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欣然庭
付欣然。
這個名字出現在林詭的耳畔時,就像是一道炸雷,讓他心神震蕩。
曾幾何時,在參加平天教的入教測試時,他林詭走到了最深處,那個只有那位神秘的教主才能去的地方。
在那裡,巨石上雕刻的四個大字讓他林詭至今印象深刻:欣然往之。
彼時,在見識了巨石后那如同無間地獄一般的場景后,林詭以為這是那位教主的豪言或者說特殊癖好:
即便前方是無間地獄,我亦欣然往之。
而此刻,當他無意間聽到了付欣然這個名字的時候,一個可怕的猜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此處的欣然,有沒有可能,並非形容心情,而是一語雙關,還指代了一個人的名字。
欣然往之,付欣然往之。
倘若這個猜想屬實的話,那這其中的意味,可是足以撕碎林詭這些日子以來,看到的這狂獅國表面上的一切表象。
平天教的禁地中篆刻的名字,在狂獅國柱國的家中,找到了對應的那個人。
眼前的這個欣然庭,一時間讓林詭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而那個時常看上去有些病態,在面對自己時總是掛著和煦微笑的付邪然,則讓林詭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如果說,付邪然就是平天教的教主,會是如何?」
心中響起這樣的聲音,林詭嚇了一跳,可眼前的訊息,卻也讓他很難不朝著這個方向去猜想。
一個在狂獅國朝堂一手遮天的謀神柱國,同時是平天教的教主,讓那些教眾們雖從未見過真容,卻拿命在信奉他。
一手是狂獅官軍,一手又操持著叛軍。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眼前這場狂獅國的內亂,這場血流成河的戰爭,根本就是他股掌之間的一場遊戲而已。
無論是黑袍人為讓官軍得勝的無解戰策,還是自己為了叛軍得勝的兩頭指揮,都成了這位付邪然手中的棋子,其目的,或許只是為了讓這場戰爭遊戲,變的更加激烈,或者說,更加精彩。
林詭自己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的,可這個猜想,卻的確能實實在在解釋的通眼前發生的一切。
付邪然一人操持著戰爭的雙方,而黑袍人以及其身後的奉天會盟介入狂獅國,或許是他始料未及的。
並且,當黑袍人留下了那無解的戰策后,官軍只要不出現重大的失誤,借著紅河天險,可以說是穩操勝券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付邪然才會毒殺官軍名將,從而解這戰策之局,讓這場戰爭,再次充滿變數。
揮別了兩位攔路的謀士,林詭頹然離去。
這樣的謀局,當真精巧,而此刻的他,卻是後知後覺。
他想不明白付邪然的目的,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何會變得如此僵硬,如此遲鈍。
但棋還得下,而且這棋,已經在他的後知後覺中,越下越大了。
躺在自己的小屋中,久久未睡去,林詭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他是遲鈍了,但他依然是詭公子。
既然靠想,想不到了,那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用鼻子去聞,直接了當地去感受便是了。
等到了後半夜,換上了一身黑衣,往腳底貼了幾層厚布,林詭再度出了門。
欣然亭,他去而復返。
雖然沒了修為,但好在,他的身手還是不錯,一路過來,並未被人發現。
畢竟這個時間點,正經人該是都已經沉沉睡去了才是。
緩緩推開欣然庭的院門,深吸了一口氣,林詭邁步而入。
院子不大,但林詭看得出,無論是格局還是器物的擺放,都能夠體現出,這座院子的主人,是個精緻的人。
黑暗中,林詭還隱約看到院中大大小小的盆栽,該是這院主人曾經種下的,一直都沒有動過,眼下,已經都枯萎了。
環視了院中,林詭並未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於是,他悄然來到正屋門前,緩緩將屋門推開。
屋中透不進月光,更顯昏暗,以至於林詭有些看不清周遭的陳設,但他還是摸黑走了進去。
他需要線索去印證自己的猜想,而這裡,最有可能藏著線索。
靠著艱難的視物,林詭隱約看到,這間屋子不大,正堂上擺著的,是一處靈位。
看不到上面的字,但林詭能猜到,這應該是那位付欣然的靈位,畢竟這裡是她曾經生活過的院子,若是她已然離世,靈位自然可能會被擺放在這裡。
走上前去,林詭開始摸索。
香爐,燭盞,牌位,火折......有的,都只是該有的而已。
失望,林詭不自覺的升起來了一陣失望的情緒,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現。
「唉,還是急了,若真的是這樣一位大謀神,又怎會留下線索在這裡呢?」
微微一嘆,林詭有些敗興,準備離去了。
可就在這時,林詭忽聞身邊很近的地方,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繩索拖動聲。
這樣靜謐的夜,這般逼仄的環境,在這樣近的距離,出現了這麼不和諧的聲音,林詭一時間頭皮有些炸。
「這屋子裡,有活物!?」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忽覺有什麼東西在觸碰自己的小腿。
在這恐怖的黑暗中,被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摸著腿,這種體驗,當真是無比的酸爽,林詭一時間遍體生寒。
猛地抽出腿來,林詭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跑,可他卻強行壓住了恐懼。
自己本就是要尋線索而來,眼下,極有可能,就是線索!
但這也太嚇人了!
顧不得被人發現,林詭當即摸了一根火摺子來,迅速將其點亮。
微弱的火光,將屋子照得有些昏黃,雖然依舊並不明亮,卻已經足夠讓林詭看清楚自己身邊的這個「東西」。
一條粗壯的鐵鏈,死死釘在地上,而鐵鏈的另一頭,靠著林詭很近的距離,拴著一位趴在地上的老人。
確切的說,這很難算是一個人。
因為他沒有手腳,四肢的末端都是光禿禿地,一頭滿是污垢的頭髮蓬亂的厲害,正張著大嘴像是要對林詭說些什麼。
可惜,他發不出任何聲音。這老人,沒有舌頭,甚至於他的嗓子,應該也已經被磨平了。
心有餘悸的林詭好容易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終於鼓起勇氣,對上了這爬行老人厚重毛髮下的雙眼。
只是這一看,林詭的後背登時就被汗水浸透了。
這老人的目光,並沒有看著他林詭,而是注視著林詭的身後。
這意味著,林詭的背後,有東西。
頂著這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懼,林詭猛然轉身,將火摺子探出。
火光照亮林詭的身後,映入他眼眸的,是一張極其病態的臉,在黑暗與昏黃中,更顯憔悴和詭異。
這張臉的主人,正帶著和煦的微笑,注視著林詭。
「付......付邪然。」
「無名兄,怎麼摸到這個地方來了?」
聽著付邪然帶著邪笑對自己的詢問,林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然而,付邪然並未讓他為難很久,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林詭心跳,震若奔雷。
「哦,對,都找到這裡了,哪裡還能再稱呼你無名兄呢?
怎麼說,都該喚上一聲,詭公子,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