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天眷顧嗎
第5章上天眷顧……嗎
林衍訕訕一笑,從地上站起。朱容湛不再看他,轉而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把御醫醫正請到太後宮中等著。」
說完,朱容湛又望向林瑜,沉默一霎后,眼神之中似有暗潮翻湧:「淑女若不舒服,就乘坐本宮的馬車入宮吧。」
林瑜心中一沉。
太子為何要表現的如此熱情?
這話看似體貼,卻是隱蔽的陷阱。
那是太子的御輦!
上了車,她與太子的關係,怕是怎麼都甩不幹凈了。
絕對不行。
她餘光瞥見一旁的父母先是一愣,旋即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連忙低頭推辭:「多謝殿下關心。小女真的只是做了噩夢,並未生病。」
「真的嗎?」見她堅持,朱容湛也不好勉強。
他關切道:「莫要不好意思,若有任何不適,都可與我說。」
林瑜俯首謝恩,語氣斬釘截鐵:「承蒙殿下厚愛,小女的確無礙。」
朱容湛一時無言。
他望著她低頭露出的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抿緊了嘴唇。
阿瑜。
他在心中沉沉的喚道。
我的阿瑜。
這是他們今生第一次見面,他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表現的太過唐突,以免嚇到她。
可她明明是自己的妻子,近在眼前,身體不適,卻不敢對自己如實相告,自己也不能碰觸、不能安慰、不能照顧。朱容湛咬緊了后槽牙,只覺得心中冒火:
阿瑜不舒服,她臉色這般不好,林氏這些人,難道眼睛瞎了嗎?!
不過上一世,阿瑜第一次見他時,也病了嗎?
那時他只知太后屬意林氏女,而母后屬意羅氏女,他誰也不喜歡,誰都無所謂,誰都很厭煩,只覺得林氏女好看,羅氏女也不醜。如今根本就不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了。
朱容湛不由得有些懊惱。
若是第一次見他時,阿瑜便病了,她那時該多難受?
朱容湛克制住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只能自己無奈登上馬車,而林氏又不能越過他走在前頭,只能跟在他的車架後面。
他望向車窗外,明明知道她就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只覺得滿心惱怒。
噩夢?
他想問問她,究竟做了什麼噩夢,怎麼會嚇成那樣?
等以後成婚,他每夜都會守在她的身邊,不管做了什麼噩夢,她都不必害怕。
也不知道方才,阿瑜有沒有看清他的臉?
她總是低著頭,不敢看他,叫他好生著急。
朱容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從前,他從未在意過自己的長相。畢竟作為儲君,若被人讚頌皮囊,只能說明品質太過昏庸。
可現在……
阿瑜說過,她覺得我生的好看,她喜歡我的臉。
……
已然破敗荒寂的院落中,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青年男子倚著柱子,箕坐在地,一身酒氣,笑聲狂亂卻又蒼涼。
他容貌艷麗,明明還很年輕,鬢邊卻已生出了白絲,一副不修邊幅的頹喪模樣。
有人腳步輕悄的走近,拿走了他的酒罈。
「殿下不能再喝了。」
「殿下?我早已不是什麼殿下了——廢為庶人,你不懂嗎?庶人!」
「……容湛,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活著?」朱容湛望向自己的妻子,雙目滿是血絲:「呵,我生而便被立為太子……我本該是這天下的主人!可如今,卻連一件錦衣都沒有,連一碗蜜水都嘗不到——這也很好嗎?」
「很好的。」林瑜氣定神閑,語氣柔和:「殿下容貌殊麗,身著簡素衣袍,其實更顯艷色,比往日更美。」
朱容湛感到難言的荒謬,他定定的凝注了她片刻,發現她居然沒有撒謊。
她的神色之中並無同情,並無憐憫,依然如當年他為太子,而她為太子妃時那般端莊自持,絲毫沒有因他身份改變而改變什麼。
也許是這份始終如一過於難得,朱容湛稍微冷靜了些許。
他沉默片刻,嘶聲問道:「所有人都走了……你為何不接休書?」
林瑜將他大敞著的衣領重新交疊整理好,然後也沉默了片刻。
「我不想走。」她說:「我們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
今天陽光這樣大,我方才離她這樣近,又與她說了好些話,她一定能瞧清楚,然後和前世一樣,再心悅我,喜歡我。
我早些愛她,她也能早些愛我。
想到這裡,朱容湛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揚起,卻又想到上一世的結局,心中一陣發狠的握住了腰間環佩,力道之大,竟將那白玉捏的迸裂。
這一世……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將她帶離自己身邊。
他會給她一世榮寵,他會與她並肩天下。
一、定、會。
……
等到了太后寢宮,朱容湛一下車,便不自覺的尋找林瑜。卻見她緊緊的靠著自己的侍女,跟在父親身後,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林瑜正試圖不動聲色的打聽太子的情況。
她對母親道:「沒想到太子竟然如此……溫柔。」
母親喜不自勝道:「是啊,看來傳言是真的。」
「傳言?什麼傳言?」
徐香瞥了一眼丈夫,見他沒有阻攔,低聲對女兒道:「太子殿下以前性情暴烈,又忌諱腿疾,敏感多疑,甚至還會故意報復向皇上彈劾他的諫臣……」
是啊!是這個畫風才對啊!
林衍此時插話道:「年輕人,有點脾氣也是正常。有些人私底下說太子殿下望之不似人君,阿瑜,你可莫要相信,那都是些大不敬之人胡說八道。」
林瑜略過他說的廢話:「可今日一看,太子殿下實在不像傳聞中所說的那般。」
「所以傳言說……」徐香道:「是祖宗顯靈了。」
林瑜目瞪口呆:「什麼?」
「據說前幾日,太子殿下夢到太祖陛下,在夢中聆聽了太祖教誨,幡然醒悟,深深後悔以前的任性驕縱,辜負了父皇的苦心栽培,決心洗心革面。自那以後,不僅一掃往日的倨傲之態,禮賢下士,還斷絕了奢靡之風,一切從簡,連伺候的下人,都從美人換成了容色平庸的。其中多有孤苦無依的老婢,和別無生路的殘疾。陛下和皇后都因此大感欣慰。」
林瑜:「……」
她深吸了口氣,強笑道:「原來如此……可見是上天眷顧了。」
(本章完)