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門
看著正在皺眉的森……我的心情好多了,門就在那裡等著我們打開,這是好事。還記得某人信誓旦旦說這裡是迷宮來著。沒有區分邊界的圍牆,沒有區分內容的死路。哪裡都可以去,哪裡都可以走……一點迷宮的味道都沒有。
對於教堂裡面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空間,我已經見怪不怪了,沒有意義的問題就不要去想它,不聽不看不想。我在心裡念叨著……現在我所面對的唯一問題就是——怎麼打開這扇門。
「你知道的典故多不多?那個是不是……」森轉過來看著我。
我一個失憶的傢伙能記得住多少東西啊,別盯著我……不等他說完,我便移開和她接觸的目光。我不相信開門的信息會留在門上,這麼明顯的保存位置就像出遠門的人把鑰匙藏到門口的花瓶裡面……只有沒有值得信賴的鄰居才會出此下策吧。
森倒是對她的典故理論充滿自信,她開始比照自己的記憶,對著大理石牆面一陣研究。
無事可做,這種知識我又不知道,我沒法幫上任何忙,我有些懊惱,漫無目的地在門旁邊逛起來,還真讓我找到了。
一塊大理石突兀地插在地面上,恰好被門擋住了。
我把森喊過來,讓她看看這東西。
「地平線亮起金光,天空中的迷惘遊盪的流星找到方向,紛紛向著地面墜去,一切都光明起來。此時,門扉洞開……」森讀著著碑文,流轉的光華從她的指尖漏出,她仔細辨認著上面的文字,抬頭看著流星,「這是史書?可是還沒有明亮起來……」
我知道,森在想,只要讓周圍亮起來,這扇門自然就開了。
回顧之前的經歷,我想,森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其實這附近一直都亮著,看到她伸過來打算捂住我眼睛的手,我擺手,就我所知,能照亮周圍的方式,她只會一種。她再來一次恐怕就不止眼睛出血了。
「再來一次,你受得了嗎?」
「當然受得了。」她眨了眨眼睛,「我身體好。把眼睛閉上。」
我轉身背對她,然後用手捂住眼睛……她好像有什麼新計劃。
指縫間露出一道金光,和剛才不同,這次的光芒很柔和,像是從遠方傳來的。我還沒出聲詢問,它便強盛起來,燦烈的光芒又一次籠罩我周圍的環境。眼皮即便背對也被穿透,有種危機感在我心頭炸響。
顧不得許多,我向旁邊撲去,令人安心的黑暗很快包裹住我,睜開眼睛,一輪新升起的星星在地面上向我們飛馳而來,純粹的金色讓我想起先前的火焰。
危機感並沒有消除,我回頭看向森,她渾身上下都冒出深紅色的火焰,一堆黑煙正從上方冒出,將血肉一點一點地剝離開,我看得有些頭暈。
看著森背後紋絲不動的大門,我嘆著氣。
危機感敲打著我的心臟,它劇烈地跳動著,我很擔心我都胸腔會不會讓這玩意跳出來。
「我沒事。你轉過去,快點。」森急匆匆地催促著我。
沒事,她身體好,大人的事我少管。我觀察起周圍環境的異動,得益於剛剛從強光中掙脫,流星的墜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流星從上方誕生后就飛速向著遠方落下,阻攔那金色星星的移動。它們沒有全都落到遠方,也有離得近的,光芒縱向落地,一塊水晶就這麼順著落地的方向生長出來。空無一物,裡面連骨頭都沒有,地面一陣搖晃,一排骨頭就被粗暴地塞進去,外邊一點的骨頭迅速融化,變成像肉醬一樣的東西,它們就這樣抹滿了骨架的表面。
這些扭曲之物融合成肉體,堅挺的佇立在地面上。
遠處,金色星星依舊在頑強地移動,它的光輝漸漸隱沒在流星中。
「我可以轉回來沒有。」我不敢貿然行動。
森沒好氣的回了我一句:「沒有。」
我只好再眺望遠方的流星。根據我們之前的經驗,目標被困住之後,這些東西就該沉底了,然而事實和我想象的截然不同。
地平線亮起金光。
白色的光芒中,金色隱隱若現,金芒乍亮,金光暴起。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一片金色的火海在這片黑暗中極速蔓延,構成純色的地平線。肉眼可及的一切都被包裹住了。
如旭日初升。
我想起先前森的話語,趕忙觀察起頭頂的流星。不再盲目,它們統一,集中,向著那股陽光的源頭衝去。幾乎是瞬間,赤金的色澤就塞滿了我的眼眶,逼得我又一次合上雙眼。
如銀河墜地。
光芒在彼此的消磨間黯淡下來,森拉住我,伸手指向遠處詭異的天空……或者說是穹頂。
