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柱子?
流星越來越多了。我已經沒法辨認上面的星星究竟在哪,那些掉落的星光把這裡點得亮如白晝。
森奔跑的方向開始東拐西彎,我也終於從開始使用自己的雙腳前進,背著我無法保障我的安全,相比之下我自己走更安全。森是這麼說的。
我不需要一直提醒她掉落的流星,我得注意的只有提醒那些掉落在地的璀璨。裡面包裹的東西一開始還人模人樣,或俊秀,或粗獷,但隨著我們跑動的時間越來越長,等我再次注意裡面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裡面只剩一團扭曲蠕動的破肉。
和之前的軀體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些看不出部位的部位填滿了華麗的紋章,它們都在大放異彩,浸透畫卷數十年的畫家也無法將這些色彩和諧地塗抹在這裡,偏偏它做到了。這般美麗的畫面總是引人駐足……如果一切是在畫布上發生的。
很漂亮,墜落的方式也還算友善,大部分都落在和我們無關的遠方,就算有流星快要砸到我們,那些黑煙也會猛地散開,失去了黑煙的流星就像失去了空氣的鳥,它們會猛地落下,重重砸在地上,這種連森都能毫不費力地避開。
它們不想傷到我們,很明顯。
它們只想困住我們,不明顯。
察覺到的時候,我們已經沿著這些星星兜了個大圈子,回到做了標記的起點。
「該死的,回不去了。」森喘著粗氣,她的跑法對體力的消耗有些太大了,周圍的流星已經把我們的來路堵死。我們陷在由流星組成的迷宮中,還是一條死路,要穿過哪怕最薄弱的地方都必須沾染那些黑煙。
察覺到森的苦惱,我伸手試圖先接觸流星,卻被她伸出的手擋住。
「我來。」她把手中的匕首丟給我,「要是我一會情況不對,記得捅我腦子。」
究竟誰在胡亂信任陌生人啊!捅腦子這種事情是陌生人可以乾的嗎?
我緊張地盯著面前的少女,她的手被黑煙纏上,一層淡黑色的粉末在她手上堆積起來,繁複的花紋顯現,如同屍體間的碎塊,然後……
什麼都沒發生,我手中的匕首顫抖地很厲害,我看到森的手也顫抖地很厲害,她拍到結晶的棺材上,身上的黑色粉末迅速掉落,粘在流星棺材上,一點點滲入其中,周圍的光芒猛然暗淡下來,本來能看清的動作也變得模糊不清。
但這一切都是有源頭的,遠方,一根直通天際的柱子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不是天際,這是聯通上與下的路口,那些流星,在黯淡的環境中還能勉強看清來源……正是源於那根柱子的中心,散發出的光點灑向四面八方,環境的昏暗像是吸引我的陷阱,一切都讓我的注意力集中到那撐住洞穴的巨物。
「我們要改變目標了。」森同樣向著我所望的方向,從她篤定的神情來看,這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幻視。那柱子實在是太顯眼了,它像一個佇立在深淵中心女神像,污物和純潔在此刻交融的渾然一體。
我看著她,森呼出一口氣,把手搭到我的頭上,神色輕鬆許多。
順著她的手,另一隻拍在棺材上的手抬起,留下一個發綠光的手印。一陣輕笑,從棺材中來,從周圍響起,因為這裡到處都是棺材……也許這裡就是個大棺材。
「她們一定會去的……」
「魔物比人類守信得多……我喜歡他們。」
「她們沒得選啦……」
嘰嘰喳喳的尖笑,兒童最刺耳的聲音也不過如此,除卻最開始勉強聽懂的兩句,其餘都在音韻中融化,合為一體,聽著這樣莊嚴的樂聲,我很難做出下一步行動,棺材中的碎肉蠕動著,漸漸和周圍的晶體融為一體。
於是就在我的面前,這塊碎肉揭開一層又一層的皮膚組織,露出其中的森森白骨。路上的骨頭是否都是這樣誕生的?我還被它絆倒了好幾次……
它們才不會理會我在想什麼,一切發生得很快,等我想要認真辨別骨頭的形象時,它已經完成了肉與靈的分離,連骨頭本身都開始扭曲。
黑煙又出現了,它包裹住棺材,開始向著地底下沉,也遮住了我窺視的眼睛。
「森……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捅你腦袋?」沒有回應。
等到棺材們完全沉入地下后,最外面的黑煙凝固成岩石,正是我熟悉的,走了很長時間的洞穴地表……我踩了兩腳,和之前的地面觸感一模一樣。
奇怪的是,我踩過的地方也有一個綠色的腳印留下。
森的臉色不太對勁,我手中的刀鋒轉了個向,對準她的眼睛。
「我沒事。」森撥開匕首,「現在沒事,你把匕首留著。」
「哦。」點頭,我和她經過短暫的對視,並肩向著柱子前行。
「笨。」森拍了拍我的腦袋,她看向上方猛然轉向的星星,嘴角浮現出微笑。
「我們真的要過去嗎?這看著不像好地方。」
「你還想不想出去了?」森的話讓我想起被封住的出口。
算上還在快速行動的星星,大家的答案出奇統一。
……
黑暗中的摸索又煎熬又折磨,一旦有了目標就不一樣了,很快我們就來到這光柱面前。一扇雕滿動物的大門。更遠方刻著無法辨認的文字,底端很亮,光潔的大理石几乎能把我的倒影印在上面。
沒有拼接的痕迹,很難想象這麼大的石頭是怎麼被運到這裡的,簡直是完美的藝術品,我凝視著這扇宛若藝術品的大門,伸手去推。
它太重了,或者說,我完全沒有打開它的能力,求助似的看向在一邊的森,她靠過來,和我一起做起開門的嘗試。推的,拉的,砸的,劈的。
大門沒有打開,我倆用儘力氣的嘗試什麼都沒有做到,依舊光潔如新的大理石牆面宣告著我倆的失敗。我沮喪地嘆氣,靠在門上。
相比起大門,我的手中多了幾到划痕,森給我的匕首很鋒利,光是接觸就可以把我脆弱的皮膚破開一個小口子。我身上可沒地方放武器,老是拿在手上,出現點意外再正常不過。
抬頭看向上方,星星隱藏在層層疊疊的流星後面,我已經找不到他們確切的位置,他們又遇到什麼了?正當我難過時,一隻腳從我面前劃過。
森開始爬牆,那些雕刻出的藝術品在她手中一一掠過,又被踩在腳下。
我喊著她的名字,困惑地看著她,「你就這麼上去?」
「不然呢?」森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疑惑不解的我沒能得到滿意的答案。「這裡有一扇門,我們為什麼不把它打開?」
又是看白痴的眼神,剛剛開始爬的森也不急,她跳下來,給我的腦門一個彈指:「試過打不開那就換條路,靈活點,你也不想想我們是怎麼下來的。」
好痛!我搓著額頭,「這麼長的柱子,你要爬多久啊?」我眼含熱淚,提出又一個問題。
她指著上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扇半開的窗戶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走正門,卻不清楚爬窗戶也是門技術活,謝謝你,森!
森見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翻了個白眼,又向上方爬去。
我手腳並用地在光滑的大理石表面滑行沒多久,就看見從窗戶中探出頭來的森,驚得手一抖,又摔到地面上。其實沒有多高,因為我一點都沒有爬上去,我不明白為什麼森能抓住這麼光滑的東西。
森搖著頭,示意我不用上去。
「死路。真遺憾,我們還是得開門。」這是她下來的第一句話。
我吐了吐舌頭,循規蹈矩的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