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她配的,真的
紅河上游,一處峽谷,崩塌了,緣由是一場爆炸。
消息一傳出,整個狂獅國,舉國嘩然。
年邁的已經有些昏聵的老皇帝甚至於直接便病倒了。
山谷崩塌擋住了紅河的流向,上游開始漫水,很快,巨大的洪水便席捲了西北地勢稍顯低洼的七座城池,災情下,民不聊生。
而其影響,卻遠不止如此。
上游的河水改道,導致了下游紅河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下降,不出半月,便已至乾涸。
看著這天險一般的紅河乾枯,守在岸旁的官軍們,內心中都生起了一陣寒涼。
黑袍人的戰策,借紅河天險,如今天險已去,那戰策,便算是解了。
或許黑袍人在定策的時候也不會想到,官軍或者叛軍的任何一方,會對紅河動手吧。
那是狂獅國的生命線,一方水土,養的一方人,紅河決堤,不管誰勝了,接下來的爛攤子,都不會是雙方的當權者希望去面對的。
滿地雞毛的國家,終究會因為下游的大旱,演變成一個無間地獄一般的人間煉獄。
黑袍人怕是未曾想過,官軍和叛軍的執棋者,其實是一個人,而這個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這個國家,變成地獄。
很快,戰役再度打響了,場面再糜爛,該打的仗還是要打的。
不殺滅對方,對方便會消滅自己,一場突入起來的天災降臨,嚴峻的局勢卻泯滅了人們的唇亡齒寒,讓他們繼續廝殺,擴大著傷亡,蠶食著這個國家的精血,湮滅著這個國家的最後一絲元氣。
幾番作戰下來,官軍,弱了下來。
沒有辦法,當這位老皇帝終於垂死病中驚坐起之時,卻訝異地發現,自家的麾下,已經沒有可用之將領了。
一場決堤,衝破了雙方氣運的穩態,讓狂獅國的朝廷,陷入了大勢已去的危局。
老皇帝盛怒之時,當然遣人調查過紅河斷流之事,他憤怒的厲害,一定要抓這個人出來,宣洩他的怒火。
只是,調查的結果,卻成了他病倒的直接根由。
一個山間小民,被收買運一批貨物到那處峽谷,至於貨物是什麼,他不知道。
一個典獄小廝,被要求送一批貨出去,送去哪裡,他也不知道。
一群強盜,循著一張藏寶圖找到了這處峽谷,遇到一個殺手,被雇傭殺來這裡的人。
一場大戰下來,勝利的強盜們打開了「寶藏」,卻是火鱗瀰漫,聲震萬里。
朝廷不遺餘力的調查,只查到了一個又一個版本的故事,一個又一個故事串聯起來,造就了這麼一個結果。
可這故事的最開端,誰在指使,又是誰安排了這些故事,根本就沒有根由,也查不出原委。
這,就是一個精妙異常的無頭懸案。
皇帝直接氣倒了,他的江山社稷被人毀成了這樣,而做這件事的人,卻還將他當成一個傻子去狠狠玩弄了一把。
而更讓他心中鬱結的是,他其實已經清楚了些什麼。
這個無頭懸案,精妙異常,看似是為了故意設成迷局,讓他們尋不到始作俑者,可事實上呢,這迷局設的,反而讓人分外清晰。
能當皇帝的人,他能有多痴傻呀?這狂獅國,能設這種局的,能有本事操持這些路子的,有幾個人?
不就只有他了嗎?還能是誰啊?
避人耳目的迷局,卻恰恰是這個人在直接了當地亮明自己的身份。
付邪然,也只有有謀神之稱的人,才能設成這種局吧。
只是,老皇帝卻偏偏不敢動他,因為局面至此,無力回天,能翻盤的,還就只有他。
這個狂獅國的九五至尊,不但不能去怪罪他,還得去求他。
只是,在老皇帝還在做著心理鬥爭,想著該不該親自去求,要怎麼去求的時候,一輛馬車,已經行出了拂柳城,跨過乾涸的紅河,駛向了寒血鎮。
馬車裡,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林詭,另一個,戴著一張白色的面具,上面什麼都沒有,蒼白而詭異,他是付邪然,或者說此刻的他,是平天教主。
這是林詭最為詭異的一次遠行,明明是戰爭的雙方,對於這自己搭乘的這輛馬車,卻都不阻攔。
官軍看著車夫手中的三軍調令,還得隨行護衛,叛軍看著車夫手裡的平天教令牌,納頭便拜。
兩邊,對他而言,都是自己人。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馬車即將抵達寒血鎮,林詭開口問道。
「置辦後事。」
付邪然沒有任何遮掩,直截了當地回答。
這些日子,林詭和這個瘋子接觸的時間很長,他看的清楚,付邪然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這幻毒,越是吸食,他的身體就越差,也就越萎靡,而為了能讓他自己強打起精神來,繼續荼毒這個國家,他吸食的量就越大,以便讓自己更加亢奮起來。
到如今,已經是再也無法迴轉了。
付邪然,快死了。
「在把這氣運的果實交給你之前,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
「用你的引氣決,去收起寒血鎮禁地里的一道氣運。我知道,這天下,如今只有你,還懂這功法。」
只是默然地點了點頭,林詭沒有再說什麼。
他沒有奇怪付邪然知道自己會引氣決,既然是自己三年前安排的,自然會鋪排出來這些細節。
當然,他也沒有再為這狂獅國的境遇而掙扎,因為已經晚了。
這個國家的敗落乃至碎裂,已經成了定局。
「作為回報,我會把曾經的一切都告訴你,當然,也將狂獅國的國運,交予你手。」
「真的,就只是為了毀了這個國家嗎?」
良久,林詭還是問了出來,他還是不敢也不願去相信,一個人,付出這麼巨大的代價,就只是為了這些,而他自己,也會為此而死,沒撈到半點好處。
「哈哈哈,如果可以的話,替我,也毀了那個天道吧,它,和這個國家一樣,也讓我噁心。」
看著付邪然,林詭沉默了片刻。
終究,還是因為天道嗎?
「我會消滅他,但,不會是替你這樣的人去做的。」
「哈哈哈,是,是,我不配的,不配的。」
入了寒血鎮,進入了平天教的聖地,那處鎮中心的林子。
自然是沒人會阻攔他二人,看著這個帶著面具的教主,以兩位護法為首,整個鎮子的人,都早已五體投地一般地跪伏了下去,哪裡還會有別的動作。
欣然往之。
這是林詭再次看到這四個字,而同樣看到這四個字的付邪然,卻是痴痴地哭了出來。
在林詭不可思議的眼神下,這個瘋子,表現出了讓林詭極其不理解的一面。
他本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在面對這四個字的時候,卻孱弱的,像個孤苦的孩子。
「阿姐,邪然也來了,邪然也往之。這整個狂獅國,我把它也變成無間地獄了,他們,不配過的比你還好的。」
說著,付邪然摘下面具,看向林詭,一臉欣喜,像是在介紹自己的寶物,又帶著些許的懇求,對林詭道:
「詭公子,替我阿姐,去滅了那天道吧,她配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