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吃貨經
獨屬於京城的凜冬映照在白武的眼中,一呼一吸間帶來的是海洋的氣息。
離開的這幾個月里,白武似乎長大了不少,個子高了不說,肩膀也變得寬厚堅實。
剛剛抵達宮中,他鎧甲還未來得及卸下,背負戰旗就奔赴了慶帝的宮中。
白武神情肅穆,燭光映射出他雙目的閃爍,只見他單膝跪地,重重給慶帝磕了一個頭。
一場戰鬥的勝利,一次險境的脫逃,如今換來一家人的團聚和青州萬民的平安。
不止慶帝此刻的眼中布滿紅絲,就連一向頑劣不羈的白燁和性情溫和的白朮看到都為之一動。
在外,白武是將,在家,他仍是家裡的老幺。
白燁上前將人扶起來,肩甲上還帶著海水晒乾后的鹽粒,輕輕拍下,白燁推著人上前坐在桌邊。
菜都是家常小菜,沒勞煩尚食局,只託管給了後宮的小廚房。
口味談不上多好,但好在阿武回家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白武咬一口慶帝給夾的燒冬筍,沖白燁一笑:「沒皇嫂做的好吃。」
白燁翻了一眼,心裡卻暖。
今早出門急,沒來得及去隔壁吃早茶,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在心裡腹誹他,回頭得買些糖炒栗子哄哄才行。
白燁心思飄遠的一刻鐘里,邊上人已經話過家常了。
慶帝對白武的成長深感欣慰,瞄著他的眼神也情不自禁的溫柔起來。
回過頭時,眼見有三四份紙卷堆在手邊,紙卷的四邊泛著皺巴巴的黃,似是被水沖染過。
打開看,裡面是個把月來白武親手繪製的青州海防輿圖,每一處航標都是他實地考察、披星戴月完成的,只此一份,當初海水倒灌時拼了半條命護下。
「青州那處可還有什麼異常?」慶帝問道。
幾個兒女抬頭互視一眼,白武道:「兒臣看來,青州已然平定,而且叛賊楚王也已押送進京關押在了大理寺中。只等下個月工部的船隻到位,海運便可暢通了。」
「楚王老奸巨猾,狡兔三窟,你們數月就能將他抓住並不容易。」
白武道:「都是陸將軍的功勞,此戰兒臣不敢搶功。」
慶帝放下輿圖,點點頭。
就算白武不說,他也明白此一戰決勝的關鍵,而此行班師回朝,也到了他該對陸子晟兌現承諾的時候。
一家人吃飯和樂,公事作罷便議起了私事,這一觥籌交錯轉眼間就到了深夜。
白燁臉色微醺打馬歸家,夜深露重,正值寒色未褪,雞鳴犬吠,他手上也沒提個燈籠,只有過街風燈映出的星星閃閃。
他就這樣晃悠著往回走,半點沒有趕著回家的意思。
「二哥!」身後有人呼喚道。
馬蹄趵趵,聲如天雷。
朦朧間,白燁望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騎在青花快馬,挾著滾滾煙塵的來人模樣。
馬上的少年氣宇軒昂,俊逸不凡,和剛進京只會跟在白朮身後的小夥子已是大有不同。
「你的王府可不在這邊。」白燁調侃道:「莫不是出門太久,找不見自己家院了。」
兩人相視輕笑,白燁拽著韁繩繼續往回走。
白武打馬跟上去:「二哥想留在京城嗎?」
面對家人,他仍是藏不住話的孩子。
「不留。」白燁回道。
白武不甘心,又問道:「那二哥想去哪?」
「方才不是同父皇說好了嗎,怎麼又問。」
白武突然不說話了。
夜變得愈發靜謐,隨著拐進巷口,兩人耳邊只剩下了馬蹄聲,直到不遠處貼著「泠」字的風燈隨風搖擺,才又聽見幾聲歡笑。
是一份獨屬於白燁的人間煙火。
——「這道京醬玫瑰水晶丸子咸甜適中,玫瑰是悠然從西南特意給我捎回來的呢,叔父有口福了。」
——「叔父再嘗嘗這道松茸雜菌湯,鮮甜清新,特別暖胃,湯喝完了再吃松茸。」
——「配上燙好的春酒,保證叔父今日賓至如歸。來來來,侄女再陪您喝一杯!侄女千杯不醉!」
白武默默看了白燁一眼,識相的往後退了退,拱手便消失在夜色中。
等陸西泠攙扶著陸子晟從院子里出來時,只見到了一人一馬,乾巴巴的站在冷風中。
