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01 老師
我正奔跑在出城的密道上。襲擊愛蓮和那姑娘的傢伙是…我的老師。
暫時把她們託付給安涅佐先生照顧，雖然愛蓮有些討厭他…因為我不知道的原因，好在她是個懂事的孩子，想來看在我的份上，不會做出什麼無禮的舉動。
現在，我得要找老師問清楚。
那姑娘究竟是什麼人？老師居然親自出手了。聶西斯看人一向很准，他允許那位姑娘加入討伐魔獸的隊伍，意味著她有那個實力，不過真是強的超乎我的想象。連老師那個級別的攻擊都…
長時間以來的相處讓我明白老師他所擁有的知識和能力，正因為明白老師的力量，我才欽佩老師，欽佩到有些病態地想追隨他。想當初我還是孩子的時候，老師他為我製作了一個玩具，從那時起，我就沉迷於老師的禮物無法自拔。不是娛樂上的原因，那東西精巧的構造才是吸引我主要因素，那也讓我試圖追隨他的腳步。
我的幼年是和妹妹在孤兒院中度過的，老師當時來得格外勤奮，在他進來以前都會提前通知我，只通知我一個人的殊榮讓我興奮不已，我會提早蹲在窗口旁盯著林間小路，老師一來就歡呼雀躍地揮手，那是段快樂的時光。和老師相處久了，感情開始自然地生長，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跪在老師的面前了，當時說的應該是拜師請求吧。
老師當眾拒絕了我。
我哭得稀里嘩啦。
老師又在隔天晚上衝到我的房間里，問我是否做好覺悟。那天晚上愛蓮不在，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能要發生的事情，我擺出心意已決的樣子，直接跪在老師面前。他沉默地擺弄著我的頭髮。
「倒也不是這個決心。」
他溫柔地幫我穿上衣服，讓年幼的我注意不要受涼，還答應我有空就會來看我，順便傳授一些知識。我在的前幾次會面之後，終於明白老師所說的覺悟究竟是什麼。
那是地獄般的練習，是比肉體的折磨還要痛苦的精神折磨，但是我樂在其中，至少在老師的眼中是這樣的。他說我本來可以更輕鬆些，一件事情沒必要堅持到完成再休息。那種道理我是明白的，但是我忍不住，一件事情沒有完成，我完全沒有辦法休息。
以前是這樣的。
老師教給我的不只是技術，還有生活。那會兒因為不間斷的學習，和妹妹疏遠了。為了方便找我，老師向院方要求讓我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所以會連續好幾個月沒有遇到妹妹，怎麼說呢，當時再遇到的時候就覺得陌生了，本來開朗的她不知道為什麼變得靦腆起來，雖然遇到我還是會黏上來，我仍然察覺到我們之間有了一層隔閡。
老師那個時候會帶著我去陪妹妹，還告訴我這也是教學的一部分。
還好老師有帶著我，不然我想我會後悔一輩子。
妹妹那時的生活已經一團糟，處在孤立和排擠的極端，每個人都在討厭她…不知道原因，總之孤兒院里是待不下去了，那種糟糕的氛圍我連一刻都忍受不了，真不知道愛蓮是怎麼在那種窒息般的人際關係中保持健全的心態的。
老師說那全都是我的責任。因為我很受歡迎，所以妹妹遭到嫉妒。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一個一直呆在房間里，從來不出門的傢伙。而且那個人有著世界上最可愛的妹妹，怎麼會放著妹妹不管去喜歡當姐姐的傢伙呢。
老師當時聽著我的疑惑，只是不停地摸著腦袋，一隻手摸著他自己，另一隻手摸著我。許久才說出一句：「這就是人類。」
當時感覺不對勁，老師把人類當外族，神色中充斥著唾棄，和令我恐懼的寒意。
那股冷若冰霜的氛圍消失的很快，老師只是提醒我，該走了。
我們自然而然地避開就近的大城市，尋找到遠在國界旁的偏遠村落，那就是這裡，名為西姆拉的小鎮…不，邊防重鎮。
這裡的防禦因為我們的到來得到加固，我們也得到能夠安然居住的權利。
城主告訴我，這是我改造城牆的報酬。
老師沒有決定留在城內，他在城外的一片曠野里建了座木房，他那時告訴我，他只想呆在塵世之外，他太累了。我不明白老師為什麼而疲倦，我只知道他不怎麼想談感情，他有時候會拉著我蹲在曠野之間看向天穹，零星的雲朵從星空間的縫隙中溜過，他盯著星星，我盯著他。那幾個晚上，妹妹找我找得快要發瘋。想起來真是對不起她。
我和老師保持著聯繫，不過妹妹一直以為我是只和她一起到達這裡的，她隨著年齡的增長好歹忘記了許多不愉快的記憶，作為普通女孩成長起來…不過說起來，她在迷戀姐姐這種方面一點都不普通。
一點也不！
思路被雄偉的身影擋住，身體摔在地上。急於奔跑的我摔的很重，外面的鎧甲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也因為鎧甲，我沒有受傷。
「不要出城，外面危險。」溫厚可親的男人拉住我。
他是老師。
我沒有忍住，撲到他的懷裡。即使腦袋帶著厚厚的盔甲，蹭著他的胸口，這也讓我無比安心。「老師，太亂來了，連親徒弟都毫不留手啊！人家差點就死掉了！」
莫名其妙就想撒嬌了…老師真是太有魅力了。
「就是知道你有能力保住自己我才會大膽動手的，傻瓜。」老師的手摸著我的頭，摘下我的頭盔，「帶著這種東西蹭別人，一般人可受不了。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但我暫時不能說。」
老師的口型是隔牆有耳。
