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張異的推背圖,離開大明吧

第569章 張異的推背圖,離開大明吧

張異默默點頭。

他和朱元璋在過去的十幾年,綁定實在太深了。

以至於老朱想要殺他,也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最好的借口,莫過於造反。

只是皇帝說誰造反,也不能去說他張異。

他救過朱元璋兩次,其中最近的一次,就是將老朱從造反的風暴中拉出來,屬於救駕有功的人。

難怪朱元璋想動自己,卻要陰搓搓地重提常茂之案。

張異十分心寒,也很不服氣。

他不是什麼忠君愛國之人,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他心中壓根不存在。

但若說反抗,他總要想想背後牽扯的人。

一想到此處,張異終於體會到別人的難,人活一世,終歸有一些割捨不下,卻不得不面對的東西。

所以他搖頭,拒絕了徐達的建議。

至少在事情不明朗的時候,他不應該出此下策。

「常茂之案,只是陛下要動我的借口!

但我真正惹怒陛下的,肯定不是這個原因!

就算要死,貧道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死?

看來這陣子,貧道首先得找出給我通風報信的人……」

見徐達依然不放心,張異道:

「岳父大人,陛下還沒真啟動調查,我就這麼走了,未免過於心虛。

而且如果陛下真想動我,還能容我逃出順天不成?

今日我前來,除了跟岳父請教朝中局勢之外,也是希望通過和岳丈大人聊天,梳理一下思路……

那個給我通風報信的人,應該知道陛下要動我真正的原因……」

朱元璋肯定不會是因為常茂的事才會想到要殺自己。

那他肯定惹了朱元璋什麼東西?

張異思前想後,應該是沒有。

老朱也許會因為胡惟庸案的事情,對身邊人變得猜疑和忌憚。

可絕對不到要隨便殺人的程度。

胡惟庸對權力渴望,但張異對權力沒有半點興趣。

就連他回龍虎山,也是朱元璋請了好幾次才不情不願回到京城。

不是權力,難道是影響力?

可從洪武十一年起,朱元璋將姚廣孝重新剃度為僧之後,其實已經將他的影響力都剝奪了。

姚廣孝拿走春秋派的權柄,而朱元璋也收回了《日月時報》的所有權。

他還有什麼值得朱元璋惦念的?

難道還是幾年前的地道不成?

張異想起那些地道,汗毛瞬間炸裂。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被朱元璋忌憚的問題在哪裡?

「怎麼了?」

徐達見張異的臉色陰晴不定,官潯詢問,張異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的猜想畢竟只是猜想,

如果朱元璋介意那些地道,他應該幾年前就動自己。

不過若是說朱元璋因為那些地道對自己起異心,張異倒是不奇怪。

當年胡惟庸案之後,老朱開始離間自己和姚廣孝的關係,然後逐步將他手中的權柄收走。

自己正是因為感受到了其中的利害,這些年才會拒絕入京。

可張異怎麼也想不到,都四五年過去了,朱元璋還是過不去地道的檻?

他是怕自己還留了一手,會威脅到他的性命。

一想到此事,張異就不由煩躁。

如果朱元璋一直懷疑,他還藏有一手,那這個根本就是無法自證的問題。

張異相信,以老朱多疑的個性,他這些年肯定將自己貢獻出去的地道都填了,再重新挖過。

關於挖密道這件事,張異也十分後悔。

這本不應該是他來做的事。

「吃力不討好呀,您要是真寢食難安的話,何不再造一座皇宮?」

從徐府出來,想起這件事,張異忍不住諷刺。

他的自言自語,並不曾被被人聽到。

「國師,您要去哪?」

出了魏國公府,僕人詢問張異的去處。

張異想了想,居然愣是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去哪?

他想了想,本來想去太子府。

如果此時京城除了徐達一家,他還有能相信的人,大概也就是一直被他當成黃家哥哥的朱標。

只是一想到常氏,張異似乎明白了,當年為什麼常氏不會去送自己。

想來,常茂的案子,已經被朱元璋壓了五年,只是如今翻出來,作為收拾自己的借口而已。

一想到此處,張異意興闌珊,回頭讓人送他回國公府。

他此番進去,卻再也沒有出來。

京城從來不是一個缺乏消息的場所,張異入京之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皇帝召而不見,