不知是吃了酒的緣故,還是陸子晟本就是唱紅臉的將軍,這一會兒眼神半寸不離的盯著白燁。
陸西泠道:「不是說來取衣服嗎,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站多久了?」
「取衣?」陸子晟斜睨陸西泠。
「是啊,明兒上朝要穿呢。」
「殿下的衣服怎麼會落在你這。」
陸西泠原意是想找個由頭帶白燁回屋的,誰知姑父好酒量,非但不相信,還試圖從裡面找出蛛絲馬跡。
兩人都快進行到六禮了,叔父委實沒有眼力見。
「上回來吃西泠家早飯,一時著急刮破了一角,上朝總歸是不好看,就留給了李嬸幫忙縫縫補補。」白燁道。
從前陸子晟想把和貞接回去,但那終歸不是她自己的家,故而陸子晟一直希望孩子能早日成家,有自己的窩才好。
可如今看見陌生男子在自家孩子院子里出入自由,他心裡又不大得勁。
陸子晟板著臉,一直看著陸西泠將人硬邦邦領回屋子裡才嘆氣回身。
男未婚男女未嫁,鬧出太大動靜來仔細讓人笑話。
可……罷了,興許是自家和貞把人家郎君睡了呢。
想想他們之間有一道牆,這孩子自小又慣愛趴人牆頭……
陸子晟無奈一笑,搖搖頭往住處去。
庭院里。
喜歡趴牆頭的女娘聽見腳步遠去的聲音,長舒一口氣,左腳一栽楞靠在了白燁的懷裡。
白燁扶著她嘲笑:「不是千杯不醉嗎?」
陸西泠不大高興點著白燁的鼻尖:「不靠著我影后級別的表演,叔父怎麼可能放心你進來。」
她固然是顆貌美的大白菜,可白燁何嘗不是沒底線的豬豕呢。
「好了,現在該輪到你伺候本宮了。」
「如何伺候?」白燁一邊扶著人進屋坐下,一邊已經抬手揉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
「手法甚好,賞。」
陸西泠玩心大發,食指挑起白燁的下巴,故意夾著嗓子道:「說罷,想要什麼?本宮滿足你。」
「你。」
他想要的,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她而已。
可今夜過去,他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同他在一起。
「這麼簡單。」陸醉鬼縴手一揮:「垂著臉作甚,本宮滿足你就是了!」
發現他是真的有些不高興,陸西泠半醉半醒,掀著眼皮同他解悶。
白燁答應過不再騙她,她問,他便要如實回答。
「武兒已經長大,泰山封禪,他便是太子,今後便是大周的皇帝,而我,到時候便不能留在京城了。」
陸西泠點頭:「知道,你說你要去蜀中。」
「……是。」白燁為難道:「可若我去不了蜀中呢,若我要去狄北怎麼辦。」
白燁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一股熱氣撲在手心,陸西泠冷不丁打了個冷戰。
他信誓旦旦同陸子晟說他會帶著阿泠回到蜀中,他還請了連家當家人過來做媒。
看似他們歸隱蜀中種樹望菊的生活一切都在水到渠成,結果還是壞在了他的身上。
西泠一定也想回家吧,這些日子她滿心滿意想的都是未來在蜀中開店的生活呢。
京城蜀中兩地奔波雖辛苦,但有他照顧著,西泠又是喜歡忙活的,定也不會覺得疲憊。
等老了,走不動了,她便在蜀中安居,也能自得其樂。
可如今,他卻因為一己之私想要帶他去那苦寒之地生活……
他不禁皺眉頭,額尖像一抹化不開的遠山。
「狄北?狄北好啊,有上好的羊肉,正好開個羊湯館!」陸西泠笑道:「或者讓二舅公再開個往狄北走的商隊,定期送些京城的稀罕物,也給狄北的土老帽們見識見識!」
白燁怔愣了一下。
「若是去西南呢。」
「那就可以吃了荔枝。」
「儋州?」
「吃生蚝,鮮的嘞!」
陸西泠笑呵呵搓熱雙手捂住白燁的臉:「我小富婆一個,走到哪酒樓就開到哪,正好,這不就名揚寰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