連這種地下都會被檢測到嗎？老師究竟遭受到什麼威脅了。
順從老師的意願，我們在地下穿行。沉默充斥著我們之間的空氣，與我熱愛的放鬆活動不同，老師沒有講他那些可愛的笑話，他前所未有的嚴肅。
簡直是煎熬。我不習慣這樣的氛圍，在一片漆黑的甬道中保持緊張的神經是累人的。每一隻被踩碎的蟲子都是對我的恐嚇。盔甲上下活動時發出的聲響也折磨著我的神經，不知道為什麼，在老師旁邊我就會顯得特別脆弱，明明出城的時自己還完全不畏懼黑暗的。
老師隨了我的執拗，允許我的手和他緊緊相扣。哪怕中間相隔著一層冰冷的盔甲，我也不想鬆開，這莫名其妙的眷戀啊…要是讓愛蓮看到，一定會形象盡毀的。畢竟我從來沒有當著她的面和男孩子做任何可能產生誤會的舉止。
等等，老師能算男孩子嗎。
我希望愛蓮可以乖乖呆在安涅佐先生那裡，這條密道的盡頭是我們的房間，出於私心，我當初設計城市時悄悄留下了後門。我甚至沒有告訴愛蓮，這是只有我和老師知曉的暗道，每次從這裡出城都有濃濃的刺激感，就像…就像安涅佐說的…偷吃的快感？
安涅佐總是說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怪話。
「你們就不能回來得快一點嗎？」怎麼一想到他他的聲音就在我耳邊回蕩。
「我覺得和寶貝徒弟一起在下面多逗留一下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怎麼老師也加入進我的腦內對話了？……不對，我真蠢，安涅佐先生本人就站在我的房間內。他正在從地道口自上而下地和我們說話。
「你的寶貝徒弟的寶貝妹妹和她的寶貝朋友正在我的床上做著美夢，愛蓮不是個壞孩子，她怎麼就這麼討厭我啊？」安涅佐滿臉苦笑，「你那邊有結果了么？」
「今天是他們的命令。不過你能讓我把你的店給砸了還真是…」
「別亂說，我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店被打爛，你的斧頭可沒沖著我來。我說，你是不是也要在我那裡拿幾本投擲物入門看看？」安涅佐先生還真是一直記掛著他的店啊…
「原來老師和安涅佐先生認識？」
「是戰友。」老師的眼中流出緬懷。
「是愛人。」安涅佐眼中流出緬懷。
「啊，是這……咿！」各方面都很不妙啊，光老師沒有反駁這一點就已經讓我有些頭昏腦漲了，所以…老師可以淡然對待孩子的奉獻而處變不驚原來是因為喜歡男孩么！「老師你原來…原來是這種…」
「停停，安涅佐，這個話會傷到我徒弟的。」老師，您再不反駁我就當場哭給你看！我想我的眼睛已經把我的想法傳播出去了，不出所料，老師瞥了我一眼，露出苦惱的神色。「娜婭莎，『愛人』是我們那個行動小組的代號。」
老師，你不會以為這麼扯的理由我也會相信吧？我的眼淚已經蓄勢待發了！三！二！
「愛人是神愛世人的意思啦，小娜婭莎能被我這麼調戲的機會可不多，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只能看到她死板的盔甲和冷漠的表情啊…太感謝了。」
我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向下開始衝鋒了！安涅佐先生太過分了！
老師溫柔地擦去我的淚水，輕吻我的額頭。老師每次安慰人都只有這一招…他就不能再往下一點親嗎…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認，老師的這招很有效，我很吃這一手。
老師順手捏住我的臉，像在玩一團麵粉，可惜他不會像對待一團真正的麵粉一樣給我一口。與他的行為產生偏差的是他的語氣，「我們講點正事。」
「完成了？」安涅佐提出疑問。
「讓功勞也不是這麼讓，明明是一起做的。」老師的手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向。等等…難道捏臉也是正事的一部分么？
「說起來組織里的偷窺狂越來越多了。」
「沒辦法的事情，我們的位置只能接受這麼尷尬的做法。晚上這個結界多半要讓我寫一份報告回去。」老師盯著安涅佐先生，「真是讓人不爽啊，雖然和他們想的一樣，要是給我機會，我會做更多事。」
「現在可以講講你為什麼要對弱小無助的小女孩動手了吧。」
「你看她那個樣子究竟弱小在哪裡了？」
「傀師？」
「明知故問，不知道組織為什麼要對那麼強的傢伙動手，我這邊有規矩，只動手三次。組織應該不會再來煩我了。真是讓人苦惱，我想娜婭莎不能繼續呆在這裡了，至少不能繼續和那姑娘呆在一起。」老師終於停手了，我感覺臉都要麻了。
「我倒是對研究一下外來人很感興趣。娜婭莎可以跟著你去找點樂子。」安涅佐先生把樂子兩個字咬的很重，「我想你應該不想帶上愛蓮，她顯然也不想跟著我，那麼愛蓮似乎就只有一條路可選，跟著那位姑娘。」
「說歸說。娜婭莎，你想帶上妹妹吃苦么？」老師突然盯著我，「兩條能走的路都有風險，而且我不知道哪個風險更大。」老師咬著自己的唇，「你們有七天時間。」
兩條路，是指跟著無名小姐和跟著老師么…得益於酒館的工作，愛蓮現在已經熟悉社交工作了，離開妹妹…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大概會有一段時間的不適應，不對，我忽略了一件事，「為什麼不讓愛蓮繼續呆在這裡呢？」
「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