這消息逐漸流散開來。

國師大人似乎和皇帝有問題的消息,不脛而走。

在洪武十六年的今天,皇帝廢理學,尊新儒家。

改制科舉的一系列動作,導致了如今朝廷中有大量春秋派的官員。

他們趁著胡惟庸案,紛紛飛上枝頭,進入帝國中樞。

作為春秋派的領袖,張異的門前本應該擠滿前來照會的學生,但現實就是,他門前冷落,並無人上門拜訪。

所謂錦上添花難,落井下石易。

知道張異有事,御史台中,開始有人彈劾張異。

雖然如今理學一脈的官員比例降低,但依然有不少。

這些人對張異的仇恨,那是刻之入骨。

朱元璋將程朱理學,從官學中剝離出去,春秋一派起到的作用很大。

而如今姚廣孝勢大,別人動不得。

既然如此,不如拿張異這個軟柿子開刀,只是他們並沒有想到,

他們只是想讓張異難受,可皇帝卻似乎希望張異死。

關於推進徹查常茂死因的案子,已經悄無聲息的啟動。

哪怕是對張異恨之入骨的理學遺老遺少,也不曾將這個案子和張異聯繫在一起。

錦衣衛,大理寺,刑部……

開始有人去福建調查取證。

別人只當是皇帝對常遇春和太子妃的寵幸,卻不曾想,真正知道其中內幕的人,那是遍體生寒。

「父皇,您這是想讓張家弟弟死?」

武英殿,五年時間……

當年被一把火燒掉的武英殿,重新坐落。

朱元璋依然以此為御書房。

御書房中,朱標和朱元璋父子二人,彼此對視。

朱標眼中的憤怒,溢於言表。

老朱默然。

朱標是個孝順的孩子,雖然他們父子之間常常因為意見不合有爭論,但老朱從沒有見過,朱標會如此不客氣的質疑自己。

他眼中的怒意,明顯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朱元璋不動聲色,說:

「你在質疑朕?」

「當年父皇跟兒臣說過那件事的真相,常茂的案子本不應該被翻出來。

一、他死有餘辜,張家弟弟是在自衛。

二、當年父皇也對那場事件也有定論。

父皇此番重啟此案,不是想要辦案,而是要找借口殺人!

兒臣就是想不明白,您為什麼會如此?」

老朱神色不變,只是淡淡道:

「這點你不需要知道,且,你注意下自己的言行,須知朕辦這件事,也是為了你……

你家媳婦已經知道了張異和常茂的事,難道你不希望給她一個交代?」

朱標板著臉道:

「父皇,常茂如何能與張家弟弟相提並論,且太子妃並非不講道理之人,她弟弟不對,那就是不對。

而且就不說道理,只談利益,難道張家弟弟還比不過一個婦人?」

朱元璋聞言,微微頷首。

自己家的兒子能伶的清是好事,至少不會跟常遇春一般,被一個婦人控制。

只是他心中的打算,卻不準備跟朱標說。

朱標見他不鬆口,繼續道:

「父皇,身為人子,本不應該言父過。

父皇的心結,兒臣心知肚明。

可父皇可以殺天下人,唯獨不能殺張異!

張家弟弟,他本可以不牽扯著朝堂中事,是父皇一步一步,將他拉到這場旋渦中。

如今您若因為忌憚他,而準備對付他,兒臣堅決反對……

此行,於公,非明君所為。

於私,您也辜負了張家弟弟對您的信任,

他給我大明帶來多少改變,難道您沒有看在眼裡?

難道,您只是因為心中小小的猜疑,就要抹殺這份延續了十幾年的情分?

父皇,您這樣,良心不會痛嗎?」

「閉嘴!」

朱元璋似乎被朱標說中痛處,直接拍案而起。

君臣,父子。

他和朱標怒目對視。

朱標在這個問題上,一點都不曾退讓。

老朱深吸一口氣,指著御書房外邊。

「給朕滾出去!

你還不是皇帝,也輪不到你教朕如何做一個好皇帝……」

老朱很少對朱標發這種火,尤其是在朱標長大之後,他處事進退有度,朱元璋對他滿意多過於不滿。

父子二人這才驚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大吵過了。

朱標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留下朱元璋站在那裡,悵然若失。

「當皇帝,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容易!

