本質,還是好的……
尤其是與他一塊兒長大,感情甚篤,自小就一直很維護他。
王家其他房的子女欺負他時,也總會第一個站出來,沒少和他們扭打得鼻青臉腫。
這一次,若不是在他門前,那幾個嚼舌根的仆婢,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哪怕現在不發作,怕是過不了幾天,他在王家就再也看不到那幾個仆婢了。
沈仙雖明知如此,但他如今自身難保,而且他不幹落井下石的事,卻也不會去做以德報怨之事。
宿世記憶中有位聖人說得好: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如是而已。
聖人畢竟是聖人,智慧通透,當效楷模。
且說王無咎,他雖紈絝,卻無愧是王家人,是個聰慧的。
當初探得他被算計的「真相」,若非知道莽撞戳破,反而會令事情更加複雜,從而害了沈仙,
恐怕已經鬧開來了。
「嘿嘿!還是小叔爺心疼我。」
王無咎見狀,當即露出笑臉,拖了張凳子坐到他對面,捧起杯子就咕嚕。
「哈~」
呼出一口熱氣,將杯子放下,站起來朝窗外探了探頭,才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小叔爺,你讓我打聽的事兒,我打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