一股極其可怖的磅礴在二者交界處誕生。相隔這麼遠也不影響我看見它,或者說,正是有了光明的映照才能顯出它那龐大而扭曲的外形。
好比門扉洞開。
不管怎麼說,那塊碑文上寫的東西是真的。光潔的大理石裂開一道大口,一點也不平整,與其說這是精密裝置打開的,我更願意相信它是地面震蕩所產生的裂紋。
森拽著我就往門裡跑,好像跑慢了就會被這東西吃掉。
門內是典型的教堂裝潢,擺放在桌面的燭台是這裡主要的光源。柱子被雕刻成高大的女神像,支撐著這裡的穹頂。和我記憶中教堂最大的區別,就是這裡缺乏色彩。
玫瑰花窗?沒有。壁畫?沒有。教典?很遺憾,我還沒有看到。
完全潔白的環境,我很懷疑,這裡的一切是不是都是雕刻出來的,一切都源於同一塊大理石,這是多大的工作量啊。
我找到一張長椅坐下,好久沒有好好歇歇屁股了……雖然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被森背著……總之我要先休息一下,森還記得她的典籍理論,她在周圍又找起典故。
沒呆多久,又有兩個金色的身影跑了進來。
赫然是被火焰包裹的麻凡兄妹倆,麻慕哭得很厲害,麻凡還在拍著她的背,用一種很拙略的方式安慰著少女。「你們怎麼來了?」我問。
麻凡生氣地對我吼到:「我只是想賺點食宿錢,你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這裡有這麼危險!不告訴我我也能理解,真說了不就沒人來了?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們兩個把我們丟在……那種地方,冒險者間拋棄同伴可是重罪!要不是麻慕能和它們說話,我們早死了!」
我不免對麻凡的脾氣產生擔憂,他怎麼這麼暴躁,和先前相比換了個人似的。也能理解,誰被拋棄都不好受。
「可不止你們是第一次。色色也是第一次,要說倒霉,她才是最倒霉的。」森走過來,擋在我和麻凡中間,「你們是冒險者,她呢?她什麼都不是,甚至僅有的一點知識還是我剛教給她的!」
「她是自願的。而且她哪裡像……」麻凡的眼睛有些紅,和泛白的火焰形成鮮明的對比。
麻慕拉住麻凡的衣角,輕聲道,「別說了。」
「我考慮過了。憑你們兩個的能力呆在原地是最安全的選擇。」
「你知道醒來的時候已經半截身子入土是什麼感受嗎?」麻凡的火氣越來越大了,他白色的頭髮都開始向上翹了,像炸毛的小貓。
森墨綠色的眼睛看著麻凡,突然深深鞠躬,「對不起,是我欠考慮了。」這一下堵住了麻凡的嘴,我看得出來他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
「你們醒來后發生什麼了?」
眼見麻凡快要發火,麻慕先他一步,開口和我們解釋起事情的經過。
他們看我們跳入洞中就失了蹤影,等待許久都沒收到回應。他們最終決定跟上我們。剛剛上去就看到我拿著刀在捅森的腦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他們決定阻止我,但是一團白色的烈焰包裹住他們兩個,之後就是漫長的混沌。
他們兩個都暈過去了。
是麻凡先醒的,他第一時間就來拉陷進地里的妹妹。麻慕和其他生物交流的能力此刻得到放大,她醒來后和周圍的白色生物交流,它們自稱元子。元子告訴麻慕有一座塔聯通了上下和內外,從那裡就可以出去。
隨後,他們兩個就跟著那些生物出發了,元子對能和它們溝通的麻慕顯得格外殷勤。
麻慕身上的白色火焰一直都沒有熄滅,在前進的路上遭遇了更多元子,這些元子對麻慕的好奇讓它們與她接觸,碰到麻慕之後,它們都會燃起同樣的火焰,是好事,元子遇上火焰變得更快更強,它們的隊伍不斷壯大,跟著麻慕一起向這裡出發。
「你們身上的火焰一直都沒有熄滅……這怎麼可能呢?」
無視森的喃喃自語,麻慕繼續講述他們的經歷。
正當柱子出現在他們視線中時,一道從天而降的光柱向他們衝來,要不是元子捨生取義保護住他們兩個,他們肯定死在那裡了。
他們一邊向這裡衝來,元子一邊從光柱中落下。
好不容易到了大門前,元子卻不願意進來,他們就這樣看著元子全部死在面前。
語畢,麻慕的眼睛里已經滿是淚水。
我看向森,地點正確,事件正確,時間錯誤。
她也發現了這一點,那雙漂亮的白色眼睛中充斥著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