有些東西,必然需要取捨!」

朱元璋喃喃自語,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朱標和皇帝這一鬧,鬧得那些伺候皇帝的太監,跑得更遠,壓根不敢靠近。

「讓離青陌進來……」

朱元璋給探頭進來的周通說了一句,此時還敢站在外邊的,也就是身為錦衣衛的他了。

周通無聲點頭,不多時,老陌一路小跑,進入御書房。

「關於常茂一案的事……」

……

「國師大人,太子殿下來了……」

朱標從御書房出來,就徑自出宮。

他想都不想,直接讓人帶他前往國師府。

府中的人本想通報,被他制止。

他讓下人領著他去找張異,此時的張異,正在奮筆疾書。

下人通報之後,張異抬起頭,卻發現朱標身穿俗服的身影。

二人目光對視,張異心中涌過一道暖流。

在如今眾叛親離的京城,人人對他避之而不及,

朱標身為太子,他來到這裡,本身就代表一種態度。

而且這個態度,直接就是和皇帝站在對立面。

「黃家哥哥!」

張異鬼使神差,沒有喊他太子殿下,而是說出了一個許久不曾用的稱呼。

朱標一愣,旋即變得非常開心。

「張家弟弟,你在寫什麼?」

「左右閑著無聊,隨便寫寫東西……」

張異將朱標請到一遍,讓人看茶。

僕人離開之後,朱標也遣散了他身邊的護衛。

「你還在寫關於未來的產業規劃?」

朱標隨手拿起一份資料,閱讀之後,便是感慨。

張異呵呵笑:

「倒不是什麼產業計劃,姚廣孝在這件事上,做得比我好!

貧道寫下來的內容,是關於科技樹的……

目前大明的科技發展到什麼程度,未來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貧道雖然不一定每條路都熟悉,但至少可以指個路……」

張異的語氣平靜,自從他絕對歸隱之後,這件事其實是他一直想要做的。

他影響皇帝,去發展科技。

可是受限於人才,產業工人,基礎理論……

張異心中就算有後續的科技,也是無法實現的。

尤其是基礎學科的普及,物化生這些人才的培養。

張異用了十六年時間,卻依然沒有培養出足夠的人才。

尤其是老朱大量使用春秋派的人才,其實對於整個社會來說,長期來看肯定是好事。

但從短期看,也是拖慢了科研型人才投入社會的過程。

所以至少從科技發展來看,張異不覺得未來十年,科技會有質的飛躍。

朱標聞言點頭,翻閱這本名曰科技樹的書。

他感覺到了張異的用心。

比如關於蒸汽機,大明如今已經研究出張異所言的二代蒸汽機。

蒸汽機的應用,不再只是簡單的抽水。

以蒸汽為動力,冶鍊,採礦,還有各種標準件的製造,逐漸形成了規模。

標準化和規模化的生產,自行車的出現,就是一個證明。

可是張異卻提醒後來人,蒸汽機這條技術路線的具現,人類的科技樹應該往內燃機的方向去努力。

內燃機的製作方法,張異也說了個大概。

朱標默然,張異寫下來的這份東西,可給未來的大名指指明方向。

不過,朱標並不開心。

因為張異這麼做,似乎已經預料到什麼?

他更像是在給自己交代後事。

張異一直在觀察朱標,當他見到朱標露出難過的笑容的時候,自己卻笑了。

自己手裡的這份東西,對於華夏而言,非常重要。

這同樣也是,獨屬於他的《推背圖》。

民間傳說中,劉基留下了一份能預言後世的推背圖,而預言後世對於張異而言,並非難事。

可能夠左右未來數百年的發展,也不算事白來世間一趟。

「其實,你不用這麼急……」

朱標放下手中的書卷,也不知道如何開啟話題。

「反正也是閑著,何況,貧道未必有多少時間了……」

張異笑了笑,他並不喜歡雲里霧裡,繞來繞去。

朱標面對他的開門見山,本能猶豫了一下。

「陛下重啟常茂案,貧道隱約有所耳聞,再聯想到陛下最近不見貧道,我大概也猜到陛下的想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過陛下既然要走個過場,貧道靜靜等著就是……

太子殿下,如果您念在咱們以前的交情份上,還請您保一保我的家人!」

一聲太子殿下,瞬間將兩人的關係拉遠。

朱標的心,憋得非常難受。

哪怕他可以和朱元璋當眾吵架,卻也不能在別人面前,說父皇的不是。

「父皇所行,不過是為了安撫常將軍人心,

你別太敏感!」

「呵呵……」

張異將茶水拿起來,輕輕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朱標坐在那裡,十分難受。

張異也是表現得風輕雲淡,他就越覺得坐立不安。

他從小認識張異,對於這位張家弟弟,他還是了解的。

張異並不崇拜老張,也不曾真正將皇權當回事。

他看似平易近人的態度背後,是獨屬於他的傲氣。

這份傲氣,別人輕易看不出來,只有跟張異十分熟悉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份傲氣。

張異的笑,是不屑的笑。

大家比起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朱標卻企圖安慰自己。

朱標的心中,升起無盡的愧疚感。

他深吸一口氣,道:

「張家弟弟,最近有沒有遠行的計劃……?」

張異聞言一愣,朱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靜靜地等著朱標的下文,朱標回頭看了一下遠處,低聲說:

「老二也許看過你,去年老二回來,就說過期待你去取日本看看!

如果你有遠行的計劃,本宮安排你出城,去往日本……」

朱標說出這些話,已經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他繼續說:

「你去了那邊,就好好住下來吧,過段日子,本宮將妙雲妹子安排過去……」

張異沉默。

朱標說下這些事,算得上是扛著朱元璋的壓力保下自己。

換成別的太子,這個行為已經足夠讓皇帝忌憚,甚至儲君之位不保。

可就算是朱標,他沒有被剝奪儲君的危險,但此時也一定會讓他和朱元璋的關係決裂,留下陰影。

更何況,常氏是他的妻子,這種行為,無意中也會寒了常氏和常遇春的心。

但也是因為他義無反顧的承諾,張異才真正感動。

當年的黃家叔叔也許變了,可黃家哥哥,依然是他張異可以託付和信任的人。

張異帶下頭,卻又抬起頭,他正要搖頭。

此時卻有錦衣衛出現在身邊:

「太子殿下,請回宮……」

朱標被人打斷,怒從心起。

他猛抬頭,冷冷地看著那個人。

對方嚇得連退幾步,撲通跪在地上。

莫看朱標平時溫和寬厚,可他畢竟也是朱元璋的兒子。

這些年,老朱辦的血案,有不少也是朱標親自經手。

他同樣有著屬於他自己的威嚴。

「殿下,請回吧!」

張異站起來,朝著朱標鞠躬。

朱標的心意,他已經領了。

對於眼前的情況,朱標也是無可奈何,他點頭,道了一句:

「你放心,本宮當你弟弟,肯定會保下你……」

他說完,朝著地上的人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那錦衣衛尷尬不已,登朱標離開之後,他又朝著張異行了個禮,趕緊追隨朱標而去。

……

「陛下,您這是何苦?

張異那孩子不可能有別的想法……」

皇宮,朱標回來之後,更朱元璋直接冷戰起來。

父子二人從小到大,朱標從來沒有爆發出如此大的火氣。

朱元璋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可也憋屈得慌。

他跑來找馬皇后,想要緩一緩心中的苦悶。

馬皇后自然明白父子二人的心結在哪,找了個機會勸說朱元璋。

老朱嘆氣道:

「你怎麼也來勸朕,朕若不是發現了那條密道,如何會懷疑他……?」

馬皇后聞言,道:

「陛下真的只是因為那條地道,就懷疑張異?

當年你讓姚廣孝改了門庭,就已經夠寒了人心。

臣妾也知道陛下想要制衡,可你這種制衡對於有心爭權的人說得過去,但張家那個孩子,可曾主動爭過權?

這些年,哪怕他和姚廣孝反目,可依然對吳葆和等人書信指點!

臣妾倒是覺得,張家那孩子,也是一心為天下的聖人。

陛下這次,去死錯怪人了!」

「是不是錯怪人,朕自然會分辨!」

朱元璋雖然沒有生氣,卻也沒有同意馬皇后的看法。

「當皇帝從來不是容易之事,朕也很想相信他,可有些事關係到朱家的利益。

朕只能如此!

而且,朕當年何嘗沒有信任過凌說,胡惟庸,李善長,汪廣洋……」

朱元璋口中說出來的名字,讓馬皇后無奈閉嘴。

這些年,朱元璋殺過許多人,

他殺人的理由也許牽強,但基本都算不上濫殺。

夫妻多年,馬皇后也知道朱元璋的性格偏激,當他信任一個人,卻被背叛的時候。

老朱心中那點怨念,會比任何人都重。

「陛下,臣妾勸你還是多考慮考慮……

不管如何,臣妾會陪著陛下,一起擔著……」

……

張異在國師府中,並不曾出門,但徐府那邊,時不時會過來傳遞消息。

關於常茂的案子,還是有條不紊的推行了下去。

朱元璋煞有介事地,從江蘇挖到無名的屍體開始,一步步揭露證據……

張異覺得,來自於宮裡的那把刀,已經指向了他的脖子。

只要皇帝下定決心,他就是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張異看透了皇帝的居心,卻沒有緊張。

因為老朱還沒有決定見自己。

他有種預感,哪怕朱元璋要殺了自己,他也會告訴自己真正的理由。

這一天,張異沒等多久。

宮裡來了消息,讓他覲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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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洪武,從天師到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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